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哑巴招供
另一间审讯室里,白炽强光灯,铁马凳,墙上密密麻麻的政策法律法规庄严肃穆,彰显出更为严谨与压抑的氛围,刑事审讯男女有别,至少在某些不可言语的动作方面不会用在女人身上,但男的就不一样了。
胡志国鼓着一双牛眼瞪着小哑巴,满脸浓密的胡渣和横肉凶神恶煞不怒自威,与旁边女警记录员温和圆润的脸蛋形成了鲜明对比。
小哑巴被铐在铁凳子上垂头丧气,眼里闪烁着惊慌和无助,这下真像一条哈巴狗似的。
手语是一个冷门的职业,刑警队并没有这个岗位的编制,胡志国只能请求市局指派,这才一会功夫还没赶到,不过时间紧迫,再艰难也得进行,胡志国拍拍桌子,直接开门见山:“哑巴,咱们就不多兜圈子了,你在这个制毒贩毒组织里边运过多少次货,干过多少坏事警方已经掌握得一清二楚,还是自己交代吧,免得受皮肉之苦,现在虽然不是旧社会,但这案子影响这么大,说实话,不管你会不会说话,我们都有办法让你开口。”
遇到顽固的犯罪嫌疑人,特别是有身体缺陷的,攻心和语言震慑是必不可少的心理战术,只要配合回答问题,一般都不会出现刑讯逼供,但特事特办,若是冥顽不化那就得另当别论了,胡志国觉得小哑巴虽然听不到,但察言观色,最起码简单的唇语不会不懂,进了公安局,这是啥地谁会不明白。
其实自被抓后,小哑巴就仔细想过,很清楚自己是九死一生,但他还是侥幸的抱着一丝希望,他在黑煤矿的身份除龚长明和黄忠素外无人所知,白水生也说过虽然是警方的卧底,但两人也不过接触了十来天,况且龚长明黄忠素当天就死了,白水生也临阵倒戈,他也一直认为白水生不会傻到拿自己和玉帕的生命去冒险。况且那时是清晨去换班的,距离他被抓时相隔了两个多小时时间,清晨蕉林里全是大雾,道路四通八达,白水生的危机意识感很强,如果逃跑,警察就永远查不到他头上。
小哑巴认为只要自己不开口,警方自然就无法定他的罪。当然,这只是一厢情愿,白水生玉帕和他并不是一路被押回来的,小哑巴不知这两人已经关在这一排小房间中的某一间了。
小哑巴望着胡志国,一脸茫然,不知是装糊涂还是真不懂,甚至装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憋屈样,但心虚的表情已经全部刻在了脸上。
“名字。”
胡志国递了纸和笔过去。
小哑巴摇头表示听不懂,也不会写字,甚至连字都不认识。
“昨晚你在林子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胡志国问出这句话时,连自己都忍不住笑。
“你认识董建吗?”
几番对阵下来一无所获,都是胡志国在说,小哑巴一点表示都没有,这就像拳头打在棉花上一点响应都没得,胡志国火气大了,直接拿出那把匕首,哐当一声丢到小哑巴面前,这次他不说话了,反正说了没用,只用直愣愣的眼睛审视着对方。
直到看到这把匕首,小哑巴眼里才闪过一丝慌张,不过仍旧丝毫没有反应,还是打算死扛到底。
没专业人士不行啊,审讯工作只能暂时停滞,胡志国急得满屋跺脚又扶墙。玉帕那边没进展,袁文山也颇为郁闷,来这边看看情况,在门口站了老半天,看这样耗下去也起不了作用,于是把胡志国拉出审讯室,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什么?罪犯审罪犯,白水生是啥身份,没章法了是吧。”胡志国叉腰摆手,吹胡子瞪眼:“哑语专家马上就到了,你这种想法不现实,对了,你那边呢?”。
袁文山给胡志国发了支烟,焦虑的说:“玉帕没有说实话,我有种直觉,她好像是听出了那录音,这个指使她运毒的人很可能是董建,但她不敢说。”
胡志国一默想,是啊,如果真是董建,一旦承认了就得死两个,而且玉帕自始自终否认自己晓得到三岔路口拿的是毒品,还说就那么一次,如果她真的听出这是董建的声音,那岂不是把自己也拉下水了。
袁文山说:“玉帕和白水生感情很深,可能被洗脑了,现在先不管这点,让白水生先审问一下小哑巴,就算专家来了也不会耽误,董建马上就要开车走了,若是不带走这批毒品,难道你真打算对小哑巴暴力逼供吗?咱们掌握的信息并不比白水生多,白水生能在受伤的情况下把一个大活人押了一百多公里,还看守了这么长时间,他有的是办法,咱们先静观其变。”
其实,袁文山也没把握,小哑巴没见过接货人,就算见过董建他也未必晓得对方的真实身份,根本没任何可能从小哑巴身上挖出任何东西。对于这点胡志国也明白,董建之所以敢冒险来运货,就是仗在没人认识他,但小哑巴长期生活在黑煤矿,对龚长明的运作方式肯定有一定了解。
现在争分夺秒阶段,只要能让小哑巴开口,任何办法都可以尝试,胡志国沉默片刻也想通了,与其坐以待毙,那还不如试一试。
没一会,袁文山便从另一间羁押室里领着白水生走了出来,进审讯室后相互对视的一瞬间,白水生朝小哑巴做了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胡志国还示意门口守卫的老民警安排了凳子。
小哑巴看白水生神采飞扬的出现在面前,吃惊不已,心想完了,这下彻底完了,何况白水生没戴手铐,而且堂而皇之的坐在他对面,旁边的两个警察还彬彬有礼,被骗了,从黑煤矿到三岔路口这十天,白水生一直在演戏。
白水生和小哑巴呆了十来天,一些简单的手语还是会的,并且彼此间还有一定默契,熟悉对方的肢体语言和行为特征。白水生望着小哑巴也不知怎么开始,这一路逃亡的十天,小哑巴身上的秘密已经被诈干了,这些话此前在香蕉林子里他跟袁文山都已经交代过了,温市那边的运营和董建的秘密小哑巴确实不晓得,不必浪费时间,建议胡志国从龚长明的身上找突破口,看看能不能分析出一些蛛丝马迹。
正当束手无策时,手语专家匆匆赶到了,是个中年女人,看起来和蔼可亲,以前这专家也协助过刑警队办案,打过交道算是熟人。
审讯室外,专家在和胡志国短暂审讯前交接工作,专家笑谈:“胡队长,你做刑事案件的,怎么又参与到毒品案件了?”
“我这辖区出了两起命案,你不会不知道吧,唉!这是一伙贩毒组织干的,这个案子里里外外太复杂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胡志国眉头一皱,没时间细说,只是请求这专家赶紧突破,现在还有一名嫌疑人在蕉林装货,必须得找到证据扣押。
专家问:“那从什么地方开始?”
胡志国抓了抓脑壳:“麻烦啊,我也不知道怎么开始,这个哑巴和我们另外要抓捕的一名嫌疑人没见过面。”
“你们审讯前没备方案吗?”
袁文山望着两位插话:“要不先跟白水生谈谈吧。”
“谁是白水生?”
胡志国隔着玻璃,指了指屋内嫌疑人对面的一个年轻小子。”
“这人是干啥的?”
胡志国还没来得及开口,袁文山抢先说:“他是我们温市警方派出的卧底,对这个案子的来龙去脉比较熟悉。”
“那你叫这个人出来。”
袁文山说:“咱们进去,你直接和他谈,这样效果可能好一点。”
三人心领神会,再次进入审讯室。
三男两女,果然,这一对五的局面让小哑巴惊恐不已,看白水生轻松的和这个专家女人对话如流,像是商量着如何宰割分解这砧板上的肉一样,时不时的白水生还朝他发出冷笑,而其余几个警察却靠边站,小哑巴审时度势,晓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不妙了。
一盏茶功夫,审讯前的思想工作和心里辅导是必须的,让嫌疑人放松情绪对审讯工作会有很大的帮助,手语专家首先跟小哑巴说到这不是正式审讯,没做笔录,叫其不要紧张,跟着又讲了国家法律对残疾人的从宽政策,检举他人争取立功表现,然后示意胡志国把他手上的械具转移到脚上。
完事,正式开始,白水生让袁文山给小哑巴点了一支烟,人模狗样的正言到:“小哑巴,我很早就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是警方的卧底,早就收集到了龚长明制毒贩毒的证据,咱们一起从黑煤矿里逃出来的当天,我就留下了字条通知警察,你啊,是死在自己的贪心上边,本来你有十多个小时可以逃跑,可是你偏偏想着那座金山,爽快一点认了吧,还记得这一路逃过来我咋对付你的吗?我不是警察,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也不用担什么责任,懂我的意思吗?”
软硬兼施,白水生做出一副要收拾人的姿态,捏得手指咯吱咯吱的响。
手语专家不停地传达着白水生的话,小哑巴见识过这人的歹毒,也是悔不当初,本来身上的链子被解开后他完全轻易地可以逃走,哪知却利益熏心,这下把命都搭上了,他望着白水生,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咬着火红的烟头,大口大口的阭吸着,时而低头沉默,时而欲言又止,一眼就能看出心里做着复杂的心理斗争。
“别看我,看她。”白水生指了指边上正不停比划着手势的专家。
“说,你在黑煤矿生活那么久,难道不晓得龚长明制造的是毒品吗?龚长明养着你这么一个大活人,难道让你吃白干饭。”
胡志国一声怒吼,又拿起那把匕首,猛然一下插在桌子上:“我们在你床下找到了这把匕首,上面还检测出了你的指纹和高跃的血迹,你是怎么杀死高跃的?”
胡志国也在问,白水生也在说,搞得手语专家都忙不过来,不知怎么表达了。
白水生取过那匕首仔细瞧了瞧,跟陪伴了自己那把二十年的军刀相差无几,又用手指刮了刮刀口,锋利无比,问袁文山:“就是这个杀死高跃的吗?”
袁文山点点头。
妈的,要不是找到这把凶器,恐怕死都要背着这黑锅,这种心酸的滋味真他妈让人难受,白水生如释重负:“小哑巴,既然已经到了这里,这辈子是不可能再走得出去了,你在这个贩毒组织里所占的份量并不重,属于从犯,如果态度端正,提供线索帮助警察抓到其他的罪犯,有立功表现的话或许还能保住一命。”
袁文山扭头对胡志国说:“高跃死的那晚董建就在现场,如果真是小哑巴干的,那么两人肯定打过照面,现在只要搞清那晚杀死高跃的具体过程,有可能找出董建身上的线索。”
白水生又问:“哑巴,高跃死的那晚就是董建叫我去接头的,你一定见过董建,说说当时具体什么情况。”
面对眼前的形势,手语专家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这把匕首上的指纹和血迹是完全能做为杀人证据的,小哑巴一听才慌了,说人是龚长明杀的,与他无关。
小哑巴说,11月18号那晚,龚长明带着他埋伏到三岔路口高跃的货车旁,说是要除掉那个坐在车上的驾驶员,事前的几天,龚长明一直在训练他,说是既然走上这条路了,杀人灭口是迟早的事,当晚他们到达三岔路口时,还看到另一个人上了车的,可由于天太黑,路灯很暗,他并不知这人是谁,后来这个人在车上呆了二十来分钟左右,中间还发生了一场打斗后就下来了,之后龚长明便授意他拿匕首上去杀了高跃,可小哑巴没杀过人,实在害怕,临时退缩了,由于当时情况紧急,现场有很多人,龚长明也怕他整出乱子被警方缀上,于是亲自动的手,自始自终他都没参与。
胡志国大喝一声:“狡辩,人不是你杀的,这把匕首怎么会有你的指纹呢?”
小哑巴说:“龚长明杀死高跃后,知道警察肯定会在蕉林附近搜查,他就让我把这匕首处理掉,我看着挺喜欢的,就悄悄带回了矿井里。”
白水生阴笑着说:“小哑巴,你在撒谎,你真的不认识当时上车的另外一个人吗?”
小哑巴摇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朝白水生投来憋屈和无辜的眼神,连比带划:“当时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后来看到路边的通缉令才知道是你的,你想想,几年前咱们在黑煤矿里一起落难时,大伙都一个样,几个月不见天日,脸上的黑灰从来没洗干净过。”
胡志国袁文山面面相觑,这种说法也站得住脚,小哑巴和白水生在暗无天日的黑煤矿里相识两月,中间隔了五年后才见面,五年,人的长相肯定有所变化,连个子都长高一头了,当时天色又那么暗,不认识或者没看清也很正常,胡志国又问:“龚长明是怎么杀死高跃的?”
小哑巴比划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龚长明根本没上车,就站在地上敲了敲车门,高跃刚窜出个头来,连叫都没叫出来就一命呜呼了。”
龚长明武警出生,个子高,力量足,反侦查能力强,自然懂的警方的侦破手法,怪不得驾驶室内也没检测到多的足迹,看来小哑巴的供述也成立,也有依据支撑,小哑巴身高还不到一米六,站起来还不到那解放货车车门玻璃高,要是真一刀要不了高跃的命,引起现场他人的注意,这就麻烦了,龚长明当时肯定也是考虑到这点的。
妈的,胡志国一连串爆了几句粗口,弄得在场的两位女士都不好意思了,绕来绕去结果杀死高跃的还是龚长明,白水生说过,第二天龚长明就承认了的,可他的偏执又绕了一大个圈,可龚长明早就死了,这都他妈怎么办的案。
第一个案子搞清,第二个又来了,胡志国让小哑巴说出28号龚长明杀警察的经过。
小哑巴望着手语专家一头雾水,他到现在都不晓得龚长明杀警察的事,小哑巴说,有天早上龚长明叫他在一个旅馆等一个女的,然后跟踪,那女的就是玉帕,七点多钟到的,龚长明说如果这个女的和白水生接头后就找机会杀了白水生,如果杀不掉或者没机会动手,那就必须要把他引到原始森林里边去。直到第二天玉帕和白水生才在高架桥碰面,可刚一接头两人就躲在下水道里去了,下水道有很多出口,况且里边伸手不见五指,小哑巴搬不开那水泥板没法追进去,就在洞口边发出了几声尖叫,这也是龚长明授意的,他晓得白水生能回忆得起这叫声出自哪个地方,哪知又过了一天白水生却叫来了警察,而且之后还被带去了公安局之后,这一天小哑巴并没有离开,一直躲在暗处监视着高架桥附近的一切,因为他晓得玉帕还在下水道里,直到那晚天黑,白水生带着玉帕从下水道出来,小哑巴本想跟踪下去,却发现了警察的影子。
小哑巴说的那警察正是袁文山,一说到这节骨眼上,袁文山也是气啊,妈的,还是年轻了点,这才是真正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白水生也真是命大,躲过了这哑巴的暗杀,也躲过了海洛因的毒杀,还他妈躲过了黑煤矿的活埋,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
小哑巴又说,看到白水生身后有警察一路跟随,他就只能赶紧给报告了龚长明,龚长明听后准备要跑路的,但想到白水生顾及到玉帕的生命,应该不会随便跟警察说出黑煤矿的秘密,加上白水生就凭小哑巴在高架桥发出的叫声并不一定会联想到黑煤矿就是制毒工厂,果然,后面几天应证了龚长明的猜测,边境沿岸的山林和勐每,龚长明经常玩那些赌场,洗浴中心等都发现了大量武警车和不明身份人员出入,但却没有警察前去黑煤矿的迹象,龚长明于是做出了一个胆大的决定,立马炸掉黑煤矿,但既然白水生晓得那里,警方迟早也会找到那里的,所以他才用玉帕回老坛寨的那个时机引白水生去。
小哑巴也对在朗竹到老坛寨的路上劫持玉帕的事供认不讳。
胡志国和袁文山终于确定,这真是龚长明布下的一个天大的阴谋,龚长明早就计划到了这一切,一箭三雕,首先把白水生弄到缅甸去带了一包这个制毒工厂早期可以毒死人的海洛因回来,让警方误以为这批新型毒品还是来自缅甸,转移侦查视线,然后杀掉郭铁栽赃嫁祸刑警队,与此同时,又抛出玉帕来接货试图控制白水生,这中间又布下了三道杀机,哪知白水生命大,而且聪明,并没有在山里和龚长明见面,而是选择了人来车往的城区高架桥,龚长明也早料到要杀白水生并没那么容易对付,所以提早让小哑巴跟踪玉帕,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白水生选择和龚长明碰头的地点在市区,小哑巴第二天跟踪玉帕也见到了白水生,谁知还未来得及动手就被两人逃脱,白水生又从没被那包毒海洛因毒死,后来还被带回了公安局,龚长明没有办法,只能劫持玉帕引诱白水生去黑煤矿,炸掉制毒工厂毁尸灭迹。
局中局,连环套,连胡志国这样大风大浪走出来的刑警队长都没经历过如此复杂的案子,不得不佩服龚长明的智商,龚长明千算万算就差了一点,没算准白水生和黄忠素的关系,怪不得死后那眼睛一直都没闭上,原来真是死不瞑目。
在场的警察罪犯,还有白水生这种不伦不类的身份,都在感叹这案子的复杂,那手语专家还夸奖起白水生,说他勇敢,只有白水生有苦说不出,大哥啊大哥,老子这辈子还真成了你的克星,这么弄都没把老子弄死,到把你自各给弄死了,报应,报应。
高跃龚长明黄忠素的死亡终于有了答案,郭铁牺牲的大致情况了解清楚,胡志国也算松了口气,示意下边的审讯袁文山自己来吧。
既然开了口,那就不可能停得下来,小哑巴可以解释和洗清杀人的罪名,但运毒的事实却无法逃避,三岔路口的交货地点是他带白水生来的,完全无法狡辩。袁文山没费多少功夫,小哑巴就供出这几年龚长明制毒的始末。
那年勐每警方端掉黑煤矿,抓捕了黑脸团伙后,小哑巴就一直跟着龚长明四处流窜,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缅甸和勐每,龚长明一直都有贩毒的想法,有一次在小勐拉的一个毒贩手里购买海洛因,想运回内地贩卖,却得罪了当地的黑帮和武装分子,差点送命,从那以后,龚长明就购买了一把五四手枪防身,还决定自己制毒,由于没有制毒原料和技术,这个计划筹备了两年,后来龚长明不知从哪里找来黄忠素,又在缅甸找了一个当地的蛇头,从农户手里低价购买罂粟膏,这才把黑煤矿改为了制毒工厂,悬崖边的那个洞子就是他两亲手挖的,挖了七八天。
怪不得这批毒品这么便宜,原来是没有中间商賺差价,还自产自销一条龙,龚长明这走的是薄利多销的路子呢,袁文山问小哑巴:“那些制毒的原料罂粟膏是谁运送过来的?”
小哑巴摇头说不清楚,龚长明不允许他和外边的人接触,黑煤矿里的罂粟膏一个月左右会送来一次,一次有三四百斤,他也疑惑,罂粟膏没有经过提炼,水分油渍含量很重,人肯定是背不过来的,直到有一次无意中在原始森林和悬崖边发现了驼马的脚印,才猜测出可能有人赶马送来的,但他自始至终却都没见过这个人。
袁文山的第一直觉,运罂粟膏的人就是岩诺,墨坎负责从缅甸那个村庄的农户手里低价收购罂粟膏,那个村距离边境只有区区三四十公里路程,当地的蛇头和武装力量鞭长莫及,也没渗透到这一区域,墨坎弄好货后送到澜沧江边,岩诺家有竹排,而且以利用捕鱼为幌子接货再运到黑煤矿生产,岩诺离奇死亡后,朗竹乡派出所刀所长的调查笔录上就提起过,岩诺家是整个老坛寨最富裕的,家里确实有两匹驼马,而且曼内派出所也曾在原始森林里发现过马蹄印,而且那晚在原始森林里追踪白水生的踪迹时也发现了马蹄印,只不过当时谁也没见到黑煤矿就是制毒工厂,误以为那马蹄是偷猎和伐木贼留下的。
小哑巴继续说到,制毒场所找到以后,前期龚长明一直和黄忠素参与产品调试,特别是去年,直到今年后步入正常就很少过来了,这人生性多疑,居无定所,小哑巴对他的生活方式和习性其实并不很了解,只是猜测他可能经常在勐每活动和缅甸小勐拉活动,喜欢玩女人,赌钱,每次送完货,龚长明基本都会带小哑巴去勐每城里潇洒个几天,其余时间不准乱跑。
小哑巴的供述跟警方掌握的信息不相上下,岩诺缅甸人墨坎等他都没见过,更别说董建,第一次见玉帕也是奉龚长明的命令跟踪她到市区那座高架桥,这一年多时间小哑巴相处得最多的就是黄忠素,两人像个幽灵一样,吃喝拉撒都是在黑煤矿里,黄忠素很忧郁,很少笑,不爱说话,性格很孤僻,酒瘾烟瘾都很大,晓得小哑巴听不到他说话,经常一喝醉了就会在其面前面前嘀咕抱怨,有几次小哑巴半夜起来撒尿,还看到黄忠素在说梦话,只是他听不到黄忠素说的什么。
一说到黄忠素,手语专家把话转达到记录员这里,可旁边有一个人却不想听了,白水生满是心酸的走出审讯室,胡志国给袁文山递了个眼神,袁文山赶紧跟了出去。
过道上,白水生跟袁文山要了一支烟,蹲在地上低声埋怨:“你们其实早就晓得黄忠素是我老汉,为啥一直不跟我说。”
袁文山扭扭捏捏不知如何作答:“我也不是太清楚,这事最早晓得的是郭队长,这是你的家事,就算要说也该从你妈的嘴里,再说了,黄忠素觉得对不起你们母子,一直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不希望外人晓得,还好幸运的是他没跟龚长明讲起这些往事,否则你那天就埋在矿井里了。”
白水生感叹:“黄忠素不爱说话,很内向很闷,跟我老汉一个性格,什么话都喜欢埋在心里,如果龚长明早晓得我是他的儿子,一定会提前把他支开,我甚至都没机会再见他一面,那最后死的就是我了。”
在白水生心里,他的父亲还是白世荣,认不认黄忠素到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案子走到这一步,他也尽力了,至于后边该如何侦查不关他事,他只晓得自己再也走不出去了。
袁文山顿了一下,本来不想说的,但这也没隐瞒的必要:“白水生,你妈就在纳林。”
白水生吃惊:“在哪里?她啥时候过来的?”
“公安局招待所里边,黄忠素死后,你跑了我们就把她叫了过来。”
袁文山扶着白水生肩膀:“还记得你上次离开这里你怎么跟你妈,跟我们保证的吗?你说你会把这任务继续下去,可是你食言了,人情归人情,但法律就是法律,你让陈队长,让我们都很难做,不过这都不要紧,案子进行到这个阶段,你功不可没,可是郭队长……。”
“郭队长怎么啦?”
“我们现在对你的一切态度都来源于郭队长,不说陈昌华,就拿我,从来没把你当罪犯看待过,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有可能让为这个案子,甚至可以说为了你付出生命的郭队长,连死后的名誉都保不住。”
白水生摇头:“为什么,郭队长不是因公殉职吗?”
“可是你在这中间干了多少糊涂事?你私自去找高跃,造成高跃被杀,你私自去制毒工厂,造成龚长明黄忠素死亡,你私自带小哑巴和玉帕逃跑,这些都是在为郭队长摸黑,我希望你接下来不要再对有所隐瞒。”
白水生泪眼花花:“袁警官,你想说什么?”
“玉帕究竟运毒多少次?打电话指使她去三岔路口的是不是董建?”
白水生丢了烟头,一抹眼泪:“我不晓得,她是这样跟我说的,她说她不晓得去三岔路口拿的是海洛因,至于是不是董建指使她的我更不清楚,袁警官,这种情况玉帕会被判定罪吗?”
看白水生委屈而又无辜的眼神,这个问题真不好回答,袁文山都不晓得白水生说的究竟是真是假,他灵机一动:“会,玉帕承认了晓得自己运送的是毒品,根据以往的案子……。”
“不。”白水生朝袁文山大吼,撕心裂肺:“她不晓得自己拿的是毒品,是在那天在下水道里我告诉她她才晓得的,玉帕没犯法。”
这一声,震得整个通道都听到了回音,两名看守民警立马奔了过来,凶神恶煞的大声喝斥制止。
事关生死存亡,警察和罪犯永远在对立面,袁文山本来想诈一诈白水生,没想到适得其反,气得直咬牙,赶紧招呼那两民警把他关起来。
在铁门哐当一声响,白水生被关进去后,隔壁靠在墙上的玉帕身体一软,靠着墙壁滑在地上,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袁文山心事沉沉,再次走进审讯室,胡志国已经在询问小哑巴龚长明和黄忠素死亡当天的过程了,手语专家一边比划一边翻译,女警记录员在纸上写的稀里哗啦,这是胡志国调查的命案重心,情况基本和白水生玉帕供述的一致,龚长明黄忠素死于内讧。
讲完命案以后,还得说运毒的事,轮到袁文山审问,要挖就要挖彻底。
“你确定在11.28号之前没见过玉帕吗?”
小哑巴摇头,在此之前他确实没见过,也没听龚长明说过。
“去年到今年运过多少次货?具体时间,地点?”
小哑巴供述,从今年五月份开始,他受龚长明的指使就开始从黑煤矿往外运毒,最开始一个月两次,每次几公斤十来公斤这样,前边那两个月是送到勐每境内的木材保育区,方式也是藏在树林里的土坑,用泥巴埋好,后来到了八九月份,运的货越来越多,一次五十来斤左右,而且地点也从勐每转移到三岔路口了。
胡志国跟袁文山说,八月份以前,蕉蔗地区的香蕉和甘蔗都未成熟,许多长期跑这边的货车都会选择去勐每拉木材。
袁文山一算,深深叹气,今年五月份,那就是朱秀琴死后个把月,也是这批新型毒品在温市大爆发的时间,黄忠素的制毒技术就是在这段时间成熟的,还好郭队长有先见之明,从这批毒品一露出苗头就开始布置准备,否则现在不知泛滥成啥样了。
小哑巴的供述,几个月时间,运送了差不多三四百斤毒品出去了,海洛因都是以克为单位,可想而知这是一个多么骇人听闻的数字,温市没浮出水面的药娃不知还有多少,包括外省,不过小哑巴长期生活在黑煤矿,没有手机也没时间观念,具体运毒的日期不太记得清,只能说个大慨。
不过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说白了小哑巴是死定了的,没几个月好活了,可这边始终找不到董建的犯罪线索,形势不乐观,袁文山也没心情再纠缠下去,赶紧跟陈昌华做了汇报,争取时间做下一步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