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琳紫也不挣脱他,就任由他捏,瞥眼见桌上铺着写满字的纸,好奇地凑近一看,说:“小子,你在写啥呢?记账吗?”云儿脸红道:“嘿嘿,在监狱曾听人讲过的故事,我闲来写着玩儿呢!”
琳紫伏在他背上,见其墨迹,乃近人之圆珠笔、水笔、钢笔相掺;其字迹勾踢、转折、轻重、连断皆有毛笔字之势,间架结构,殊不板强可恨,遂读了起来。文曰:
有这么一个惯偷,从乡下到城市来,不上两月,盗窃七家,屡屡得手。他视窃术为绝技,自诩在同行中引以为傲,但对家人他则将自己的绝技讳莫如深,不敢以实相告。
他第八次偷窃,选中一家豪宅,以一秒内开锁的神技,轻易便破开重重锁梏。推门入室,等待着他的竟然是女主人快如闪电的玉拳以及母老虎般的娇叱:“抓贼!”她身手了得,也才一秒之间,打得小贼筋折骨断、瘫在了地上。
警察也不须缉贼追赃了,人犯就下了监了。
他被捕后在看守所躺了半年,牢饭难以下咽,伤重的小贼营养不良,痛苦无依。坚硬膈应人的铺板传染了他一身的恶疮,如滚针毡。他饱受同房犯人的欺凌,提心吊胆熬过了许多个无眠之夜……
小贼的老家远在深山,家里一贫如洗,母亲早就病死,父亲五十挂零的人,却已老得满脸皱纹层层叠叠不说,两眼几乎老得瞎了,每天靠其余四器官生活。老人家失聪之初,凭语言、触感和直觉来避免行进中的碰撞和绊倒。庶几,他发觉光用耳朵就能取代双目的能力,视力仿佛又回来了。他靠听来往的人和物体的运动声儿来断定自己行动的路线。这一过程是日积月累,极其漫长的,等耳朵熟练到可以顶替眼睛了,在旁人看来,他几乎与明眼人无异。
小贼既被捕,逮捕消息总会送达父亲耳中,心知父亲早晚都要来看他。他满腹后悔和心痛,时常回忆起看着父亲以耳代目的神奇身影而崇拜舞蹈的情景。时间过得飞快,令他担足了心的父亲,到他释放的那天也没有来。为啥呢,因为外面送来了他父亲的消息,他父亲真的瞎着眼睛启程来看他了,路上不幸遇上车祸,被撞死了。撞死人的司机还当老头儿是个明眼之人,还赖老人干嘛不看道儿不看车!
小贼刑满释放,将及走到监狱门口,甬道内的滴水檐正自滴答滴答地滴水,梅雨的连绵不绝仿佛推开一扇扇封闭的窗户,在他脑海中卷出一幕幕在父亲身边成长的情景。他义无反顾地走出了监狱,回到社会上,通过法院的诉状,找到了那个撞死他父亲的司机家。
那是个寒冬腊月的夜晚,夜黑风高,小贼疯狂地将司机一家七口悉数残忍地杀死在家中,夜色黑了他的手、他的心。他此后到处躲藏逃窜,但终于难逃法网,当他被抓捕归案之后,被判处死刑。他在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是:“我的心早已被自己给偷走了,该当去死啊!”人性到了这一站,旁人也只能慨叹。
云儿借机使劲地饱览琳紫的娇容玉貌,一颗心全系在她身上,只觉琳紫身子软绵绵靠在背脊上,他身内一股暖流涌动不休。琳紫读罢哂笑说:“这故事老掉牙了,不过呢,这是真事儿,我呢就正是那位一秒之内擒贼的豪宅女主人本尊,如假包换!”
云儿乘势一把拉手臂,将琳紫拉入怀中,双臂环抱,紧紧不放,惊道:“啊?还真有其事呐?我本来还道是狱卒瞎编来骗囚徒从善的呢!”
纪琳紫怒脸含笑地问:“小贼,你把我抱那么紧,想做啥?想不想尝尝一秒被KO的滋味儿?”言下情意浓处,她含睇宜笑,翻身扑上来,在云儿唇上狠狠地印了一吻,发出“波”的脆响。
言说之间,眉目传情,流光溢彩,明眸星眄,勾魂摄魄。琳紫见他一脸的淘气,不禁说:“你这坏小子!”张开樱口,在云儿右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云儿“哇”地叫了起来,却遽而慌忙喊:“喂,我的血有毒,我的姑奶奶啊,使不得!”他忆及纪子修说过吸血鬼喝了他的血会被毒死,吓得脸色铁青,生怕琳紫中毒,一时忘了自己被咬的痛楚。琳紫抬头见他一脸关切,心下甜甜的,轻轻抚摸着咬处,揽着他胳膊,小鸟依人般地柔声道:“你当我傻啊,人家又不是想咬得很重,没出血,无妨的。”
云儿见被咬处几个牙痕宛然,确未破皮,显系她不用尖牙,只是轻轻施为留痕留心。云儿放了心,嬉皮笑脸地问:“你咬我做甚?”琳紫水波荡漾的大眼睛朝他一瞪,却心甜意洽地说:“让你记得我待你好!”
云儿知她说话时真情流露,他也非笨人儿,灵犀相通,忙趁热打铁说:“喏,我就当你这话是在向我求婚吧!怎样?你同意我的看法吗?”琳紫一颗心崩崩乱跳,也是个灵人儿,岂能错过?她赶忙发连珠炮般说:“行,行,行,人家主动,凰求你凤,鱼缘你个木头,行了吧!人家一见你就倾心,情不自禁地爱上了你!人家心里头只有你!人家守了几十年的处子之身,说给你就给你啦!人家……”她语出至诚,但又因主动示爱而有些女儿家的委屈,话越说越情难自已,娇脸赤红,眼眶中泪水盈盈欲出,楚楚可怜。云儿一把抱住她,搬过她的嘴便吻,再不让她委屈了。
真叫“说时迟,那时快”,两人当天赶在民政局下班之前,办妥了红艳艳的两本儿结婚证,一眨眼就成了相濡以沫的夫妻!当夜,赶在黎明之前,纪琳紫将父亲纪子修拖来,将两本红证儿往他眼皮子下一拍,挺起胸脯子,壮言豪语地说:“爸爸,我俩成亲啦,您的预言实现啦!”
纪子修早一百年就知今天之事必谐,不风不波的,一脸承平。他不急不慢地从怀内取出两封红包,一封给女儿,一封给云儿。他释然道:“你二人姻缘系前世早定,我早便对琳儿透露了天机,为的是令她生出好奇之心而跑来找你张本。今天你二人大喜,爸爸也没甚送的,些须彩礼,寓意祝福你们和美。”琳紫热泪盈眶,扑在父亲怀中,大口大口咽泪。
纪子修轻拍女儿背,安慰:“好了,好了,你已是大人了,哭一会儿得了,快起来,我有话说。”纪琳紫从父亲身上乖乖爬起,坐在云儿身侧,兀自啜泣。纪子修说:“云儿孤儿,孑然无亲,你我父女二人也一无亲眷,婚礼就不须操办了吧?”云儿紧紧捏着琳紫的手,点头连忙说:“爸爸所言极是,我跟琳紫也嫌婚礼操办起来麻烦,不想费那个周折浪费钱。前此又担心您不同意,非要风光风光,目下可好了,您也是这么个意思,咱们不谋而合,那便不须说的。”
纪子修颔首微笑,继而说:“小两口今后要好好过日子,你俩皆系不死族,但又属异类。你俩若怀了孩子,那孩子便是个宝,会成为永生的完美人类!这孩子非但不会死亡,而且将兼具血族悉数超能力而不须吸食人血,吃饭即可维生,与常人无二。”
云儿与琳紫诧然对视一眼,云儿手指妻子问岳父:“永生的人类?咱俩生的孩儿不应当是个吸血鬼混血儿吗?怎的会生出人类来呢?”子修莞尔道:“这生育之理,究竟怎的,也只有天知道啦!我只是共享了德古拉君的基因信息,预见了未来,提早关照你俩而已。”言下他慈祥地轻轻抚摸云儿的头顶,温言道,“你小子真行呐,不辱使命,娶得琳儿的芳心,你很好!我为了你俩的孩子诞生,穿越时空,把琳紫带到了这个世界,专等你来到。琳紫生于民国十六年,距今已有八十九岁,而我也已活了一百零九年啦。
“我当年被德古拉君转化为血族,本不情愿,生不如死,但得悉了未来,知道有法子求得永生之人,心中喜不自胜,但那时琳紫还只七、八岁大。于是乎,我等了十年,回到琳紫身边,趁她处于人生最鲜美的十八岁,将之转化为吸血鬼,并携她穿越时空。嘻嘻,没想到功夫不负有心人,万事顺遂,只欠麟儿了。”子修摇头晃脑,一副得意非凡的样子。
琳紫对丈夫解释道:“血族转化之时的年纪,将永远定格,我十八岁转化,就永远是十八岁时的样貌,永世不变。爸爸苦等了十年,才把我变成永驻十八岁最美好的吸血鬼,用心良苦,慈恩无量!爸爸,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纪子修脱口笑说:“你怀孕啦?”琳紫脸红点头。子修又紧着问:“是不是云儿的种?”琳紫羞得脸皮发烫,头埋在胸脯中,微微点头,继而眼光往父亲脸上一扫,跺跺脚含嗔娇痴道:“爸爸,您看您说的,我从来不跟男人好,从没把别的男人放在眼中,您又不是不知道,还瞎疑神疑鬼的干嘛呀!”过了一会儿,她又抬头飞了一眼丈夫,见丈夫惊讶的眼神望着自己,少妇双手捂面,难为情至极。
纪子修呜哈哈大笑而去,风飏万里,瞬间渺然无踪。云儿目送走岳父,心花怒放地抱住琳紫,问长问短:“亲亲宝贝老婆大人,娘子!啥时候有喜的呢?”琳紫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肚腹上,正色道:“相公,我昨天吃准了有孕,就立马来找你了。可一进来被你胡乱来打岔给闹忘记了,耽搁了没第一时间跟你说知。你小子可真厉害,头一炮就打出了响儿来,竟然还是在你睡梦之中下的种儿,孩子一下子就种上了!真不可思议!”
云儿嘻嘻笑说:“我算不得甚么,全仰赖你的肚皮争气!”他摸着妻腹,转而似对着肚皮里的孩子说话:“小宝宝,爸爸跟你说话啊,你听得到吗?”琳紫格格笑起来,数落:“啊呸,才刚怀上,孩子还没成形呢,哪来的听觉?喂,相公,我想吃山楂片儿,嗯,反正想吃酸的,越酸得流口水越好!”
云儿自是一呼百应,立马奔去超市买酸蜜饯儿,另买了许多鸡鸭鱼肉、蔬菜瓜果回来。到家却又不见了妻子的影儿,他念及妻子本领高强,蹿高伏低,高来高去,自已已身无半分武艺,自惭形秽,不由得苦笑摇头,自顾淘米烧菜。约摸过了半个时辰,云儿做了一桌儿的饭菜,蜜饯果品摆了盘搁桌上,坐下来发了会儿呆,还道妻子今夜不归了,殊不料纪琳紫又返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