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醒来见自己被换了衣裳,应是那人替她擦洗过了,竟是动作轻柔未将她惊醒。撑起身子环顾四周,未见到那人,眸里闪过一丝冷意。
颐红楼内,龟奴朝候在大厅的沈君蔺不满道“公子不肯为姑娘作画便罢了,今日怎的连画扇也不愿作了,这事小奴可做不了主,定金您还是自己退给掌柜去”
沈君蔺蹙眉低哑道“劳驾带路”
龟奴将他引上二楼厢房,而后弓腰退出将门带上。
见掌柜不在此处,沈君蔺眸光微沉,眼前的珠帘被一双素手撩起。
“掌柜还未忙完,蝶儿受命来伺候公子”
知晓自己是出不去了,沈君蔺避开伸来的手臂,扶着椅背缓缓坐下。
先帝隐居忘悠谷一心盼着心上人早日醒来,无暇顾及其他,祁枫他们失了音信怕是与那伺机而动的八王爷脱不了干系。佘忱毅若平复不了动乱必然会回泠洲找自己,只是不知他与八王爷的人马谁更快一步……
正思忖着,突听外边一阵嘈杂,厢房的大门被人用力踹开,而后那道倩影站在门边沉着脸朝他冷冷看来。
沈君蔺先是蹙眉朝她腿部看去,见她踹门未伤及旧患才稍稍放下心来。扶着椅背撑站起来,欲向她走去却禁不住晕眩,撑住桌面微微闭眸,有双素手自身侧将他扶住,只下一瞬,便有强大的劲风振开那搀扶他的手臂。
夏忆悠沉着脸逼近那地上娇声呼痛的身影,冷声道“手不想要了么”
蝶儿见其不是善茬,忙扑腾着爬去沈君蔺脚下,抱着他腿直呼“公子救我”
不过被内力振摔倒罢了,至于么,扫了眼紧缠抱着那人腿部的手臂,夏忆悠眸光里闪过一丝冷意。
沈君蔺晕眩的很,又闹了这么一出,此刻委实有些站立不住,扶着额角缓缓坐下,却听一声惨叫,抬眸就见那丫头正提溜着一人影要往窗外丢,虽说眼前阵阵黑雾看不太清,可还是能分辨出那道身影是刚刚自称蝶儿的女子。
眼见她就要将人丢下去了,沈君蔺忙稳住心神,勉力开口“悠儿,住手”说罢便闭眸低喘,却不想那丫头朝他怒道“你凶我!”
“……”
自那人出声制止她后,她手中的女子便又开始娇声呼痛,夏忆悠不耐烦地将人丢出去,窗外虽有围栏相互,却还是传来真真切切地惨叫声,这回可一点娇滴滴的声音都没有。
之前被她打退的那帮护院拿着棍棒围在厢房外却不敢进来,见她朝这走来,忙有人往后退了去。
夏忆悠走到那人身前,冷声道“起来,我们回去”说罢见他脸色实在不好,伸手去扶,却被那人冷硬避开,夏忆悠不悦的皱了眉,她还没发火呢,那人闹什么脾气!
跟在那人身后,他走得慢,她便也放慢速度,偶尔他体力不支坐在一旁摊位上休息,她便默默挪到他身侧坐着,明明该她理直气壮去发问的,自己为何这般心虚,不就是伤了个娇滴滴的弱女子么,又没摔怎么样,至于这般给她脸色吗!
……
倪妤瑶看着侍卫递来的画扇,凤眼一眯,皱眉问“颐红楼的暗线呈来的?”
侍卫点头禀道“那位公子身侧似乎还跟着一位女子”
“将人请来”倪妤瑶轻抚着画扇上标的暗记,微微垂了眼眸,会是…那个人吗……
周遭气息一变夏忆悠就警觉地睁了眼,见那人已然合衫靠坐在榻头,不禁皱了眉,那人没有内力必然不会察觉,恐怕来人在他意料之中,是敌是友夏忆悠并不知晓,却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悠儿,把外裳套上”
不是不理她的吗!夏忆悠垂眸不吱声,却是乖乖将外裳穿上。
黑衣侍卫入内看到端坐在案前的两人,虽有诧异,仍客气说道“劳烦公子跟我们走一趟”
夏忆悠眸里闪过一丝冷意,还未动手就被那低凉的大手轻轻握住,疑惑地朝他看去,见他按了按额角缓缓起身,忙伸手去扶。
南鯢皇宫,侍卫伏在地上微微擦了擦额上冷汗,公主只说把人请来,又没说请一个还是两个,他们自是将那二人一起请来,也不知是不是因着这个缘由,公主脸色低沉的可怕。他却不知在他将人请来之前,倪妤瑶已收到暗报,知晓了那二人身份。
夏忆悠拦下那人端起欲饮的水盏,警惕道“若是有毒……”
话未说完,就被刚走入殿内的那道身影打断“陛下这般谨慎,又缘何沦落至我南鯢来呢”
夏忆悠不悦的蹙了眉,却见那女子停到沈君蔺身前,礼貌唤了声“先生”
先生?什么先生,教书的还是说书的?
不待她细想,那人已抬眸朝女子淡声道“公主”
原来是南鯢的公主啊……
“先生需要本宫做什么?”倪妤瑶直截了当地问道,她虽恨眼前这人迫使她成为现在这般心狠手辣模样,却也感激他一直以来的锦囊计谋,若非如此,她与胞弟又如何在这血腥的宫闱之中活下来,尽管她知道那人是看中他们姐弟好制压才选择帮助他们,可她仍然感激。
沈君蔺还未开口,就听身侧那丫头朝自己沉声道“她是谁”
……
看着跑进殿内朝自己激动地直叫“陛下”的人,夏忆悠不禁朝沈君蔺看去,见他微微点头,知晓该是自己认识的人,这才勉强应了声,她实在无法体会这激动情绪。
“陛下,小的是元宝啊”元宝说着就要把身上的驸马官袍给扒掉,他以为是这一身装束让眼前之人未认出他。
沈君蔺及时止了他动作,低叹道“她失了记忆”
元宝双目一瞪,怒道“谁干的!”言罢又心疼的朝夏忆悠说道“陛下瞧着都瘦了”
“驸马倒是主仆情深啊”倪妤瑶在一旁不阴不阳的说道。
元宝也不在意,上前拉了夏忆悠的袖摆,说要带她去偏殿吃些膳食。
夏忆悠扯回袖摆,没肯跟他走。见面前之人一副委屈的伤心模样,又莫名心软,低低道了声“不饿”就回到那人身旁,神情不耐的看着倪妤瑶,大有一副要赶人的趋势…她大概忘了自己在谁的地盘……
见那人脸色确实不好,想着本就是深夜,倪妤瑶不便再打扰,转身欲将元宝一起带走,却不想夏忆悠将元宝叫住,那没出息的立马颠颠跑过去,倪妤瑶轻哼了声甩袖离去。
“陛下叫小的何事?”元宝一脸期盼的看着她,却听她朝自己丢了句“你等会”就搀扶那人去榻上休息了。元宝心里顿时拔凉拔凉的,陛下以前还总爱说元宵重色轻友…她自己不也一样,忘了他们所有人,却偏偏记得待那人好!
“他们说你是驸马?”思忖间她已来到身前。
元宝点头,尽管是个被人看住没什么实权的驸马。
“你能帮我要个东西吗?”夏忆悠又问。
元宝依旧点头,不论她要什么,只要他能有。
……
倪妤瑶冷眼看着跪在殿下的元宝,讽刺道“驸马不是心气很高吗?怎么…一块玉佩而已,就让你这般卑微”
元宝低头不语,依旧跪着。
倪妤瑶抚着那印有“沈”字的玉佩,心里越发来火,朝他沉声道“你当真想要?”
“还请公主成全”
“好,本宫给你”
元宝还在想她今日怎会这般好说话,抬头就见她把玉佩砸了过来,若他躲开,服了软骨散的身体必然接不住,只怕要摔坏了。
见他硬生生被玉佩砸破了脑袋也不避开,倪妤瑶更是怒火中烧,直接又拿起一杯盏砸去,这回他倒是知道躲开。
待那倩丽身影愤愤离去,一身着明黄龙袍的孩童才从内殿跑出来,让人去叫太医,自己则拿龙袍的袖摆替元宝擦额上的血迹。
“多谢皇上”
孩童嗓音稚嫩的朝他说道“驸马别生皇姐的气,她其实不坏的,寡人有时候不听话被她揍,事后都会看到她红肿的双眼,皇姐她…刀子嘴豆腐心,你别不理她也别离开她啊”
元宝看着眼前的孩童,想到当初陛下这般大正是调皮时候,可她有王爷护着,什么都不用烦,只管吃喝玩乐念书就可。而眼前的男孩…他们姐弟在皇权斗争中相依为命的活下来,也是不易。
“驸马不吱声可是答应寡人了?不许丢下皇姐哦,你若敢弃了皇姐,寡人就……”
见他皱着眉头半天也想不出个惩罚措施,元宝低叹了声,朝他笑道“我不走”
倪堃闻言眼前一亮,硬是扯着他手臂跟他击掌立誓才侧身让赶来的太医替他医治伤口。
夏忆悠用了早膳就坐榻旁俯视那人的睡颜,往常这个时辰他该醒了,伸手进被里探了探,见他的手只轻搭在胸前并未用力按住这才放下心来。旋即又抬手轻轻捏住他脸颊,哼,竟敢去那烟花之地,胆儿可真肥,欠收拾!可是见他苍白的脸颊越发消瘦,又心疼的松开手,动作轻柔地抚了抚,着魔般低头吻了上去。而后心虚地抬头,见没弄醒那人才松了口气,想想还是不放心的出去让人叫太医了。
她刚一起身离开,榻上那人就睁了眼,微微勾起唇角。沈君蔺早上晕眩的视物不清,索性就闭眸休息了,此刻仍晕眩的厉害,只稍微能看清了些。
夏忆悠领着太医进来,就见那人倚在榻上朝她低唤了声“悠儿”
“你醒了啊,可有不适?”
沈君蔺微摇了摇头,却猛然晕眩的咳喘不止。
夏忆悠忙上前扶他倚在自己身上,轻抚他胸口,示意一旁的太医诊脉。
太医虽不知二人来头,却也知晓他们是公主的贵宾,不敢怠慢。
刚一诊完脉,夏忆悠就急切地问道“如何?”
“公子脉象虚浮,是久病之身,但他体内有灵药护体倒也不会伤及性命,只是…”
“只是什么?”
“公子本该好好进补休养,不知为何竟有失血的症状,这才晕眩难解,心疾也不稳当”
“你受伤了吗?”夏忆悠朝那人低问。
沈君蔺低叹“不曾,只是困乏罢了”
却不想那丫头根本就不信他,扶他倚回榻上就伸手在他身上一阵摸索。
沈君蔺难为情地无奈唤道“悠儿…”
太医识趣地撇开头,非礼勿视。
似是想到什么,夏忆悠扯下他手臂的衣袖,露出他手腕的伤口,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未免她知晓自己之前在她治腿伤的药里加了血,沈君蔺索性不压制心悸的发作,任由自己费力咳喘。
见他这般,夏忆悠哪还有心思追问,忙替他抚胸拍背,太医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丢了一堆食补的药膳配方就退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