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陈郎岂是负心人（上）
赫拉山城内，忽而都正在和祖逊以及自家的儿子们商讨军务，有人来报，拓跋宏求见。
“他是几人过来的？”察哈尔问道。
“一人。”
忽而都点了点头，近卫们让拓跋宏入内。谁知拓跋宏入内之后说了一番话，让众人一惊。
“你的意思是，太原陈氏有问题？”察哈尔问道。
“不是，我是想说，那个陈翔，有问题。之前在抚远城中，我的族人克温被陈翔所杀，死前还称呼他为恶魔。克温是我小儿子古力扎的手下，也亲眼目睹过南朝的定远卫抓走我儿。他这样死亡，我有些疑虑，特意找了原先和我儿在一起的那些随从。按照他们的说法，我儿曾经拦下过四个南朝的败兵。这四人分别是一个老头，一个武艺高强的女人，和两个青年男子。最终因为一时失察被挟持，我儿只是杀了一个士兵，让其他三人逃走了。根据他们的形容描述，逃走的青年男子与陈翔颇为相似。”
察哈尔反应过来，说道：“一个老头，一个女武士？我懂了，现在想来，从时间上说，这伙逃兵之后没多久，海东人就出兵了。领头的那位修罗将军，按照现在传来的消息来看，也是一名女子，晋王的女儿，解忧公主。本来军中女子和老人就不多，这么看来那两人很有可能是南朝的晋王和解忧公主。如果说陈翔是陪着他们一起逃回海东的话，那么很有可能，陈翔也在定远卫中。这也多半是他为什么要杀克温的原因。”
拓跋宏点头说道：“我就是这个意思，那个陈翔绝对不简单。”
察哈尔摇摇头，说道：“可这只是猜测而已。一个普通的士兵，过去那么多天了，单凭容貌，哪里描述得这么清楚？陈翔是那位陈瑜先生的公子，也是高殿下的贵客，还和太原陈氏有关。怎么可以凭借猜测就给人定罪？父汗，我的想法，还是把人叫过来，让拓跋部的人过来认一认，看看有没有问题。”
忽而都轻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察哈尔的办法不错，但是还是欠了几分火候。如果说拓跋宏一定要置人于死地，那么肯定会让他的族人偷偷观察过陈翔，以确保在指认的时候不会犯错，这样，哪怕是真的认出了陈翔，也说明不了什么。这种时候，首先需要的，就是判断陈翔到底有没有问题，然后，在陈翔和拓跋部的意志之间做出选择。
事实上，陈翔的身份很敏感。肃慎人的崛起，离不开中原士族的帮助，而其中，能起到最大作用的，无疑就是太原陈氏。之前忽而都通过高万彻的线，联系上了太原陈氏，获得了大量至关重要的战场信息。但是，作为家大业大的海内名门，在双方没有建立很牢固的信任的情况下，很难指望太原陈氏给与更多的帮助。眼下，太原陈氏说动了陈瑜，这位自己久仰其名的“河北士人冠冕”亲自来辽东了解时局，无疑是象征着双方更进一步的合作。不管有没有证据，如果贸然动了陈翔，那么陈瑜会不会止步不前？太原陈氏还会积极地为肃慎延揽贤才吗？
哪怕陈翔真的是定远卫当中的人，那又如何？陈瑜担心儿子安危，没有明说他的身份是很正常的事情。相反，明知有危险，还是将儿子放在我们手上，这不也是一种坦荡？
可是，拓跋宏是少见的尤为配合的松南八部领袖，正是应该大加表彰，作为标杆，不能随便的打压他的积极性。更何况，拓跋宏孤身来此，也是说明，他是经过一番调查，了解到陈翔此人的敏感性之后，才选择隐秘从事。这样知趣配合的部落首领，这么可以打击他的效忠之心呢？
忽而都正在犹豫间，突然发现祖逊嘴角颤抖，额头冒汗，于是问道：“祖先生，怎么了？”
“大汗，太原陈氏有变！”祖逊开口说道。
忽而都望着祖逊失明的双目，问道：“怎么说？”
“这段时间，我一直有个问题萦绕心头。陈瑜此行，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如果是为了观望风色，了解大汗，太原陈氏那边，不会给他介绍情况吗？何必要千里迢迢亲自来一趟抚远？原本陈瑜此来，另有目的，只是碰到了大汗，让陈瑜不得不早早脱身，留他儿子在这儿，既是表忠心，也是让陈翔做他自己未完之事。”
“大汗，请您试想一下。陈瑜所做之事，太原陈氏未通报消息；陈翔的身份，太原陈氏也没有通报消息。是太原陈无能，无法了解陈瑜父子的内情？还是说故意知情不报？若是知情不报，那就更奇怪了，中原士族视家族比天大。太原陈氏怎么可能仅仅是为了一个有亲族关系的陈瑜父子，冒着得罪我们的风险隐瞒？除非，太原陈氏的目的，本来就是我们。”
“陈敬德是个守信之人，不至于如此。若太原陈氏要坑害我们，当初就没必要帮忙。”
“陈敬德固然是对齐朝忠贞不二，但是家族中其他人却未必愿意为了一个已经覆灭了十年的朝廷，和大周作对。陈敬德能够调动家族力量帮助我们，主要也是因为太原陈氏被周朝打压，需要利用我们，希望我们打败东征军，削弱大周在河北的统治威望，借机增强自身的影响力。既然如此，若是卖了我们有利可图，太原陈氏也毫不犹豫。说到底，我们难以施恩于太原陈，也无法惩戒太原陈，这种情况下，如果周朝对太原陈氏有所让步，太原陈氏随时有可能反水，陈敬德也是无可奈何。”
“那万彻……”
“高殿下定然不知，也是被太原陈氏蒙骗。我猜，太原陈氏改弦更张之后，并没有大做变动。陈瑜来抚远城，绝对不是来看风头的，必然有目的。他的目的是……抚远城。对了，不管是来此，还是说服我们把物资调拨过去，他的目的都是抚远城。如我所料不差，周朝和太原陈氏达成了某种程度的妥协，那么他们的动作，必然是在抚远城。”说到这儿，祖逊的话有些焦急了。“高殿下危险了。”
就在这时，突然有侍卫来报。
“烽火台，烽火点起来了。”
忽而都悚然而立，大声问道：“何处烽火？”
“自西边来。”
众人心中凛然，抚远城，便是在赫拉山城的西边。
忽而都双目圆瞪，说道：“察哈尔，你带上我的亲卫，马不停蹄赶到抚远故城去，接管城内防务，并且将万彻和你妹妹一同接来赫拉山城，知道吗？”
“是。”察哈尔大声应诺。
“术英，你去通知各部头人，让他们出兵，周朝本钱大，要么不发动，一旦发动就不是我们一部能解决的。打赢这一仗，我们就能真正立住根基了。”
“是，父汗。”术英领命而去。
“拓跋头人，辛苦你前来报信。那也请你回去调集人马，与我等一同前往抚远故城。”
“大汗，请恕我冒昧。出发之前，我已经让人调集好了拓跋部的人丁，我回去之后立刻就能出兵。同时，我也派了一队人，将我所说的疑点告知了高殿下。现在，他们想必已经到了抚远城，见到了高殿下。”拓跋宏恭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