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随便

佟尔佳当然知道婧虞现在的处境，否则也不会出现在这里。

银行打电话到办公室催贷款的事情，接不通婧虞的手机之后就更慌，将电话打到孔梦琳那里。孔梦琳逮住这个机会更加嚣张，已经通知董事们明天召开紧急董事会。

佟尔佳叹了口气，“我还有两个更不好的消息告诉你。”

婧虞维持着那个姿势，“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还能有什么更不好的消息。”

“我来是通知你，孔梦琳已经越权召开紧急董事会，时间是明天早上；第二是石谦新接到紧急任务，已经赶回G市，所以拜托我把团子给你送回来。”

婧虞这才抬头看佟尔佳一眼，“石谦新没有什么话托你带给我吗？”

见佟尔佳摇摇头，婧虞又将手埋进掌心。其实她应该猜到的，如果真的有什么消息，石谦新一定会兴高采烈第一时间来通知自己，或者起码要告别一下，总不会走得这样无声无息，完全不符合他人过留声，雁过留毛的风格。

“明天的董事会孔梦琳一定做好完全的准备，麻烦你回去帮我准备一份抵押贷款合约还有那些你认为必要的资料。”婧虞颓然靠在沙发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无论前面的路是不是布满荆棘，她都必须走下去。

佟尔佳环顾四周，诺大的豪宅里连一点烟火气都没有，“你还没吃饭吧？我给你煮点东西好不好？”

“不用了，我吃不下。”

“你不吃，团子也要吃，不如我们一起给他做点吃的？”说话间，佟尔佳已经起身过来拉她，“你放心，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办好的，我们就一起吃个饭。”

婧虞知道她这是心疼自己，真心实意为自己好，只好配合的点点头。

冰箱里的原材料很丰富，婧虞让佣人这几天都不用过来，所以东西准备得很齐。

“我们做一个土豆炖牛腩，西红柿炒鸡蛋，再弄个水果沙拉，再弄点什么好呢？”佟尔佳看婧虞一直面无表情，试图说话分散她的注意。

婧虞麻木的将洗好的番茄放进碗里，“吧！”

“不知道团子喜欢吃什么家常菜呢？”随便

“……”

“小朋友都喜欢颜色鲜艳的，你说胡萝卜青豆火腿怎么样？”

“……”

“唉，婧虞，你家有火腿吗？”

“有，冰箱里。”婧虞终于回过神，表情活络了一点，“尔佳，你能去帮我买点东西吗？团子喜欢吃滑蛋豆腐，冰箱里的豆腐放好几天，不太新鲜了。”

“好啊！”佟尔佳觉得婧虞要是再不给反应，自己都会被自己烦死，“还需要别的吗？”

婧虞把围裙脱下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我今晚给你们做个大餐。”

她的表情忽然雀跃起来，佟尔佳不放心追出去，“我陪你吧！”

“不用，别让团子一个人在家，我很快就回。”

婧虞的声音落下，人已经跑出大门。团子从楼下的玩具房探出头，“姨姨，我妈咪去哪儿了？”

“妈咪说今晚给你做好吃的，你的画画完了吗？”不管有多担心，佟尔佳都不能在孩子面前表示出来。

团子肯定没画完，他进去一直在想妈咪开门的时候是个什么造型，脸上苍白，双眼无神，头发蓬乱得好像鸡窝，是模仿的那个动画片人物吗？

“你要是不乖乖画完，妈咪做的好吃的可就没你的份咯！”佟尔佳笑嘻嘻的捏捏团子的脸，“姨姨会帮你全部吃光的。”

“才不要，妈咪是做给我吃的。”团子冲着佟尔佳做了个鬼脸，转身回了房间。

佟尔佳脸上的笑意收敛起来，她很想为婧虞做点什么，可又觉得自己实在无能为力。

所幸她的担心没有变成真的，婧虞真的很快回来，而且拎了两只大袋子。

“你这是干嘛？在家里开party吗？”佟尔佳看着那两袋东西，瞠目结舌，一大袋子菜，还有一大袋子啤酒。

“当然不是，我很久没喝啤酒，家里没有这玩意，今晚咱俩喝。”婧虞把啤酒扔在餐桌上，转身去了厨房。

佟尔佳咽了咽口水，“你确定？要是咱俩把这些酒都喝了，我还能站在去公司准备资料吗？”

“不但是站着不行，连躺着都不行了。”婧虞回头望着她一笑，苍白的脸像一朵盛开的花。气色依旧不好，但精神十足。

“你现在到楼上书房去弄，待会儿做好我叫你，今晚哀家准你留宿，明天我们一起去公司。”

婧虞这样反复的精神状态，佟尔佳也觉得确实不适宜留她一个人在家，“好吧！不过，你一定要搞点值得期待的东西出来啊！”

婧虞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系上围裙开始忙碌。

佟尔佳做好文件下楼的时候，婧虞真的准备了满满一桌子菜，所谓的大餐应该是放在条形餐桌正中的烤鱼。

“来得正是时候，洗手开动。”婧虞抬头看她一眼，把做好的滑蛋豆腐和盛好的米饭放在桌上，“儿子，吃饭了。”

“来了。”团子早就在门缝边准备，听到婧虞的声音，立刻飞奔出来。

在古城客栈的日子是平淡的，婧虞一贯不主张给团子吃零食，所以他基本是吃着婧虞熬制的米糊、粥长大的，而来就是吃饭。

这一点一直让婧虞觉得特别欣慰，尤其是看到别人家的孩子需要大人追来追去喂饭的时候，婧虞就觉得特别的骄傲，因为有这个懂事乖巧的儿子。

“来，你的最爱。”婧虞将团子抱到特别为他定制的椅子上，他就能像大人一样坐在桌上吃饭。

“谢谢妈咪。”黄橙橙的蒸蛋，白嫩嫩的豆腐，还有酸酸的番茄丁和青豆火腿，团子立刻食欲大动，不过他没忘记在婧虞的脸上吧唧一口，“妈咪吃饭，姨姨吃饭。”

“愣着干什么？吃啊！”婧虞给佟尔佳夹了一筷子鱼，“快看看我的手艺退步没？”

鲜嫩的鱼肉裹着红油，香味扑鼻却又不会很辣，细吃之下还有淡淡的回甜，值得点赞。佟尔佳咂了咂嘴，不需要婧虞再多说，又夹了一筷子，“哇塞，婧虞，你简直是十项全能，太好吃了。”

十六岁那年，婧虞的成人礼，乐铁雄提议让婧虞暑假到公司实习实习，慢慢摸索公司的轨迹。

乐瑶只是善意的说，婧虞还小，有什么事情可以让姚兴田看着，毕竟他们夫妻俩刚刚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孔梦琳趁机说自己也可以分担，不必让一个小孩子参与进来。

乐铁雄大发雷霆，“我还没死，你们就一个个的就想着把乐家拱手送到外人手上吗？”

“爸，我爱的是瑶瑶，不是你的乐世，所有股份，就算你送我，我也不会要。”姚兴田气呼呼的摔门而去。

婧虞躲在自己的房间，从门缝中偷看这一切。她看着外公那张抱着权利不放的脸，还有孔梦琳处心积虑见缝插针的心，还有姚兴田的刚毅和乐瑶的无奈。

那一年的暑假，她选择去旅行，去那个叫山城的重庆。灼热气温连鸡蛋都可以煎熟，她汗流浃背的穿街过巷，找到好吃的酸辣粉，找到好吃的火锅，还有好吃的烤鱼。

她在那个她认为最好吃的烤鱼店打了一个月的暑假工，不但挣到回城的机票，还学到一手好手艺。不过回到峡江之后，她就只能把炭火烤鱼改成电烤炉版，不过丝毫没影响她的技术。

那一晚别的菜她们都没怎么动，就着啤酒吃完那一整条热辣辣的烤鱼。婧虞和佟尔佳在客厅的地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乖巧的团子在她们身后的沙发上睡得香甜。

佟尔佳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么能喝，“婧虞，我羡慕你的童年，丰富多彩。”

“是啊，很多人羡慕我呢？”婧虞苦笑，“潇洒自在，可我却想要一个普通的家庭，生活平静，不用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争家产。”

“婧虞，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外公想的并不是把权利集中在自己手里，而是想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难够心往一处使，和和睦睦的在一起呢？”

佟尔佳的提议让婧虞惊讶，“怎么可能？他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个正统的男孙，我在他眼里，算什么？舅妈大概也觉得自己毫无立锥之地，所以才想拼命的争权夺势吧！”

佟尔佳并不同意婧虞的说法，“无论是权利才是财富，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外公一把年纪，不可能不明白，也许不是他只看到权利，是你们只看到权利呢？”

也是是真的有这个可能，可这个家里根本没人想过！

没带衣服，佟尔佳穿上婧虞的套装也挺合适。两个人都没怎么睡觉，但精神十足，化精致的妆，开开心心的送团子去学校。

这一次婧虞没给孔梦琳提前作案的机会，早早的等在了会议室。

“唷，婧虞，真是难得啊！”孔梦琳的话，永远带着一股酸味，尤其是对婧虞。

“彼此、彼此。”婧虞只在会议室稍微坐了一会儿，孔梦琳就到了。

佟尔佳端着咖啡进来也被吓了一跳，“哇哦，今天大家都很积极啊！”

“去给我端杯咖啡来，我要拿铁。”孔梦琳不客气的吩咐佟尔佳。

佟尔佳和婧虞好像没听见似的，各自品着咖啡，翻看着已经那份熟得不能再熟的计划书。

“你耳朵聋了？听不见吗？”孔梦琳一拍桌子站起来，“那个叫什么佳的。”

佟尔佳还是没看她一眼。

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孔梦琳噔噔噔的冲过去，拽了佟尔佳的后襟一把，“跟你说话呢，没听见吗啊？是不是要我开除你？”

婧虞忽的站起来，就着手上的咖啡朝孔梦琳泼过去，“她是我的秘书，不是你的，你有什么资格指使她？你信不信我可以开除你！”

婧虞虽然一向不爽孔梦琳，大家都心知肚明，但这却是婧虞第一次跟她这样粗暴的翻脸。

“姚婧虞，你是不是疯了，我是你舅妈？”

“你什么时候当自己是我舅妈？你什么时候当我是你侄女？何况这里是公司，不是家里，这里是讲理的地方。”是死是活全在今天这一举，婧虞已经做好一切准备，要是失败，她就跟佟尔佳带上团子，去古城接着开客栈，自主创业。要是成功，她就要带着佟尔佳，继续在这里熬下去。

“你……”

孔梦琳刚想发作，又听见有人开门，是乐靖晟到了。

“阿姨，你衣服……”他看看三个人的表情，已经猜到几分，“阿姨，时间还来得及，你先回去换换衣服，要不去整理一下也行，这样实在不太符合你的妻气质。”

孔梦琳自然有这个意思，不过她不想让婧虞抢了先机，乐靖晟来得正是时候，“好，你看着，别让有些人耍手段。”

“你给我小心点，这件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走到门口，她不忘回头瞪婧虞一眼。

婧虞挑挑眉，朝她竖起中指，气得孔梦琳吐血。

“婧虞，COOL！”佟尔佳冲她竖起大拇指，“以前觉得你斯斯文文，原来这么有性格。”

婧虞一笑，唇角飞扬，“你忘了，我是跟石谦新一个路数的吗？”

其实，这个路数更像是杜纯，语不惊人死不休！婧虞的眼神黯了黯，乐靖晟的眼神也黯了黯：她和想起石谦新了吗？他们又和好了吗？

他知道石谦新从G市回来过，只是不知道他回来干什么，也许是给婧虞出谋划策，也许是给婧虞疗伤，比如那天晚上之后，婧虞那么凑巧的休了两天的假。

董事们陆续抵达，佟尔佳把准备好的资料分发给大家，“各位，因为乐世现在的情况比较紧迫，所以我们抱歉的通知大家来参加这个紧急董事会。为防止事态进一步恶化，姚董事已经采取措施，这是新的计划书，请大家过目。”

这个计划，是她们喝完酒之后的杰作，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婧虞会将手中百分之百分之二十一的股份抵押给银行，以换取足以启动麟州酒店项目的前期资金，等到乐世的调查结束之后，再用市面上的流动资金赎回，对各位股东的利益不会有任何影响，只要乐世平安熬过检查，这就是一个双赢的计划。

“婧虞，这样你的风险就太大，如果调查不结束，你收不到钱，你的股份就是银行的了。”陈老头的手指轻叩桌面，是真的担心她的处境。

“没办法，我妈咪车祸住院，我接手乐世的时间又不长，这是我唯一能做的。只要能保住外公和各位叔伯长辈的心血，我冒这点险不算什么。”婧虞用诚恳的眼神扫过全场。

“至于我这个愿望能不能顺利达成，就全靠各位了，尤其是乐总裁。”她的目光落在乐靖晟定格了几秒，又回到圆桌上，“拜托大家！”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孔梦琳在乐靖晟的办公室里一顿拍桌，“她竟然宁可把自己所有的股份都抵押给银行也不接受孔宴的注资，你说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她不是有病，是聪明。”乐靖晟望着桌上的文竹，脑子里想着婧虞刚才的眼神，她调整得真快，完全看不见那天的脆弱，难道真的是因为已经跟石谦新和好了？

想到这一层，乐靖晟竟然莫名其妙的嫉妒起来，早知道那时候就不多事，让他们老死不相往来最好。

“聪明？为什么？”

“她最大的敌人是我们，不是别的股东。”乐靖晟看了孔梦琳一眼，“阿姨，你回去把衣服换了吧！回头我们商量一下开发那块地的事情。”

“也好，我真希望她的贷款批不下来！”

孔梦琳舍不得回去换衣服，她怕婧虞搞小动作，所以只是到洗手间收拾了一下，衬衣上仍然留着咖啡的痕迹，走到哪儿都是一个卡布奇诺的味道。

婧虞的贷款当然批不下来，婧虞也是拿到股份才知道，乐铁雄百分之三十的股份其实已经抵押给银行做过一次贷款，所以那个律师才会如此慎重的希望婧虞最好不要公布乐铁雄的遗嘱。

所以，婧虞才和佟尔佳称这是一个疯狂的计划。

“别喝咖啡，喝这个补充点营养。”佟尔佳给婧虞榨了杯果汁，“婧虞，你说我们今晚是不是要庆祝一下？”

“当然，必须的。”婧虞抱抱佟尔佳的肩膀，端着果汁走出茶水间，“今晚去你那儿，咱们兵分两路，下班之后你去买菜，我去接团子。”

佟尔佳自然是乐意的，反正最近岑家栋也不过来。

当林夕提议让婧虞放点烟雾弹，假装找到别的买家注资的时候，她曾经找过岑家栋。尚颐是一间很大的房地产公司，有很多投资项目，乐世有地，他们有钱，合作开一间酒店根本不是什么问题，可岑家栋却嘲讽她拿着卖白菜的钱。

上次到孔家村救人的那件事，孔宴西毫不客气的捅给了他姑姑岑美新，他回家之后被好一顿收拾，差点被岑美新约束了人身自由。

“麻烦等一下！”刚走到尔佳楼下的大厅，婧虞就看到电梯门正在缓缓合拢。电梯门如愿的打开，她却不想进去，里面站着乐靖晟。

“舅舅？”团子先一步跳进去，蹦到乐靖晟面前，“舅舅，好久不见！”

婧虞只好跟着进去，不过她站在靠近门的地方，尽量背对乐靖晟。

团子上了幼儿园，已经知道爹地、舅舅等称呼的意思，他知道舅舅表示跟自己，跟妈咪是一家人。

“舅舅，你看我的画！”团子高高的举起手中的花画本，“老师说团子话得好，给团子发了小红花哦！”

雪白的画纸上歪歪斜斜的画着三个花里胡俏，姑且称为人的不明物体，手拉着手走在太阳下。

乐靖晟看他踮着脚举高的样子很辛苦，微微一笑蹲下来，“那团子画的什么呢？”

“你看，这是妈咪，”得到回应，团子显得很高兴，用胖乎乎的手指这最左边粉红色的‘人’跟乐靖晟介绍，“因为妈咪最喜欢粉红色的衣服。”

既然这样，那中间那个最小的，乐靖晟不用想也知道是团子，他指着最右边的绿色问他，“那这个呢？这个是谁？”

“这个是爹地啊！”团子笑眯眯的仰起脸，一脸的无邪，“妈咪说爹地是军人，老师说军人应该穿绿色的军装，所以我有个绿色的爹地。”

一脸三声爹地让乐靖晟既甜蜜又心酸。甜是因为团子叫得甜，酸是因为团子叫的是石谦新，不是自己。

“妈咪，你说爹地是不是绿色的。”团子扭动着身子，想从乐靖晟的身边挣扎到婧虞身边，可乐靖晟似乎舍不得松手，“舅舅，你放开团子，团子要跟妈咪说话！”

婧虞回头，眼神锐利的扫过来，乐靖晟才不得不放开团子。

婧虞只看了他一眼，便将团子抱起来，“宝贝，你画得真棒！但是，这么美好的东西，应该先拿给爹地妈咪分享，而不是别人，知道吗？”

“舅舅也不可以吗？”团子不解，噘着嘴，“老师说舅舅也是家人啊？”

“可你画的是爹地妈咪，不是别人，为什么要给别人看呢？”婧虞当然知道团子还小，根本听不懂这番话，她只希望乐靖晟明白，在她的心里，他已经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佟尔佳说自从林美薇从孔家村被救出来之后，再没出现在这里；而乐靖晟和杨子娇结婚之后，也没过来过。所以婧虞才敢到这里，乐家的别墅太大，实在空寂得让人不安。

婧虞觉得这电梯一定是自己这辈子坐过最慢的，她频繁的看着电梯灯，期盼着顶楼赶快抵达。

还好乐靖晟没再说话，电梯门开之后，婧虞几乎是抱着团子冲出去。

“等一下！”乐靖晟忽然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