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岳图迷局隐隐 行唐镇鬼影憧憧
自范阳启程,到常山郡城,大抵路程近五百里。
众人自出发之日,至今已近十日。
原本若是骑马,这五百里地快则一日、慢则两日必到。
但队中多有老弱妇孺,又要躲避抵抗行尸骚扰多有耽误,故而十日之后,才看看的到了新乐。
过了新乐便是行唐,再过去便是常山。
原本虽然行进不快,但速度却尚算稳定。
不料自昨日里到了行唐以北,队伍的前进却受到了严重阻碍。
从感官上看,行尸的密度、频次明显增加,队伍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之前数倍乃至数十倍的时间。
另外,与之前在光华寺遇到的尸猫类似的恶兽也遭遇了几次,更增加了队伍推进的难度。
但是这些都不是最大的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关鹭白发现,行尸似乎变聪明了!
之前的行尸就是一群群、一堆堆、一个个扑上来,完全是出于猎食的本能。
但是自从靠近了行唐附近,关鹭白忽然发现,这些行尸似乎有了组织!
发现这一点是一个偶然的机会,在一座小城的外围,逃离范阳的队伍第五次遭到了同一个行尸群的袭击。
原本这是一件挺正常不过的事,但是在队伍几次逃脱之后,不知从何而来的尸群依然阴魂不散。
关鹭白作为断后之人体会尤为明显,特别是其中一个身着红色衣服的敏捷型行尸——
就是那种壁虎一样的行尸连续三次带领尸群出现在追击队伍中时,他突然觉醒了!
这些行尸不是漫无目的的追踪,而是有组织、有指挥的围追堵截!
“指挥型行尸?”
停留在行唐镇以北十几里地的一个名叫鹿苑村村头的大院子里,李倓等人都被这个消息搞得心头沉重。
若兰和其他几个助学更是吓得面色惨白。
原本在关鹭白、尉迟宥南和李倓等人的照护之下,幸存者队伍自出了范阳一直完好无损。
然而仅仅接近新乐后的两天时间里,幸存者队伍便损失了将近十人。
原以为出现这个情况是由于死者自己疏忽,但如今看来,竟然是行尸发生了变化所致!
“鹭白,你不是吓唬人的吧?我......我害怕!”
若兰靠在关鹭白身边,拽着他衣袖的小手不住颤抖着。
关鹭白轻轻拍了拍她的小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她。
作为首先发现这一点人,他背负的压力其实是最大的。
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将烦闷和恐惧死死压在心底。
因为眼下这支队伍明面上李倓地位最高,也最有话语权,但是真实的核心却是他关鹭白。
简单的说,这支队伍一开始的班底是从学馆逃出来的那一批人,以吴先生和诸位助学为首。
这些人大都与关鹭白亲近,对于李倓,则是出于身份上的客气。
而后是光华寺的那一群人,那些人绝大多数是尉迟宥南所救,聚集在寺里的幸存者。
这些人从感情上更加依赖和相信尉迟宥南,而尉迟宥南与关鹭白穿一条裤子,所以自不必说。
至于从北城门营救出来的吴泽奇等人,在这一路上众人讲解之下,了解到当初的营救计划大都出自关鹭白的谋划。
很多事情顺理成章,其中的倾向性自然不言而喻。
最重要的一点,所有人当中,除了李倓和铁鳞卫,其他人都是平民。
即使是身负官职的吴先生,也并非贵族出身,只是靠着才华学识走到了今天的位置。
从根子上讲,他的阶层依然是个平民。
而在平民心中,对李倓这样的大贵族是打心底里排斥的。
哪怕李倓表现得再亲民,这种源自阶层的疏离感也是不可避免的。
所以让关鹭白最为无奈的便是这个,他是最不愿意背负这些压力的人,可是最终压力却集中在他身上。
思虑片刻,关鹭白终于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我觉得,行尸似乎的确有变化,或者说,有一些更厉害的东西在指挥这些行尸。”
李倓眯缝着眼睛听了片刻,偏头看了看站在一边的冯康,忽然问道:
“就像当初控制冯狄的魉?”
冯康闻言,脸色顿时变的一片惨白。
冯狄是他父亲,被妖物不知不觉间附体,死的不明不白。
这是他心头无法释怀的痛,即使明知这件事不怪任何人,但是当李倓提起,他依然心下俱震,一阵心酸涌上心头。
关鹭白也看了冯康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方才小声说道:
“的确有这种可能,但是似乎又和魉不太一样!”
之所以这样谨慎,只是因为不希望这个消息在人群中扩散,进而引起恐慌。
尉迟宥南接口道:“之前我在前面哨戒,也发现了一些情况。”
众人忙看向他,尉迟宥南低声说出了自己的观察。
在进入新乐之后,尸群的确变得不同。
但是到底怎么不同法,开始时尉迟宥南也不确信。
他只是觉得这些行尸似乎有了组织,但是攻击性并不强,双方往往稍一接触,只要这边生人一退却,那边的尸群却也并不追赶的如何紧密。
仿佛......仿佛这些行尸不是为了袭击掠食,而是为了驱赶,或者说,引导!
经过一日多的行进,又在关鹭白方才所说的思路引导下,始终冲在前头的尉迟宥南也产生了一丝明悟!
这一带的行尸在引导他们!
基于这一思考,尉迟宥南将尸群屡次阻击他们的位置从地形图上连成一条线,众人赫然呆在当场!
那竟是一条完整的防御线,一如战场上的半月形工事!
它们要做什么?
关鹭白用手指在地图上轻轻划出了自己一行人的行进路线,再和行尸群的防御线路一对照。
李倓背后的铁鳞卫忽然低声叫道:
“这是衡轭阵!行尸竟然会布阵!它们要阻止我们前往常山!”
众人都是一惊,目光立即移向铁鳞卫。
能够入选铁鳞卫的人无不是军中悍将,自是对这种阵型之类的东西了如指掌。
只是行尸竟会布阵......这个消息让核心几人内心再一下沉。
“常山到底有什么?为什么尸群要阻止我们?”尉迟宥南忽然问道。
众人摇头,关鹭白却将一只手伸入怀中,面露怪异之色。
李倓立即发觉了情况,扭头问关鹭白:
“有何不妥?”
关鹭白迟疑了片刻,方才低声答道:
“五岳真形图......好像活了!”
说着,他将手从怀中抽了出来,拿在手里的正是当日亚师醉道人交给他的五岳真形图!
围在他身边的这一圈人无不是亲信,故而关鹭白展示出图形也无不可。
当五岳真形图被关鹭白平铺在腿上,那图形一呼一吸,竟真的宛如活过来一般!
此情此景除了关鹭白和尉迟宥南二人,其他谁人又曾经见过?
若兰忍不住轻呼出声,旁边的不少人立时被吸引扭头看了过来。
不过说到底,关鹭白等人在队伍中地位超然,见是他们说话,旁人也不过来打岔,自去忙活自己的。
若兰见自己的不淡定险些惹祸,不由的吐了吐舌头。
关鹭白看了她一眼,却也不多话,而是将手轻轻搭上了五岳真形图。
顿时,原本就在宛如呼吸般微微闪耀的五岳真形图上闪过一道金光!
那金光宛如飞龙,在图上盘旋了几圈,终于一头栽下,“噗”的一声轻响,没入图形之中!
众人连忙定睛观瞧,却见那金色光芒停留的位置,正是面前不远处的常山!
“它在指引我们!”关鹭白的声音在这一瞬间竟有些微微颤抖。
这一切宛如神迹,不要作为直接当事人的他,便是究竟事故的李倓等人都被这一幕惊得呆在当场。
而李倓望向关鹭白的眼神更是炙热,心中却不知在想什么。
旋即,光芒隐去,关鹭白的身躯也随之微微一震,仿佛忽然从入定中清醒过来。
随即眼神笃定的望着李倓道:“无论前面挡着的是什么,于公于私,常山我必须回去!”
李倓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见关鹭白缓缓将五岳真形图收入怀中,便追问道:
“鹭白可是从这图中得到了指示?”
关鹭白点头,面上的表情十分凝重,盯着李倓答道:
“有些东西不愿我们去常山,似乎恰是怕我们在常山找到什么,所以正如我方才所说,于公于私我都非去不可!”
李倓闻言,看了看身后那一圈宛如鹌鹑般缩在一起的幸存者,心头忽然产生了一丝丝不太好的预感。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自己如此不安?
李倓扪心自问,略一出神,却忽然想起关鹭白似乎才应该是此事的主要当事人,于是看向关鹭白。
关鹭白正在和吴先生、吴奇泽等人商量下一步的去向,李倓听了片刻,基本明白了大家的意思。
总的来说,这几日赶路颇急,又受到行尸群的袭击,整个队伍都相当疲劳。
所以无论明日向哪里去,今天都不得不在此地休息。
几人自然也没什么意见,除了将两个身上带伤的人隔离在小间里,又留足了岗哨之后,所有人便自去吃吃睡睡,休息恢复。
关鹭白和尉迟宥南却迈步准备向外走,李倓见状,也立即跟了出去。
三人前后脚来到屋门外的院落里,关鹭白兄弟俩见李倓跟着也无异议。
便一起看着关鹭白在院子的各个要害之处布置机关,李倓心底里的不安才稍稍减缓。
等到关鹭白忙活完,已经是日头西沉,月亮渐渐爬上树梢的档口。
微微出了口气,关鹭白靠坐在院墙边的大柳树下,整理着背包里的物事。
尉迟宥南也跟着坐下,轻轻用魔石磨着箭囊里的箭矢。
李倓缓缓在二人身边的石头上坐下,将月影剑斜靠在肩膀上,看着二人动作,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宛如静止,三个人各怀心事,一时间却没人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平地里忽然起了一阵突兀的寒风。
那寒风呜呜鬼叫着,冰寒宛如刀割,立时将沉浸在自己思索中的三人吹醒。
关鹭白抬起头,将背包重新放回背后,正要说话,忽的听到一阵哭声!
那哭声凄厉诡谲,宛如鬼泣,关鹭白只觉得脖颈后面汗毛倒竖,脊背上一阵丝丝凉意顺着脊梁骨直冲而下!
尉迟宥南和李倓也宛如触电般从地上弹起来,李倓手提武器惊问道:
“何人啼哭?你们可曾听到!”
三人四下查找,在院里岗哨的帮助下终于确认——
哭声并非来自院内,而是来自门外!
门外?!
三人不由自主吞了口口水。
门外是行尸的天下,哪里有生人可以存活,更是这般大声啼哭的?
除非......除非那啼哭的......不是生人!
就在这时,“当当当当!”“当当当当!”紧闭的大门被轻轻敲响。
两次!每次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