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恢复
萧清梧心下一惊。
阿妩是她的小名,是她作为萧清梧的时候的小名。
朝歌也唤阿妩?
心下千回百转,但面色并未有分毫改变,她还是呆滞地随着湘灵的牵引走动向前。
虽然她低着头看不清皇帝的神色,但是她能感受到那黏在她身上的目光,异常的温柔。
皇帝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坐在席上,他才把目光移开。
他向湘灵问道,“公主今日如何?”
“回陛下,公主一切正常。”湘灵跪下低头回道。
宣武帝点点头,朝她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湘灵低着头恭顺地退了出去。
萧清梧低垂的眼不经意地看见湘灵的腿在微微的颤抖着。
这空荡荡的后殿之中一时之间只有他们两个人。
皇帝究竟想做什么呢?
宣武帝坐在萧清梧对面,他突然拉起了萧清梧的手。
他站了起来,萧清梧被他牵着,也站了起来。
这偌大的后殿里,四处蔓延着蘅芜香的香气,这香气柔美缥缈,似乎带着故人的味道。
宣武帝的脚步不急不缓,走到了一个檀木书架跟前。
他放开了萧清梧的手,左手将一只青瓷瓶拿开,右手在那平整的木架上轻轻叩击,那叩击声似乎带着特殊的节奏。
只见面前的一面空墙突然徐徐打开。
萧清梧低垂的眼睛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神彩。
宣武帝转过身,看向乖顺地低着头的萧清梧,复又拉起她的手。
墙后是一个狭窄的通道,随墙的打开,通道两边墙上嵌着的灯火突然亮了起来。
走了不一会,狭窄的通道到了尽头,接替的是旋转的楼梯,层层台阶蜿蜒向下,隐没在一片黑暗中,不知通向何处。
走了大约半盏茶的时间,到了楼梯的底部。
立在他们面前的是一扇木门。
宣武帝伸出手。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
一个难以形容的美人在袅袅的香气中含笑看着他们。
萧清梧定了定神。
如果这人真的存在,绝对是她见过的最美的人。
但这只是一幅美人画。
这间密室并不很大。房间两边的烛火将房间照得通明,橙黄的光竟将这深埋在地底的房间渲染出了温暖的意味。
美人在火光之中,连嘴角的笑似乎都有了一丝暖意。
悬挂在墙上的美人画前摆着一个香案,案前放着一盏长明灯和一个香炉,还有一束鲜红的海棠。
海棠上甚至还带着晨露,显然是不久前新换的。
宣武帝引着她继续向前。
到了离香案仅有几步的地方,松了手。
他熟练地取出香柱来点上。
萧清梧悄悄抬起眼来。
宣武帝凝视着那画中美人,年近不惑的帝王冷厉俊美的容颜变得和缓又有些恍惚。
那双睥睨众生的眼中流露出自己都未曾觉察的寂寞。
冷漠残忍,杀伐果决的靖王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
这个女子一定是他深爱之人。
“阿妩。”
皇帝突然发声。
他没有转过头,甚至目光都没有离开过那幅美人画。
萧清梧垂眼。
不知过了多久,似乎过了很长时间,又似乎只是一瞬,她的视线里出现了皇帝的龙靴。
一声轻叹,皇帝的声音中似乎带了一丝不易觉察的苦涩。
宣武帝的脸上有哀伤渐染。
萧清梧低垂的眼眸中有一道暗芒划过。
当她缓缓抬起头来,她的眼中有几分木讷,几分迷茫无措,似乎对眼前的一幕十分不解。
“爹……”她的声音含含糊糊带着几丝稚嫩,还有几丝久未开口的沙哑。
宣武帝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清梧,又惊又喜,他一贯无甚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有了些许紧张,小心翼翼地问,“阿妩是不是想起父皇了?”
萧清梧看了宣武帝一会儿,突然皱起了眉头,她眼里有几丝委屈,指了指皇帝的手支支吾吾地说,“……疼……”
宣武帝赶忙放开了手,原来是刚才搭在萧清梧肩上的手不知不觉中收紧了。
皇帝一向冷肃的面孔上此时带着几分激动,他的声音有些颤抖,“阿妩,父皇这就给你宣太医来!”
她没有再开口。
萧清梧随着宣武帝出了密室,可以看得出,他想求证的心情很急切,但皇帝还是耐心地引着她,甚至比来的时候走得更慢。
回到了正思殿后殿,皇帝立刻喊道,“宣太医!”
魏秋也没有多问,立刻吩咐了下去。
不一会儿,一名须发花白的老太医擦着汗走了进来。
萧清梧坐在席上,低着头,似乎有一些怯懦怕生。
老太医颤颤巍巍地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公主殿下。”
“免礼,”宣武帝似乎还在勉力抑制自己过分波动的情绪,“朝歌今天开口说话了。”
老太医闻言也是一惊,赶忙上前诊脉。
萧清梧低着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眼前人。这个人她也不陌生,正是昨日给她把脉的太医。
过了好一会儿功夫,老太医复又跪下,沉吟了一下,道,“臣昨日还不敢确定,但如今看来,公主殿下两年前落下的伤病,如今似乎恢复了。”
“臣十五行医,迄今,逾五十年,从未见过此等奇异的病例。”
魏秋闻言,喜上眉梢,“陛下,公主殿下吉人天相得以痊愈,这是神迹啊!”
宣武帝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反而镇定了下来,他似乎有点疑惑,又问道,“公主似乎没有完全恢复神志,这是为何?”
“可能是因为病得太久,一时难以恢复。”老太医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不过公主的神志必然会日渐恢复,臣再开一方为公主调养,不出两月,便能恢复正常。”
萧清梧听着,心底一哂。
借尸还魂。
可不是神迹吗?
“传令下去,朝歌公主大病得愈,全宫赏俸半年,天下免去一年赋税。”皇帝龙颜大悦。
萧清梧突然感觉有些不寻常。
她看着魏秋下去传令的身影,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回到清宁宫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皇帝和她一起用了晚膳后亲自送她回来了。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样过分的宠爱有些不自然。
毕竟据她所知,靖王不是一个如此高调的人,一直以来,对朝歌的关爱安静而又无微不至。
兴许是她多思了,毕竟朝歌对皇帝而言是独特的。
如今,于她而言,要做的就是表露出要“恢复”的样子。
因为她有要做的事,而做为一个“痴儿”,她寸步难行。
而她需要的,就是一点点慢慢地“好起来”。
萧清梧看着升起的月亮,突然想起了那个画中的女子。
想来那个便是朝歌的母亲了。
居然要用密室来秘密安置牌位,很明显皇帝并不想旁人知晓关于这个女子的事。
她的香案前供着海棠,想来生前也对海棠有几分偏爱。
清宁宫的海棠都是这半年移植来的。
皇城从前从来不在寝宫植树,因为可能藏匿刺客。
但皇帝还是这么做了。
也许清宁宫如云的海棠是为那个女子而植?
看着窗外独自开落的海棠,萧清梧抿唇一笑。
即便如此,与她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