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做了一个梦
乐靖晟做了一个梦，一个冗长的梦。梦里的画面晦暗破碎，繁复而让人心痛。
他看见面目狰狞的杨子娇，来抢自己的方向盘；他看见车子以飞一样的速度冲出高架桥；他看见世界变得飘忽；他还看见婧虞那张沾满泪水的脸，她一遍遍的喊着自己的名字：靖晟，靖晟……
“婧虞……”他用力的回应她，才发现嗓子又干又疼，疼过之后，所有的画面都消失了。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乐靖晟先听见有人雀跃的声音，才慢慢看清周围的画面。这事一间病房，茶几上小桌上到处都放着花，给冰冷的病房平添家的温暖，还有柳妈那双饱含热泪的眼睛。
原来他不是做梦出车祸，是真的出车祸。他想说点什么，可刚动了动嘴唇，就被柳妈捂住嘴。
“别说话，千万别说话，医生说你声带受损，需要休息。”柳妈的表情既怜爱又欣喜，“你等着，我去给小姐打电话，不枉她守了你那么多天，真是谢天谢地。”
大概是因为受伤，乐靖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柳妈口中的小姐是婧虞，她守了很多天吗？
接着是一系列的检查，乐靖晟好像一个木偶一样被医生折腾来折腾去，不过检查结果是让人高兴的，他已经脱离危险期，身体恢复的情况很好。
因为脑震荡的关系，他还会时不时的脑子发昏想睡觉，可一整天他都努力的不让自己睡。
“少爷，你休息一下吧，你老这么睁着眼，我还不太习惯了。”柳妈憨厚的笑着，“呸呸呸，瞧我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乐靖晟没想到，自己跟着孔梦琳，做了那么多伤害乐瑶和婧虞的事情，在自己遇到危机的时候，站在身边的依然是他们。他想见婧虞，真的很想很想。
接到柳妈的电话，婧虞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佟尔佳却兴奋不已，笑嘻嘻的调侃婧虞，“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快去看看他吧！”
婧虞把团子送去古城，跟佟尔佳已经踏上去泰国的行程，登机的那一刻她接到医院的电话，她连片刻犹豫都没有就选择了去医院看乐靖晟。她知道自己心里是在乎的，即便是满怀着怨恨，也不愿意看见他受伤、看见他过得不好。
“既然没事，那就不必再去看。”婧虞抱着双臂窝在宽大的皮椅里，“你看看行程，我们继续蜜月吧！”
“别，妹妹，你可饶了我吧！”佟尔佳举着双手表示投降，“万一，柳妈一会儿又说他见不到你，情绪不稳晕过去，你还不得又把我撂下？”
“你改行当老妈子了？”婧虞瞪她一眼。
佟尔佳将她从位置上拖起来，推着她到窗边，“来，看看你看到什么？”
办公室的落地玻璃外面是酒店的后花园，环境优雅，气氛静谧，行走的多数是成双成对的情人或者洽谈的朋友。
婧虞看不出异样，只是摇摇头。
佟尔佳给她的鉴定结论是，“你这段时间压力太大，智商受损。”
“……”婧虞无语。
“我是想告诉你，形形色色的人，总有自己的烦恼，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凡事，你都应该尽量往好处想。”佟尔佳抱着她的肩膀，跟她并肩而立，“如果你不是乐家的女儿，你和乐靖晟就不是兄妹，你们完全是可以在一起的。如果你是乐家的女儿，你就有个完整的家了，这不也是你的梦想？你根本就是两头不吃亏，别瞎担心了！”
“那是你的逻辑，不是我的。”婧虞讪讪的一笑，叹了口气，“我很贪心，我两样都想要。”
“那可不容易，除非，除非乐靖晟不是乐家的人。”话是冲口而出的，说完佟尔佳就自嘲的笑笑，“不过那是不可能的，乐靖晟当年认祖归宗的时候，身世血型一定都被人查透了。”
“尔佳，你说我要不要做个亲子鉴定？”
“上次团子不是做过……”
佟尔佳看见婧虞焦虑忐忑的表情，才知道她说的不是团子，“你疯了，你答应给妈咪时间的，你要相信他……们。”
“可我着急，我每天都很不安。”有人说累久了会觉得麻木，可婧虞一定都感觉不到，她只觉得自己一天比一天更累。
佟尔佳已经给乐瑶磕过头，乐瑶喝了茶给了大红包，不过一切都是低调行事。婧虞之前是不赞成的，不过佟尔佳和乐瑶赞成，结果是一比二。
“婧虞，耐心点，我们能熬过昨天，就能熬过今天，能熬过今天，就能熬过明天。想开点，我陪你去看乐靖晟吧！”佟尔佳只想让她轻松一点，她虽然心疼婧虞，但她知道乐瑶这么做一定有自己的道理。
“不去看他，我们去购物吧！你陪我扫货、吃饭、败败家！”婧虞的表情活跃起来，她也相信自己一定能熬过去的。
乐世的账户解封，他们随时可以赎回银行的股份，这件事他们还一直没有庆祝，婧虞想就用这个理由给自己放个假吧！
当然还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就是佟尔佳跟岑家栋的关系也在婧虞的调节之下稍有缓和。佟尔佳决定陪婧虞的同时，顺便去给岑家栋买件礼物，他的生日快到了。
“婧虞，你看这套怎么样？”尔佳拿着一套香槟色的西服征求意见，回头某人愣在打版的模特前走神。
“喂！”
佟尔佳大叫一声，婧虞拍着胸口，差点心脏病发，“你想吓死我啊！”
“谁叫你走神来的。”佟尔佳嗔她一眼，顺便看了看模特身上的西装，“哟，这套真不错啊！你是想买给乐靖晟还是石谦新呢？”
“……”
那一刻婧虞只是觉得这套西装好看，并没有想过买给任何人。
“我这是帮你看的。”婧虞回瞪她一眼，“你觉得岑少穿上不帅吗？”
“帅，不过不是我的风格。”佟尔佳看了底下的标签，“不如你买，给乐靖晟还是石谦新呢？真是头疼啊！”
婧虞知道她这是故意报复，酸自己刚才用价格刺激到她，“不头疼，我一人买一套，不就完了么？”
“你……你这个暴发户！”佟尔佳气结，每次跟婧虞斗嘴，她都是败阵的一方，“算你狠！”
服务员听话的过来，“小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来，这个款式的西装，给这位小姐来两套，至于尺码嘛，我看他俩的身材跟这模特都有一拼，就照这个型号来，颜色嘛，随机好了！”
服务员是靠销售提成，乍一听尔佳的话诧异了一下，又立刻实相的闭嘴，“好的，小姐请稍等。”
“喂……”
婧虞想阻止，佟尔佳立刻捂着他的嘴，“乐靖晟要出院，总要送点东西是吧？谦少那么久不见，总要送点东西是吧？你就别挣扎了，我都给你办妥了，谢谢就不必了……”
看到服务员拿着包装好的西装，佟尔佳才放开婧虞。
“小姐，一共消费八万六千七百，请问你是现金还是刷卡？”
“八万多？”婧虞哀怨的看了佟尔佳一眼，某人正在幸灾乐祸的偷笑，只有付款付得大大方方，才不会让某人阴谋得逞。
婧虞讪讪的笑着，尽量让抽卡的姿势大气，“好，帮我刷卡。”
八万多对以前的婧虞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现在她知道挣钱不易，高档且非必要的东西能省则省。
“尔佳姐，你不是要给姐夫买东西吗？”婧虞美目睨转，指着另一个模特身上的西装，“我看这个就不错哦！”
“当然不错，不过我已经选中这一套了。”佟尔佳盯着那西装下的标牌咽了口口水，将手中那套香槟色的西装递给服务员，“麻烦你帮我包起来。”
“你确定？”婧虞怀疑佟尔佳连尺码都没看，因为她怎么都觉得那套配上岑家栋的身材，必定宽松。
“我确定已经肯定！”佟尔佳潇洒的把抽出自己的工资卡递过去，“麻烦你，刷卡！”
婧虞只好把自己的怀疑咽下去，反正这两个人是不作就会死，喜欢闹就让他们闹去吧！
血拼之后，两个人手上都拎满袋子，婧虞的心情果然大好，“尔佳，我们去吃甜品吧？”
“不去了，我都要累死了。”尔佳将东西放进后备箱，“我现在只想回去，洗澡、睡觉！”
“不吃东西，哪有力气睡？”婧虞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推上车，“不许拒绝，吃完甜品就送你回家。”
当然，婧虞也知道投其所好，这家双皮奶是两个人最喜欢的，高兴的时候喜欢来吃，不高兴的时候也喜欢来吃。
美食当前，佟尔佳果然败下阵来，陪着她又一顿增肥。
婧虞喜欢靠窗的位置，不过这里的生意太好，只剩下中间的位置。
“凑合凑合吧！”佟尔佳端着东西随便选了个位置，正好可以看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一对小情侣。
婧虞看过去的时候，他们也正好看过来，婧虞勾了勾嘴角，礼貌的笑了笑。
“姐姐，你能帮我们拍张照吗？”大概是见婧虞和善，那个头发长长，眼睛大大的女孩走过来。
“好啊！”这种助人为乐的事情，婧虞尤其愿意，而且又是这样可爱的小情侣。她利落的接过相机，微微调试一下，“你们想怎么拍？”
“麻烦你帮我们照几张合照好吗？就几张。”女孩有点怯怯的，大概是怕婧虞嫌麻烦，“拜托了。”
“没问题，叫你男朋友准备吧！”
婧虞只是那么随口一说，那女孩的眼睛却星星一样亮起来，“姐姐，你也看出我们是一对？你也看出我们很般配了，是吗？”
不等婧虞说话，她已经激动的过去拉自己的男朋友，“哈尼，你看，我就说过，这世上一定会有人认可我们的，你看，这个姐姐就觉得我们很般配。”
那个所谓的男朋友被女孩拉到面前，婧虞才看清，他虽然是一头利落的短发，但掩不住清秀的眉眼，中性的穿着勉强让她看起来有那么一点男子气概，可胸前的起伏再小也是有的。这不是男孩，明显是个女孩。
婧虞微微抽了一口凉气，不过已经这样，她只能讪讪一笑，“准备好了吗？我帮你们照啊！”
女孩看上去很高兴，拉着“男孩”到位置上，“姐姐，麻烦你帮我们照漂亮一点。”
两个女女在一起，虽然感觉有点怪怪的，可婧虞还是觉得她们脸上的笑容很幸福，尤其是多拍几张照片后，婧虞对他们的印象简直大好。
“姐姐，谢谢你！为表感谢，我们请你吃双皮奶吧？”
“不用，不用。”婧虞把相机还给他们，看了看佟尔佳，“我朋友在等我，祝你们幸福！”
“姐姐，谢谢你不嫌弃我们。”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再次来到婧虞的位置，不过这次开口的是那个‘男孩’。
在他们真诚且热切的目光注视下，婧虞心里也涌起一股豪情，“只要真心喜欢，就不要去在乎别人的眼光。”
“姐姐，真是太感谢你。”女孩动情的拉着婧虞的手，羞怯的看看‘男孩’，“其实，我们今天在这里见面，本来是准备分手的，因为这样的感情不被人祝福。不过，遇到你，我们改变主意，我们要走自己的路，用幸福告诉所有人，我们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情侣走了，婧虞面前的双皮奶却没再动一口。
“喂，怎么？受启发了？一语惊醒梦中人？”佟尔佳一面把婧虞的奶和糕点都弄到自己面前，一面在那儿说风凉话，“婧虞，你一向就是只会说别人，不会说自己，看见了吧？又实践了吧？”
“佟尔佳！”婧虞好像被人踩住尾巴，恶狠狠的瞪着她，“你到底是我姐，还是我妈？”
“不管你当我是你姐，还是当我是你妈，我都想跟你说，去医院，看看乐靖晟吧！”
“你什么意思？你干嘛那么想我去看他？他给了你什么好处？”婧虞抢回双皮奶，假装吃得很认真，“哎呀，今天的奶真是格外好吃啊！”
“你少岔开话题！”佟尔佳抢了她的勺子，“婧虞，以前我不知道就算了。但现在我知道了，你想想，乐靖晟虽然是做过很多错事，可是他已经迷途知返跟杨子娇离婚，而且昏迷的时候，他一直喊着你的名字，连嗓子都喊伤了，可见在他的潜意识你，你是有多重要啊！”
好姐妹居然这么轻易的被乐靖晟策反，婧虞觉得无比郁闷，“那又怎么样？那是他的问题，关我什么事？”
“这当然不关你的事，可飞机上，舱门关闭的时候，你跳着脚急得差点哭出来，那算什么？”佟尔佳不是真的有多看好乐靖晟，而是希望婧虞可以看清楚自己的感情，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还有，你把病房布置得那么漂亮干什么？你说要有家的感觉？还有，你老守着他干什么……”
“大姐，大妈，求求你饶了我吧！”婧虞深深的觉得，缠着佟尔佳来吃甜品，是个多么错误的决定，“我去看他，我马上去看？”
说是一回事，做有事另外一回事。婧虞将车泊在医院的车库，闷坐很久才下车，心里默默的祈祷：希望乐靖晟正在睡觉，千万不要醒着啊！
乐靖晟真的撑不住睡过去，不过房门被推开的那一刻，他立刻清醒过来。
“婧虞……”
沙哑着声音，透出浓浓的眷恋，依然能够让婧虞心神微漾，“闭嘴，医生说你不能说话。”
乐靖晟被她一吼，立刻委屈起来，“我……”
“我什么我，医生叫你不准说话！”婧虞一看他那头缠绷带，面容憔悴的样子就觉得心里怪怪的，又觉得生气又觉得滑稽。
乐靖晟的伤其实没别的，主要在头部，安全气囊将他保护得很好。他招了招手，柳妈立刻递了过去。他不说话，在上面啪啪的写字：谢谢你！
“客气！”婧虞扯了扯嘴角。
他啪啪的还是三个字：对不起！
婧虞的脸垮下来，恨恨的别过头，“不知道你说什么？”
乐靖晟也知道自己的歉意来得太迟太迟，他工于心计得太久，已经忘记从前那个良善的自己。他现在终于知道，不管他的生活，他的事业，包括他的生命，都是从乐家偷来的。当年是一个错误，现在也是个错误！
幸好乐瑶是宽容的，婧虞也是，在他最凄惨的时候，她们从新接纳了自己。乐靖晟知道要这样草率的让婧虞原谅太没诚意，他只好换个话题，啪啪的还是三个字：子娇呢？
婧虞没说话，“嘭”一声甩门而去！
这是吃醋吗？
乐靖晟讪讪的一笑，她在吃醋，证明她在乎，可乐靖晟转念又觉得自己又错了，怎么能一开口就问杨子娇呢？他们一直不对盘的，就算问柳妈也不该问婧虞的。
啪啪啪，他又速度的大了一行字，递给柳妈：帮我找婧虞回来好吗？拜托你！
“真是冤孽啊！”柳妈看看他一脸哀求，又动弹不得的样子，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身追出病房。
“小姐，你别生气，少爷也不是故意的。”柳妈好不容易追到婧虞，连忙抓住她替乐靖晟解释，“毕竟他最后是跟杨小姐在一起的。”
“柳妈，你胡说什么，我哪有生气。”婧虞看她累得气喘吁吁，只好由得她拉着自己坐下。
“那你为什么一听见杨小姐的名字，掉头就走？”柳妈不解。
“难道，你要我告诉他，杨子娇死了？”婧虞觉得头疼，都说好人命不长，祸害一千年，她也没想明白，杨子娇怎么就那么容易就跟乐靖晟离婚了，而且还死了。
柳妈一听这话，立马放心，“这么说，你没生少爷的气。唉，那就好，那就好！”
“柳妈，现在的重点不是我生不生气，是杨子娇死了呀！”
“她死了怎么样？她绑架你，她软禁自己的婆婆，还抢了方向盘想拉着少爷一起死，难道她不是自找的吗？”死者为大这种说法在柳妈这里不成立，因为对象是杨子娇。
话粗理不出，婧虞无言以对，这的确是自找的。
乐靖晟跟杨子娇结婚之后没有一天不是谨小慎微，因为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杨子娇会再玩什么花招，所以他在自己的车内装了摄像头。事故发生之后，杨子娇死在抢救中，乐靖晟陷入昏迷。幸好警察找到录影，才还原事情真相，堵住喊打喊杀的杨廉明两口子的嘴。
“小姐，柳妈是看着你长大的，有话说不吐不快。”
“你想说就说啊！”婧虞并不介意，经过这么多事，还能留在身边的，自然都是信得过的。
“少爷其实也挺可怜，没过过几天好日子。现在又知道当年的事情，我看他整个人的精神都萎靡很多了。”
“柳妈，你该不会也是替他当说客的吧？”婧虞这回是真觉得郁闷，怎么乐靖晟出个车祸，好像全世界都向着他了。
“柳妈，他这不是因为当年的事萎靡，是因为车祸好吗？”婧虞起身想走，为什么全世界都认为她会继续跟乐靖晟你死我活，誓不两立呢？
“小姐，小姐……”这次婧虞是走得很快，铁心不让柳妈追上。
看到柳妈一个人回病房，乐靖晟的眼神忍不住黯然。不过他倒是真的想起杨子娇来，递给柳妈。
这次他问得很技术：请问子娇怎么样？毕竟出事的时候我们在一起。
这次轮到柳妈的神情黯然，“她，回不来了。”
她以为乐靖晟要难过，可乐靖晟只是木然了一会儿，然后叹了口气，然后打了一行字：也好！婧虞再也不会有人因为她受伤了。
死者为大，在乐靖晟这里也是不成立的，因为对方是杨子娇。
柳妈瞬间又觉得找到共鸣，自然的给他加分，“你呀！要是早点想明白，好好的一个家，就不会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