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孟婆若水 苦守忘川
长情跃身飞至那人人都想坐上的龙椅,她缓缓抚摸着那龙椅的把手,问他:“当年杀了自己的兄长坐上了皇位,如今人老了,心中不安,又过足了皇帝的瘾,又像想位置还给兄长的孩子来赎罪吗?”她的语速慢极了。
“是宇文旗告诉你的?”洛连城扶着龙柱站了起来。
长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继续说道:“你一生只得两子,大儿子自小被你送去了大周,归来时为你打下江山,小儿子从出生起被你捧在掌。世人都以为二子一母所出,殊不知一个是你最恨的女子的孩子,是为嫡出,一个是那女子的宫女所出,被你瞒天过海立为太子。”
他声嘶力竭:“是谁!谁告诉你的?是谁背叛我!”
长情满一地看着他错愕痛苦的表情,然后坐在了那龙椅上,看着门外那些因为被她施加了法术而进不来一直猛地敲门的人们,轻笑了一声,说:“大儿子跟你一样看重权力,小儿子却痴情风尘女子。一个正走在夺权篡位的路上,一个走在黄泉路上。”
洛连城拔出了龙柱旁的佩剑,指着那坐在龙椅上的红衣女子怒骂道:“妖女!”他说话时因为过于激动,举剑的手都抖了一抖。
长情此时隐约觉得肚子有些不适,但她还是继续说道:“你知道苏黎是怎么死的吗?”
不等他问,她没有停留地说:“我带她去了冥府,我告诉她若凡人走奈何桥会灰飞烟灭,魂飞魄散,后来她决然地奔上了奈何桥。因为她活着只剩下痛苦,若有来世这份痛苦仍旧会跟随着她,那她宁可没有轮回。”
长情走下龙椅,缓缓说道:“来啊!来杀我,替她报仇啊?”
洛连城将所有的恨都归结到了面前这个红衣女子的身上,他摇摇晃晃地举剑奔去,却在剑锋即将刺入她心口时,他却一口鲜血吐出,他看着站在台阶上的长情,暗红色的鲜血在她的红色裙摆上晕染开来,他向后面倒去,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款熏香是宇文旗送你的吧?它名为花意暖,温和清淡,长期用之可迷惑凡人心神,这款香中其中有一款香料对孕妇有害,你恐怕只知道这些,却不知这花意暖并非人间调配的熏香,它出自冥府,正是用来控制冥府恶鬼的最佳法器。”长情顿了顿,继续道:“花意暖虽然温和,但是煞气却过量,它有一个特点,若大喜大悲,它会攻破你身体的防线轻易进入你的五脏六腑变为致命毒药。哪怕大喜大悲的仙人闻此,亦会有所重创。”
洛连城的意识渐渐模糊,但他此刻却觉得宛若躺在世外阳光明媚的花海之上,岁月静好,风平浪静。
长情看着脚下面带笑容的洛连城,继续说道:“你想用花意暖杀我,却不知我并非凡人,反倒害了你自己。好在它毒性温和,你死的时候并不会感到痛苦。”
洛连城能听到的声音越来越小,他依稀听到她说:“洛连城,你可知道陈苏黎爱你、念你、更加恨你,但是她说她从未后悔遇见你。”
他闭上了眼睛,不想去看她怜悯的目光。
此刻,他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他站在花海中央,一个他记忆中年轻的素衣女子站在他面前,捧着一束花,笑意盈盈。
若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一定会放弃一切,也要牢牢抓住她。
门,终于被撞开了。
一群宫人蜂拥而入,却皆吓得跪在了地上。
“云烟!”洛风身上还穿着铠甲,他刚进城便听闻她被皇上“请”入宫中的消息,他连衣服都还未来得及换便匆匆赶来了皇城。
“皇上驾崩了——”大太监的哭喊声在整个大殿回荡,传话太监们纷纷悲痛地重复着一样的话。
洛风却怔在了原地,此时大殿上躺着两具尸首,一个穿着龙袍,一个身穿红衣。
在悲痛的哭声中洛风踉跄着跪在了地上,此刻的他毫无往昔的清冷与稳重。他控制不住颤抖的手将云烟从血泊中紧紧抱在了怀中,他一把将插在她心口处那柄剑拔出,血溅在他苍白毫无血色的脸上,格外的鲜艳。
痛从心口处蔓延,深入骨髓,无处宣泄。
“啊——”他含着内力痛苦的哀嚎声几乎响彻整个皇宫。
一群宫人跪在地上,皆埋着头,不敢动弹,不敢出声。
洛风抬起眼眸,他那灰色的瞳孔泛起了一丝红光,他眼神空洞,抱起她起身,喃喃道:“云烟,你怎么睡得这么熟,我带你回家了……”
蔷薇看着周围因为皇帝的死而忙忙碌碌、来来回回的宫人们,对着幻化成宫女模样的长情,说道:“姐姐,方才你在宫殿的情形我都看见了。你可真是厉害,兵不血刃地杀了洛连城替陈苏黎和顾东域报了仇!”
“兵不血刃?”长情是笑着说的,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是啊!你是神,若杀了凡人定会遭到天谴,但你如此一来并未自己动手!真真是厉害!”蔷薇竖起了拇指,眼底满是钦佩。
长情缓缓向宫门走去,没有回答她的话。
她又问:“你方才为何不直接交出自己的失身,偏偏要用彼岸花的花身变成自己的尸体呢?”
长情停下脚步,未看她一眼,说道:“死在里面的人是顾云烟,不是我。”
“你不是顾云烟?”蔷薇不解,“那你是谁?”
“我叫长情。”
蔷薇快步上前,张开双臂拦住了正要翻墙离开皇宫的长情,问她:“你是不是真的相信洛风要娶陈欢公主了?”
长情置若罔闻,翻身出了宫门。
她信与不信,如今都不重要了,皇帝一死,他大功而归,太子被废不在朝野,皇帝未来得及立储君,皇位名正言顺就是他的。他想要的如今都在他手上,区区晋国公主,他根本没有迎娶的必要。
这一世顾云烟能为洛风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今后,她便又要做回长情了。
“姐姐!”蔷薇向前奔去,急忙扶住了向一旁倒去的长情,只见她额角不知何时渗出了密密的汗珠,她低呼:“你怎么了?”
“好像……是要生了。”
“你……你不是才怀孕七个月吗?”
长情抓紧了蔷薇的手臂,挤出了几个字:“快……带我去……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