第3章 《大衍青木经》
为了心中所图,朱富桂特意以时隔多年再见闻山公为由在庄上设了宴。
常言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就便是了。裴闻山欣然前往,对他来说这就是自己人生中的最后一餐,也不在乎朱富桂是否设了鸿门宴,去就是了。
宴中裴闻山与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间鲸吸牛饮数十斗。迷蒙之际
绫罗绸缎似飞云,吾等俱是宫闱仙。
九尺银河杯中流,日月乾坤手里握。
一番宾主尽欢之后就剩下残羹冷炙一片狼藉。深夜寒露已降,一群下人都还在忙碌着收拾。作为主人的朱富桂并没有让人服侍自己休息,而是独自去找了同样一人的裴闻山。
“现在这里并不值得深夜月下欣赏,闻山公只能待得来年夏季了。”朱富桂站在裴闻山不远处对着他的背影轻声叙述。
裴闻山正对着满池塘枯败的荷叶出神,脑海中反复的为自己的灭门计划查漏补缺,力争能够更完善些。不曾想仇人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好悬没有直接动手,好不容易稳定心神。
“这季节总归有些让人不喜,一年的劳碌总归有了结果,有了结果也就意味着某种结束,结束二字又满是遗憾。”裴闻山一番感慨却是别有它指。
“闻山公以为,人生能有几多春秋,又有几个二十五载。那本书,我愿以一半身家来换。”朱富桂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亭子里裴闻山的身旁。
“一半身家,你知那是本什么书么?”裴闻山平静地问他。
“知道,那本书是传承七百余年之久,青木宗的绝学《大衍青木经》,习之便有延年益寿之效,至少能活一百二十余载。传其第一代宗主更是有寿两百余”朱富桂目不转睛的盯着裴闻山一字一句的说着,他希望自己能在裴闻山的表情中发现什么。
“想要?没了。自家破人亡后便一把火烧了。人间再也没有这么一本书了。”裴闻山说得轻声细语,更像一个旁观者。不过却怎么都掩不住眼底的戏谑。
“不过,我却看过。谁还嫌自己命长呢。”说完裴闻山不在言语只是一直盯着朱富桂。
自裴闻山开口朱富桂的心就开始跟着起起落落,直恨得他牙痒痒。不是对面这个脏兮兮的老头留着还有用,早就将其一刀剁了。
“哦?不知闻山公可否写下与我一观,条件依然作数。”朱富桂只是漫不经心的提了一句。之后两者之间就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闻山公还是早些休息吧。”朱富桂也不在意,自己只是这么一说压根就没指望裴闻山真能答应。背着双手出了亭子向着后院而去。至于裴闻山当然也不会傻到就此答应,只是一笑了之。金银这些身外物当年自己就看不上,又何况是如今。
且不说裴闻山,入了后院的朱富桂并没有去休息,而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见了一个人。这人站在院中一颗足有两人合抱粗的树下,根本看不清面容。
“今夜,你且去试他一试,不要露了痕迹,去吧。”
”你也听见了,跟着他以防万一。如果失败就让他彻底消失。“朱富桂看着模糊的身影在树荫下逐渐消失。转身对着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自己身旁的中年男人吩咐着。
“是,庄主。”中年男人倒是没有像先前那个黑影一样诡异的消失,而是如常人一样走着消失在深深的夜幕里。
翌日,福寿庄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一样,走到哪都是下人们忙碌的身影,偶尔还互相小声说笑着。这样的表象下,在一处阴暗不大只有几个隔间的地牢里,作为庄主的朱富桂却出现在这里。面前绑着的赫然就是他口中的闻山公裴闻山。
已经成为阶下囚的裴闻山就这么看着朱富桂良久才开口道:“数十年了,你还是没变。只是一本书而已,又不是黄白之物不能与他人分享。《大衍青木经》你想要我便抄录一份送你就是,为何如此下作。”
“你我生来就不一样,从记事起直到十几岁时我就是乞丐,一开始是残疾的老父带着我们兄弟二人,老父不声不响的冻死后就是我带着他沿街乞讨。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乞讨并不是那么容易。也要挑地方,看准人。好的地方会有人抢,讨到的食物也有人抢有人偷。各自的地盘早就划好,想要活着只能拼命,想要的东西也就只有抢。”墙上的火把倒映在朱富桂的两个瞳孔里,就像无穷业火覆在他的灵魂上熊熊燃烧。
裴闻山无言只能看着他因为陷入回忆而扭曲的脸,心中苦笑。竟然是这样一个原因,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他的打算。
“事到如今,其实也是我兄弟二人不识字引起的。想来凡是我兄弟二人中有一个认得字也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朱富桂很是感慨。年轻的自己又何尝明白那些在学堂四体不勤五谷不识手无缚鸡之力,只知摇头晃脑的秀才写的字只是不同排列就如此值钱。
“闻山公,交代清楚我想知道的,之后自然放你离开不伤你分毫。”朱富桂不知怎么想的,似乎之前的屠村的事情他自己一点都不知情。
“我裴家遭此一劫算是绝户了,《大衍青木经》你休想。”裴闻山直到现在才一改之前诡异的态度,展现出一个正常人面对仇人该有的情绪来。
“虽然我并不愿意,但假使能快些得到想要的。我也并不排斥用些私行。”环视着满是脏乱暗黑色血迹的囚室,朱富桂根本不担心得不到《大衍青木经》,他相信活人从不能永远的保守秘密。自己要做的只是等待仅此而已。
三日后当朱富桂再一次出现在关押裴闻山的囚室时,裴闻山虽然浑身无伤却已经被折磨的面色苍白精神恍惚。没有过多废话朱富桂直言“我要《大衍青木经》。”
已经阮成一滩泥的裴闻山极其勉强的张开早已干裂的嘴唇一句“休想”虽声如蚊蝇但是无比干脆。得到回答的朱富桂甩袖而去。
又三日,朱富桂再次出现。只是这次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也不再说话。得到的依然是相同的答案。裴闻山奄奄一息的模样开始有些让朱富桂担心自己的目的还没达到,人就已经死了,所以特地询问了刑者并暗中交代他审讯可以慢,但人绝对不能死,否则下一个就是他。
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去,足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朱富桂再也没有在囚室出现过。这天正在前院练武间歇休息,一个小厮打扮的青年小跑着来到朱富桂身边一阵耳语。喜的朱富桂连脸上的汗都没来得及擦,由小厮在前面领路直奔庄外而去。
不多时,朱富桂在小厮的带领下出现在了自己私设的秘密囚室里。朱富桂普一出现身着黑衣腰间挂着拇指粗荆棘鞭的刑者正好迎面而来,刚一见面,朱富桂就挥手驱走了小厮说是让他去账房领赏,小厮喜不自禁连声道谢而去。
如此再无外人。做了这行十多年,刑者自然晓得自家老爷虽然表面没多少变化,但是他可以用性命担保,只看自己老爷那满溢欲望的眼睛就知如果此刻自己有半点犹豫,下场定然不会比那个自己折磨了很久的老头要好。
“庄主,那人要见您。”刑者跟在一旁小心翼翼的告知朱富桂。
“嗯,你先出去没我吩咐不准一人靠近。”
朱富桂打发刑者出去守着,关于《大衍青木经》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裴闻山,时到今日你方才肯说,若是早些说了又何必受这般折磨。”
“因为我要求庄主一件事,只能用它来换了。”裴闻山虽然虚弱却一字一句说得清楚。
“求我何事?”朱富桂很是好奇。
“求你给我个痛快。”裴闻山非常直接“吾之仇既不能报,你便杀了我罢。”
“只要告诉我《大衍青木经》的内容,凡事好说。”朱富桂此刻面相和善,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直至再也抑制不住的仰天大笑。
“可会写字,我说与你便是。”裴闻山说完这句话后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轻松,像是回到了没得到这本书之前。
“闻山公,时隔数十年。你我再也不复当初,虽说我并未有功名,可区区识文断字却还是会的。”朱富桂缓缓摇头也没有因为这句话心有恼怒。
“拿文房四宝来。”朱富桂出了关押的囚牢,吩咐刑者。
铺上纸磨了墨,待刑者退出囚牢朱富桂方才放心的让裴闻山将《大衍青木经》一一道来。一个口述一个笔录忙活了两个时辰才将将完成。
“哈哈,好,好,好。福寿庄福寿庄有福有寿这才名副其实。”朱富桂双手捧着写满字的薄薄几张纸激动的满面红光,眼中光彩更是骇人。
“你要的都已得到,该庄主赐我一死。”裴闻山看着面前状若疯魔的朱富桂,眼底隐隐飘出一丝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