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别人家的孩子安无恙
2018年5月4日,北大百廿校庆。而我们已经认识了一百零七年。
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我的隔壁。
那个年代,还没有“学霸”这个词,安无恙,只能说是个书呆子吧?
我们两家同住银杏胡同,我家的位置从东边数,她家是西起第二家。
虽说她们家是初二的时候才搬到银杏胡同的,但原先住的小区也离这里不远,导致我们小学初中都在一个学校,但不同班,所以只打过几个照面,并不算认识。
不知道她这个乖女儿乖学生有没有听说过我这个老师头疼的淘气包的大名,不过我可是对这个神秘的名字如雷贯耳了。
在学校里,广播表扬完了还不够,老师又要把她当作教材一样,“某某某班的安无恙”巴拉巴拉一大堆,回到家爸妈又要说“老安家那个乖女儿怎么怎么样”。
总之,这个别人家的好孩子是我青少年时代不折不扣的噩梦,尽管我们没说过几句话,但我就是对这个文静甚至有些病弱的女孩子充满了敌意。
于是,当上到高中,我们分到同一个班时
“大家好,我叫安无恙,嗯,我这个人比较内向,不太会讲话,但是如果同学们有什么不会的问题,可以来,额,问我,我一定知无不言。”
这个身材像是六年级的女生,成绩那么好却爱低着头的女孩子话音未落就引得全班的哄堂大笑,但大家也实在没有恶意,因为她长相既不呆板,又看起来很容易相处。
在稀稀落落的掌声中,安无恙小跑着回到了座位。奇怪了,以前她也不是没有代表学生当众演讲过,也不像今天这样啊。
安无恙回到座位后伸展手心,只见晶晶细细全是汗,不过马上就鼓掌看不见了,讲台前林鹤鸣自信生动的自我介绍很受同学的欢迎。他大步走下讲台时还若有似无看了一眼安无恙,然后露出一个不知是胜利还是轻松的浅笑。
全班52个人,他是男生学号中第一个,她是女生学号里最后一个。
抽签排座位,安无恙拿到纸条,“周歆年华?”
“华年!”周大小姐一拍桌子给大家都笑坏了,只有安无恙惊到了。
那么凶干嘛呀,“我们俩一桌”。
班主任常秋雁是个刚过四十的“阿姨”,是林鹤鸣最头疼的语文老师。
这边常阿姨刚钦点了安无恙为语文课代表,那边历史老师就跑过来,以为抢先把安无恙预定了,结果还是被截了胡。
这安无恙的名气是有多大呀,大到夹在两个老师中间谁都不敢得罪,像一个受气小媳妇一样兼任了两科课代表。
上了高中大家都懂事了,虽然安无恙是从前的噩梦,但开学快两个月了,同学们还都挺喜欢她的。安无恙的女生缘似乎还尤其的好,和男生嘛,说话大概仅限于收作业了。
刚开学的时候,一些男生可能还会拖着不交语文作业,但是看安无恙一个人挨老师骂,后来也都齐刷刷地上交了。林鹤鸣也不是无所事事的坏学生,自然也不会去搞小儿科的恶作剧。
胡同向东去是学校和书店,向西去是医院和公交站,所以只要一看两个人的背影就知道他是去学习还是去玩儿。
星期六的上午,林鹤鸣背着画板去上美术课,经常看到安无恙和她妈妈往西走,而下午稍晚些时候,又看到安无恙独自抱着书从东边回家了。
也不错,知道上午出去玩,本来高一就不必搞那么紧张嘛。
安无恙就算迎面撞到林鹤鸣也只是轻轻地说句嗨就完了,那个声音那么轻,好像是北京冬日里的风,快把她的骨架吹散了一样。
安无恙真的不善交际,跟女孩子还可以,但是跟男生,倒不是封建避讳,就是觉得没什么可聊的。
他们总是一前一后地错开去上学,见到了也只远远地招个手。
安无恙,其实并不无恙。一到冬天就咳,咳到自习时生怕影响大家跑到走廊外去咳。
林鹤鸣坐在教室后排,却依然能隔着墙听到她小小的身体被咳碎了的疼痛。
大家都以为她身体不好,抵抗力差,老师又经常让她提前放学回家休息,大家也就觉得这姑娘也太娇气了吧。
周五的下午,安无恙又提前走了,放学时,常老师就把她的作业让林鹤鸣给她带回去。
“你们两家不是挨着吗,帮她把作业送到,她要是实在不舒服,史地政可以先不写,我去跟其他老师解释,把数学和物理好好写写,快期末考试了,偏科可吃亏。”
林鹤鸣只知道她文科确实好,尤其是语文和历史,甚至有深不可测的感觉,原来她数学和物理不好啊?
(化学和生物其实需要背得比较多,安无恙数学也还好,但物理,只能靠勤勤勤能补拙了。)
“叮铃铃”林鹤鸣的自行车开回胡同西口了。
不过这么晚了,还是别让她写作业了,想起她咳得脸色苍白像林黛玉一样,明天再送吧。林鹤鸣轻盈的自行车便朝东驶去了。
又是朗日当空的周六,金色的光洒下来,把银杏打黄了,满地金黄的银杏是安无恙最喜欢的景色。
安无恙吃完早饭在院子里读英语,妈妈在厨房门口喊:别出去吹风,来把药喝了,安无恙的小脸顿时从银杏灿烂变成了林妹妹白。
安无恙的爸爸安百川正把台阶上破的一块砖用水泥抹平,林鹤鸣走到她家大门口,“叔叔,安无恙在家吗?我来给她送作业。”
“来给她送作业啊,她在里面呢,进来吧。”
“呼呼呼”安无恙一遍捏着鼻子一边把药吹凉。这一身毛茸茸的HelloKitty粉色睡衣真让林鹤鸣惊呆了。
校服真是束缚天性啊,脱下校服的安无恙实在太可爱了吧?
“给你委屈的,捏什么鼻子,那是冰糖雪梨。”
“啊?你唬谁啊,这哪里是冰糖雪梨?这是黑糖雪梨吧,妈,这是你炖糊了吗?”
“什么黑糖,家里没有冰糖了,给你拿红糖煮的。”
安无恙的眼睛闪着不可思议的“嫌弃”,“红糖挺好的,你看你到冬天这小手冰凉,喝红糖好。老安,你忙完了去买袋冰糖!”
妈妈这才注意到院门口站了半天的林鹤鸣,“哎,小林来啦?”
“阿,阿姨,我来给安无恙送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