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休假
婧虞听尔佳的话回乐家,可回到那个冰冷的大宅,她更睡不着,看着客厅里那些多年来的照片,她第一次泪流满面。
“外公,你为什么走得那么急?你为什么要把公司留给我?你明明知道舅妈居心叵测,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公司?”
天快亮,婧虞才迷迷糊糊过去,好像没过多久,她就听见有人敲门,她习惯性的喊了几声柳妈,才想起柳妈去照顾乐瑶,还没回来。
乐家别的佣人都不在乐宅留宿,早上时间过来,晚饭之后离开。她只好自己撑着沉重的眼皮去开门,石谦新背着个大袋子,风尘仆仆的站在门外。
“你怎么回来了?”婧虞洗了个冷水脸,彻底让自己清醒过来,“休假还是?”
“邱东已经把乐世遇到的麻烦跟我说了,我回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石谦新一点也没避讳,大喇喇的躺在沙发上,像摆地摊似的从包里往外掏东西,“我回来之前顺利去看了看咱妈,她让我带封信给你。”
因为不想乐瑶操心,而且这件事发生得太仓促,婧虞还没来得及告诉乐瑶。她狐疑的看着石谦新,有点不敢接,“你告诉她了?”
“我还来得及跟她说,我一到医院,她就直接给我这封信了。”石谦新把信往婧虞手里一塞,“你慢慢看,我先去洗个澡。”
这次他执行了一个极其艰苦的任务,刚完成任务就接到邱东的电话,只好马不停蹄的赶回峡江。
信的内容很平淡,都是乐瑶念好或者宽心的话,只有末尾告诉婧虞,如果到不得已的时候,就什么都不必顾忌,直接公开乐铁雄的遗嘱。
如果只是这样,她为什么不直接打电话呢?还要兜这么大个圈子写信?
婧虞百思不解,看看时间已经不早,就起身到厨房下了两碗面,正好石谦新洗完澡出来,婧虞就把信递给他,并且提出心中的疑惑。
“你去的时候,有没有发现我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石谦新摇摇头,看乐瑶的字迹很工整,不像八点档的电视剧里面那些通风报信的密信,寥寥数字,字迹潦草。
“真的没有一点异常?一点也没有?”婧虞不信,她总觉得有个地方不对,但一时又说不上来。
“没有,咱妈精神很好,看着我还是像以前那样温和的笑。”
“笑?”石谦新说到一半忽然想起来,“她的话似乎变少,总是嗯啊的听我说,一个问题也没问过。”
婧虞联想起这几天打电话过去,多数时候都是柳妈接电话,乐瑶长期在睡觉。婧虞心里也怕乐瑶东问西问不好解释,根本没在意这件事。
“你说,我妈是不是因为车祸,声带出现问题,不能说话了?”婧虞整个人笼罩在不安中,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会杀了乐靖晟。
“应该不是,我看她说话不吃力,反倒像故意不说话。咱妈那么谨慎的人,怎么会自己把自己撞上的?”
石谦新关怀的话,恰好戳中婧虞的痛处,婧虞宁可相信乐瑶是因为知道姚兴田跳海的事情,所以不想说话。
“生意失败,走了神。”如果说出真相,婧虞觉得石谦新保不准会去揍乐靖晟一顿,到时候事情就更复杂。
“谦新,你去叫团子起床,顺便帮我送他去幼儿园。”婧虞把碗碟往洗澡里一放,就开始收拾东西,“我先去见律师,我妈说的不得已的时候已经到了,我要去把遗嘱拿回来。”
“明白,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路过一间咖啡馆,婧虞给自己买了杯咖啡提神。因为她提前打过电话,抵达的时候,律师已经准备好文件在等她。
“姚小姐,你要想清楚,乐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并不希望公布这份遗嘱。”律师是个稳重的中年人,之前很得乐铁雄的器重。
“我知道,我也是拿去备用,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打算公布。”婧虞将那个文件袋小心的收进包里。
这份遗嘱一旦公布,乐铁雄生前对孔梦琳和乐靖晟的怀疑就算是真正撕破脸皮,乐家内讧的消息又将成为娱乐版的头条,搞不好还要上演到经济板块。
婧虞捧着文件进会议室的时候,其实刚刚九点半,正式会议应该开始的时候。可看那架势,孔梦琳已经在台上讲得兴致勃勃的讲了好一会儿了。
看见婧虞进来也无动于衷,自顾自的讲着。婧虞也没吭声,在主席的位置上坐下,安静的看她表演。
孔梦琳的大意是现在是乐世的危难时期,麟州的新酒店工程如果耽误,将会给乐世造成极大的损失,年终的财务报表一定不好看,而且会影响股东的分红,她提议接受孔宴集团的注资,先推进工程进度。
听完孔梦琳热情洋溢的阐述,所有股东都陷入沉默。这是件大事,谁也不敢轻易下结论。
如果引进孔宴,眼下的难关是可以度过,但在乐世资产上升不明显的时候,所有股东的年终分红就会等比例的下降。好比一块10寸的蛋糕,以前被分成10份,以后就可能被分成15份,甚至更多份。
乐靖晟当然知道这群老狐狸的心思,开始施展他的游说功夫,“大家放心,作为乐世集团的总经理,我也希望挣更多的钱,为大家也为我自己。当然,投资是个长期的过程,但我可以在这里向大家保证,一定会在年底的时候,给各位长辈交上一张满意的成绩单。”
除了窃窃私语还是没人说话,婧虞只好第一个站起来表态,“各位叔伯长辈,众所周知,我们乐世是家族企业,在座的各位都是跟外公一起打拼过的,跟我们乐家非亲即故。所以对于引进外资的事情,我持反对意见。”
“婧虞,你以为这是闹着玩的吗?”孔梦琳立刻跟婧虞拍桌子瞪眼,“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期了,你别忘了,我也是姓孔的。”
婧虞冷冷的睨她一眼,“我当然知道现在是什么时期,我当然也知道你是姓孔的,所以更不能同意让孔宴集团注资。”
孔梦琳忍不住想骂人,乐靖晟冲她打了个手势,让她坐下,自己幽幽的开口,“婧虞,不让孔宴集团注资,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帮乐世度过难关吗?”
“暂时没有,不过我正在努力,我需要一点时间。”对上他的目光,婧虞有种恍若隔世的哀凉,这就是她曾经委曲求全深爱过的人啊!
“一点时间是多久?三天五天还是三个月五个月?你知道这样耽误一天,会给乐世造成多大的经济损失吗?”
“你也说投资是个长期的过程,你以为分分钟就能解决吗?”
婧虞不甘示弱,乐靖晟也是寸步不让,两个人就那样争执起来。
“好了,既然你们各执己见,在座的也不能马上拍板。我有个折中方案,谁的股份多,我们就听谁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跺了跺拐杖,中断他们的争执,“股份最多的那个,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受影响最严重的。”
说话的老头姓陈,跟乐铁雄年纪差不多,是乐世的元老之一。他一开口,别的人就跟风附和起来,“对,谁是大股东,我们就听谁的。”
“乐世最大的股权人是我爷爷,持有乐世百分之三十的股份,现在他过世,股权还没有做分割,我们就先放一边不谈。此外就是我和阿姨还有我爹地,我们三个人持有乐世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已经是最大的股东,我提议接受孔宴集团的注资。”乐靖晟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从容自信中透出淡淡的窃喜。
婧虞和乐瑶虽然很得乐铁雄的喜欢,但他们每个人也只有百分之六的股份,合起来不过百分之十二。
“各位叔伯长辈,乐世是外公和各位多年劳苦的心血。外公在世的时候就有不少集团希望可以注资乐世,但外公总是拒绝,目的就是为了保证在座各位的利益。”婧虞从座位上离开,绕着桌子走起来,“不过,乐世现在是遇到一些困难,但这么多年乐世遇到的困难还少吗?所以婧虞在这里想请大家帮个忙,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竭尽所能解决这件事的。”
“婧虞,不是叔伯们不给你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给自己机会。”陈老头看看乐靖晟又看看婧虞,“你们都是雄哥的后人,你们代表的是乐家,希望你们内部统一好口径再来跟我们谈。”
陈老头杵着拐杖站起来,“人老了,身子骨不好,这个会三天后再开吧!”
“不必了。”婧虞抬手拦住他,“那就按你们刚才说的办,谁持有股份多,就听谁的。”
婧虞打开包,拿出那个密封文件袋,高高举起,“这份就是我外公的遗嘱,里面写明将他持有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分成两份,赠与我和我母亲乐瑶,所以现在乐世最大的股权人是我。”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连陈老头的眼光也跟着一闪。
“不可能,老爷子千辛万苦才把这个长孙找回来,难道一分也没留给靖晟?”股东中自然有站在孔梦琳一边的人。
“这上面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你们不信可以看看。”
婧虞打开文件袋的速度极慢,每一下都像一把刀割在孔梦琳的心上。这份遗嘱他们早就知道,只是一直没人提,没人知道乐铁雄放在上面地方,没想到一直在婧虞手里。
婧虞首先将股权书递给陈老头过目,他是这里辈分最高的,而且和乐铁雄是真正的生死之交,他一定会帮助乐铁雄完成遗愿。
“婧虞,众所周知,你跟你老爷子一向不和,他怎么可能把股份都给你?”检查过合同的真伪,孔梦琳一派还是不肯死心,“他一向说要后继有人,要传他也是把乐世传给靖晟,怎么会是你?”
“王叔叔,我记得你老是打你的小儿子,他也总是当众顶撞你,你不喜欢他吗?”婧虞戏谑的看着那个人。
“这……”大冷天,那个人的额头却开始出汗。
“外公一向说要民主,今天我们就不民主了,集中一回吧!我和我妈咪现在持有乐世百分之四十二的股份,是乐世最大的股东,我现在行使否决权,拒绝孔宴集团的注资。”
看着所有人沉默,不敢反驳,那一刻婧虞有点站在众山之巅的优越感,难怪人人都喜欢权利。
“如果大家没有别的事情,就散会吧!”婧虞想赶快结束。孔梦琳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握着文件叫起来,“慢着,爸的遗嘱里还说让靖晟接任执行总裁一职,监督和扶持婧虞三年。”
她的表情就像乞丐发现碗缝里夹着一粒肉渣子,婧虞嘲讽的扯了扯嘴角,“反正我妈咪也不在,你们要是喜欢,可以随时上任。”
“婧虞,真是太棒了。”关上办公室的门,佟尔佳又是给她捶背,又是给她捏肩,“简直太完美!”
“完美个屁!”婧虞甩甩头,她刚才吓得后背全是汗,幸好陈老头站在乐铁雄一边,不然她真的很难收场。
“尔佳,你别忙着拍我马屁,快帮我想想办法,董事们的耐心是很有限的。”婧虞揉着太阳穴,一脸的疲惫。
幸好她在古城经营一家客栈,多少了解一点运作,不然真不知道怎么上手。前二十年,她实在过得太潇洒,她想起一句话:人生总要苦一阵子,有些人为了逃避这一阵子,苦了一辈子。
走廊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婧虞叫了几声佟尔佳没人答应,她只好自己出去看,原来是罗大卫正在找人交换乐靖晟和乐瑶办公室的门牌标识。
“你们乐总是如此迫不及待吗?”
“不是,乐总是怕万一有找他的人走错房间,会不小心骚扰到乐瑶总经理。”罗大卫公司化的笑着,却故意把那几个字咬得很重。
“哟,那你记得帮我谢谢你们乐总,考虑真是周到。”婧虞撂下那句话,狠狠摔上门。明明她已经赢了,可为什么那么不甘心呢?
桌上的电话在响,是个陌生的号码。
“你好!”
“婧虞,是我!你现在有没有空,到酒店的咖啡厅来一趟,林夕过来了。”是佟尔佳的声音。
“好,我马上到。”
婧虞以为林夕是佟尔佳找来帮忙的,到了才发现林夕也是一脸的倦怠,原来瀚宇集团也遇到前所未有的危机。林夕这次只是例行公事出差而已。
不过阮林夕还是给婧虞提了些建议,她觉得既然孔家可以使阴谋,那婧虞不妨也以牙还牙。正路走不通,就走点歪门邪道的,只要不触犯大的法律就行。
“难道我也弄个陷阱给他们跳?”婧虞皱眉,她一向不擅长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要不然这么多年也不至于混成这样。
“陷阱倒是不必,你现在什么都不懂,我看太复杂的你也操作不了。我教你一个简单的方法,既然他们希望孔宴集团注资,不如你们就放风出去多找些大集团接触,他们一定会着急,人一着急就容易露出马脚,他们的目标是乐世,只要你掌握住主动权,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林夕搅动着白瓷杯里的咖啡,这些年她尽学这些东西了。
婧虞很聪明,立刻明白林夕的意思,“夕姐,谢谢你!”
“别客气,你是尔佳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正式进门那天,你们别忘了请我吃饭就行。”林夕笑起来,格外的爽朗。
婧虞看得呆了,咬着咖啡勺一副花痴相,“夕姐,你真漂亮,有气质,像大明星。”
林夕莞尔,如果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梦想,她猜自己应该是个钢琴家或者芭蕾舞演员。
婧虞觉得林夕的话很有道理,第二天就开始紧锣密鼓的执行。
“尔佳,我想去一趟G市看看我妈咪,跟她说说公司的近况,随便接触一下那边的财团,这几天公司的事情就拜托你。”
“放心吧!一有风吹草动,我就会立刻通知你的。”佟尔佳大力的给她一个拥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婧虞点点头,“等我妈咪从G市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正式收你做干女儿,虽然我跟谦新的婚事吹了,但你和岑少的还是要继续的。”
石谦新每次执行完一次任务,就会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等待下一个命令,婧虞正好把团子扔给他照顾。
“谦新,你帮我留意学校旁边的蛋糕房,最好是找人帮我查查那个老板的底细。”
“你怎么老让我干这些滥用职权,违反纪律的事情?”石谦新不爽的白她一样,他们的日子又回到从前,“小爷的一世英名就要毁在你手里了。”
“少贫嘴,这件事对我很重要。”婧虞把他从沙发上推起来,“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寄托在你身上了。”
“菇凉,你这心是不是变得太快了?”石谦新鄙夷的看着婧虞,“你要不要当着我这个前任的面去查你的现任或者下任?”
“是我的现任还是下任,你查到就会知道。”婧虞顽皮的眨眨眼,“记得尝一尝那里的黑森林。”
他们的爱情就像一场重感冒,幸好他们有十几年的交情打底,否则真的无法恢复。
石谦新第一次走进那间蛋糕店的时候,跟婧虞又同样的感觉:熟悉,亲切。当他吃完一整块黑森林的时候,他终于知道婧虞用意何在。
不过他要比婧虞冷静很多,并没有冒然闯进厨房,而是选择和服务生小妹搭讪。知道店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他略略有些失望。
准备离开的时候正好碰到来找阿杰的朱征兵。他一开始只觉得面熟,还在思索,朱征兵的拳头已经挥过来。
“打死你这个负心汉,打死你这个大坏人。”
他一开口,石谦新就想起来,在教堂那天,杜纯出现气走婧虞之后,有个男人也是这样打自己的。
“住手,住手……”石谦新一面闪避,一面叫他停下。可这一刻的朱征兵就像发怒的狮子,石谦新只好用专业技能将他制服,按在地上。
可这一闹,里里外外的人都被惊动,好多人围着看热闹。阿杰一看到好朋友处于下风,立刻提着凳子过来帮忙。
石谦新刚在人群中找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就被拍晕过去。
“大猪,你没事吧?”阿杰一脚把石谦新踢开,扶朱征兵起来。
朱征兵揉揉肩膀摇摇头,“没事了,大家都散了吧!”
“你怎么招惹上这种人的?还把他带到这里来了?”阿杰看着躺在地上的石谦新,不自觉的有一种抵触。
“不是我带他来的,他是你的客人,我只是碰巧遇见而已。”石谦新的劲很大,朱征兵觉得后背的肌肉一定被他扭伤了,疼得要死。
“你性格一向挺好,怎么会跟人结怨还大打出手?”阿杰看他不舒服,拿了药酒给他散瘀。
“婧虞你见过的,就是这混小子跟她婚事告吹,弄得满城风雨。”
朱征兵想起来就提婧虞不值,阿杰的脸色一下变得刷白,“你,你说什么?他是石谦新,石将军的儿子?”
自己竟然打了他,还把他打晕了。阿杰立刻害怕起来,连忙把石谦新从地上拖到沙发上,有事搽药油,有事敷冰块,就差没给他做人工呼吸了。
“阿杰,你怕什么,这个人就该打,只要不死就行。”朱征兵对他趋炎附势甚为不满。
“大哥,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一个人就算了,这蛋糕店还养活那么多人呢?还有我爸妈呢?我虽然不认识他,但他的名字听过啊,他就是个二世祖,混世魔王。你也说,连乐家他都敢戏弄,要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还不被玩死吗?”
眼前人影瞳瞳,那个熟悉的身影模糊又清晰,石谦新想追上去,可怎么都迈不开步伐。他感觉自己陷在一个古怪的梦魇里,无法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