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时机

第158章 时机

两日之后,秦九黎接到了从大晋飞来的一封密函。

兵部尚书贺锦妻弟霍庄贪墨事发,竟于其府中搜得一枚兵部调军令牌。

兵部调军令在非战之时向来由兵部尚书保管,丢失调军令,往小了说是渎职之罪,往大了说,却有谋反之嫌。

贺锦自是入狱待查。

秦九黎看罢密函,重重地松了口气。

按照先前的计划,只要搬倒贺锦,谢如晦便是又失一臂。缺了户部和兵部的支持,即便他还掌管着四境三十万大军,也是远水难救近火,而后一旦有了契机,谢如晦便是能动得的人。

这个契机,如今恰恰就有一个。

苏偃的手书和他手中的证据。

以谢如晦的谨慎,当初和苏偃合谋之时必定有亲眼见到苏偃这边焚毁盟书,只是苏偃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将东西留了下来。

这个时候,秦九黎自是不去追论他用的什么方法,她要的是那证据!

苏偃提出她留在西秦,她或许已经猜到的是什么原因。但与秦氏满门冤屈相比,她便是留在西秦又何妨?

秦九黎长长地吸了口气,再访长公主府。

于此同时,君默宁自也收到了栎阳来信。秦九黎拜访长公主府,他便往栎阳去了一信。

兵部尚书贺锦,原是长平军人,性情耿直豪爽,有勇有谋,在军中颇受重用。

然,当年长平军被栽赃以叛乱之名,却也是贺锦告的密。

其缘由,君默宁想了许久许久,直至半年前才有了隐约的猜测。

而现在,正是验证这个猜测的时候。

……

十日之后,一辆马车由西而出,过秦晋边境,入了大晋的碎玉关,再经半月快马加鞭,悄然抵达大晋都城栎阳,而后驶入一条不起眼的巷陌——余阳巷。

秦颢早前便得了秦九黎要回来的消息,马车尚在城门口,他已伫在门口等候,又等了两炷香的时间,终于见到了人。

秦颢激动地迎了上去,一句“小黎”尚未出口,便见得那马车之中除了君默宁,还有另外一人。

秦颢瞳孔狠狠一缩,已然认出来人。

“苏偃?”

苏偃弯腰从马车上下来,见得秦颢,也是微微一怔。

原本秦九黎说晚些时候再引荐他与秦颢相见,却没想,这就见到了。

作为当年陷害秦氏的主谋之一,哪怕苏偃已经做好了相见的准备,但真见着人的时候,还是难免尴尬,且这个被他害得满门抄斩的人于他爱女有恩,这尴尬之上便又添了些罪恶和愧疚,垂了眼眸拱手深深一礼道:“秦相。”

饶是秦颢胸襟再广,此刻也冷了脸,腥红了双眸。

他明白苏偃所作所为乃是各为其主,换做是他,若能保一国安定,让他一世英名去行这宵小卑鄙之事,遗臭万年,他恐怕也会答应。可是,明白是一回事,却不能原谅。

是以,对于这声“秦相”的称呼,秦颢发出了极为嘲讽的冷嗤,避开了苏偃行礼的方向道:“秦某一介布衣,受不得你这番大礼。”

苏偃叹息一声,“苏某自知罪孽深重,此来大晋,一为了却此生余愿,二为赔罪。待苏某……”

话还没说完,被秦颢打断了。

“秦氏两百多条人命,皆葬送于你和谢如晦的阴诡谋算中,苏相的一句赔罪,当真金贵无比。”

秦颢心绪激动,身子都带了颤抖,盯着苏偃的目光恨不能立即将人斩杀。

秦九黎疾走两步上前扶住秦颢的身子,抚着他的背脊帮人顺气,低低道:“父亲,万勿激动。”

苏偃一惊,猛地看向秦九黎,“你叫他什么?”

秦九黎冷脸道:“秦家对我恩重如山,我师姐秦九黎更待我亲如姊妹,我已拜秦先生为父,自然是叫作父亲。”

这回换秦颢惊疑了,他家小黎在外人面前这样说他们之间的关系无可厚非,毕竟借尸还魂这样的事,不可与外人道。可苏偃对于“父亲”这个称呼的反应,未免太过强烈。

只是下一瞬,一个心惊的猜测就浮上了心头。

他家小黎如今的样貌,当真像极了西秦的那位姬玉长公主。

而姬玉,正是这苏偃的妻子!

秦颢的目光倏地落在秦九黎的脸上,久久回不过神来。

苏偃又说话了,他道:“此次来大晋,苏某已没想过能活着回去,待秦氏平反,苏某了却残愿后,必会给你秦氏满门一个交代。”

秦颢冷哼了声,秦氏两百多条人命,即便是苏偃给了交代,那些人也不能活过来。他自是意难平,然而苏偃话已至此,他也无话可说。

君默宁适时道:“大家还是先进去吧,不要站在门口了。”

秦颢甩了袖子大步进门,秦九黎看了苏偃一眼,微微颔首后追着秦颢去了,君默宁只好来做这收尾的事,道了声:“请。”

苏偃进去的时候,秦九黎跟秦颢已进了正堂,苏偃眸色暗了暗,轻叹一声道:“你说得没错,她跟秦家的关系的确很好。”

好到,他不知该如何与她相认。

……

正堂之中,秦颢坐下,静默片刻才叹了一声,道:“方才是为父激动了。苏偃手中还握着至关重要的证据,先前不该那样和他说话。”

秦九黎为他奉了盏茶,待人喝上一口才淡淡道:“父亲不用担心,那些证据,他都已经给女儿了。”

“给你了?”秦颢震惊。

“嗯。”秦九黎眉头轻蹙着点了点头。

秦颢的目光又落在了她的脸上,定定的,“你……”

他正要说些什么,秦九黎已拿出了那份绢帛盟约递给他。

秦颢瞳孔一缩,声音发紧:“这是……?”

“是当年,谢如晦和苏偃签订的盟约。”

秦颢面色一刹煞白。

……

众人远归,当夜自是修整为主。

秦九黎却久久没有睡意,借了烛火端看那一尺绢帛。这帛书,父亲看完当时就失神落到了地上,摆着手说依旧由她保管着。

如此轻巧的一张布,便定下了几百人的生死。

轻如鸿毛吗?

她不知自己此刻是什么心境,只觉那帛书上的一排排墨字泅了血般,每每见得,便刺得她双目生疼,直到房门不疾不徐的被扣响了三声。

是君默宁。

秦九黎收起情绪,呼了声“进”,将帛书扣下。

君默宁目光往她身上打量一圈儿,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秦九黎长长地吸了口气,道:“有事?”

“见你房间灯还亮着,过来看看。”君默宁坐了在她对面,抽过她掌下的帛书。

秦九黎没拦着,她的指尖还有些轻颤。

君默宁看了片刻,轻叹了一口气,“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秦九黎道:“我还在想。”

君默宁眸色沉了一沉,“虽然说这话有些式微,但我不得不说。这次的事情,贺锦虽难逃渎职之罪,但恐怕还牵连不到谢如晦。失了一个贺锦,还有其他的谢党可以顶上。这次,可没有再一个商英来让谢如晦让步了,谢如晦也绝不会再让步。”

“这正是我在考虑的事情。”秦九黎眉目微蹙,“贺锦的事,要如何才能牵连到谢如晦。”

说罢,忽而想到什么,秦九黎眸光一亮,望向君默宁,“你有办法?”

君默宁怔了一怔,端起杯子就要借喝茶掩饰。

秦九黎的一双眼眸更亮了,“杯中无水。”

君默宁无奈一笑,“再等两日看看,我也不知……”

这是有办法的意思?

秦九黎激动地撑着桌沿立起身子,“你有办法?”

她说话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往君默宁那侧倾了倾,他们本就隔得近,这一倾身,离得就越发近了。秦九黎正是激动之时没有察觉,君默宁却嗅到了她衣襟上的浅淡香气。

她的双目很明亮,带着些平日不常见的灵动,君默宁只觉心口一阵跳动,握着那只空杯的手指不觉便紧了几分,压着声音道:“是有个猜测,只是还未得到证实,所以要再等两日。”

秦九黎道:“什么猜测?”

君默宁凝视她片刻,见人依旧豪无所觉地靠近,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也往她的方向倾了倾身。

秦九黎终于反应过来了,一刹坐回原位,懊恼瞪向某人,“说话便说话,你靠那么近做什么?”

君默宁眉头一挑,“不是你先靠近我的?”

他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可以看到身子只是略有些前倾。秦九黎瞬时想起方才自己似乎往后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这么说来,却是自己靠他靠得太近的。

如此一想,面颊上顿时生出两朵可疑的红晕,秦九黎深吸两口气定了定心,没好气道:“我那是太过专注!”

“是专注么?”君默宁笑出声音,“我还以为,九九是故意借机亲近,不忍只你一人向我靠近,我这才往你靠近一些。”

秦九黎:“……”

磨牙。

君默宁欣赏够了她红着脸窘迫的模样,随后才“咳咳”一声,一本正经坦然地转移话题道:“说正事。”

秦九黎磨牙的暗动作重了两分。

君默宁道:“你方才是问我什么猜测来着?”

秦九黎忍住想要把这人给打出去的冲动,咬紧后牙槽,阴冷着声音问:“什么猜测?”

君默宁道:“你阅尽贺锦生平,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一个人。”

秦九黎收起玩闹的心思,神经崩惊,“谁?”

君默宁顿了一下,沉声道:“贺锦的夫人,霍蘅。”

“霍蘅?”

这人她自是看过生平的。

霍蘅出自诗书礼乐之家,却不爱红妆亦不爱诗学,竟喜舞刀弄剑,年少时性情豪爽,常常以男装示人,颇为胆大。而霍蘅做过最为大胆的事,莫过于瞒着家人,跑去参军,还上了战场。

她与贺锦相识,便是在战场之上。霍蘅救了贺锦,成就了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锦绣良缘。

只是……

“他二人志趣相投,生死与共,既成亲,本该是琴瑟和谐、恩爱不移,但,这几年,除非必要场合,却很少见他二人一道做什么事。贺夫人身为重臣命妇,想必收到的拜帖不少,她却是闭门不出,只一心礼佛。坊间传言,那二人早已生了嫌隙,貌合神离。更有甚者说,贺锦已然休妻,不过是碍于面子,所以还让霍蘅住在自己府上而已。”

君默宁的声音在房间里徐徐铺开,秦九黎的思绪不由随之而动。

“所以,他们之间是发生了什么事?”

君默宁道:“从时间上来看,二人成亲之时还是和和美美,但两年之后,就变了。”

秦九黎的脑子飞速的转动着。

她想起了自己看过的贺霍二人成亲的年份。那么,两年之后,发生了……

“这个时间,”君默宁眼中闪过凛冽的冷意,他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低到需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吐才能把一句话给说完。

他道,“这个时间,正是长平军被告谋反,被屠杀在北境之后!”

……

“轰”地一下,秦九黎脑中蓦地一阵天旋地转,眼眸大睁望着面前的男人。

君默宁面色如霜,冷得像战场之上,浸泡在殷红鲜血中的刀!

锋锐!

凌厉!

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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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医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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