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上元剑会(一)
两日之后,上元剑会正式开始,作为颢天剑派新年伊始最重要的两大典礼之一,玉柱峰诸弟子都不敢有丝毫大意。在皓月殿前那处数十亩的平台上,他们又搭建了一个巨大的擂台,其南面还有一处高台供掌门、诸位长老以及受邀的贵宾入座观看。这次受邀前来的人其实也不是很多,毕竟只是颢天剑派的年轻弟子们之间的比武较艺,再说其他各个门派在新年之时大都事务繁多,也难以抽身前来。不过让陆槿高兴的是,他又看到了孙思源孙神医以及他的两个弟子。药王山庄在平民百姓中是受万人敬仰,江湖中也有着很高的地位。只是他们每一代均只有两个入室弟子,因此虽地位超然却谈不上是什么大门大派,事务相对而言也比别的门派要少得多,再加上离颢天剑派不过是三四天的行程,因此接到林长老的邀请便赶了过来。
陆槿随几位师兄跟着林峰拜见了孙神医。此时剑会尚未开始,几人站在师傅身后,听着他们聊着这段时候来的见闻。陆槿正听得津津有味,忽然灵觉一闪,似乎有人在看自己,抬头四顾,却又一切如常,正在这时,便听见“槿儿,槿儿!”再看时,却见师傅盯着自己,忙行礼道:“弟子在!”林峰摇摇头,“是孙神医找你,他问你药吃完没有,现在那寒热之症还有没有复发?”陆槿赶紧向孙思源施礼道:“神医的药果然神效,我已将它们吃完了,只是现在那寒热之症虽没有再复发,体内燥热之感却是越来越强,大约是练功所至,不碍事的。”
“喔?”孙思源听完,探出手捏住陆槿的脉门,好半晌才说,“不错他体内的那股寒气已然消失,只是那热气却变得异常强大,没想到你们的常阳真气会如此厉害,不行,我要去调些寒石玉露丸才行。”说完便欲离山。
陆槿赶紧拉住孙思源道:“怎可劳动神医来回奔波?再说这些时日来,我感觉也比以前好些了,想来是前些日子不太适应而已。”
林峰急道:“小徒这点内火又不是什么大事,神医刚来便走,连茶饭都未曾享用,又岂是我派待客之道?”
众弟子也在一旁苦劝,终是将他留了下来。小理这时,玉柱峰的执事弟子走了过来,将林峰与孙思源带上了高台,而他的两名弟子却和陆槿等人留在了一起。
不多时一名三十多岁的青年道士走上了擂台,先向高台上的各位前辈施了一礼,又对下面的诸位师兄弟做了个罗圈揖,然后开始介绍起台上诸位受邀而来的前辈。
最中间和掌门孔德昭坐在一起的乃是嵩林禅院罗汉堂的首座明性大师,嵩林禅院与西北的月华门、东南的蓬莱岛以及西南的摘星崖并称为天下四大门。这次明性大师从嵩林禅院远道而来,孔德昭自然也不会怠慢。
明性大师旁边的那名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是江南铁剑门的门主,铁剑门立派时间不过百年,虽说这几年风头很劲,不过比起四门八大派来仍是缺少些底蕴。
他旁边的人便是孙思源孙神医,而正在和孙神医交谈的那名五十多岁的乞丐便是丐帮在江北分舵的舵主侯富。
候富身边坐着一个素洁的白衣女子,那是越女剑派掌门的首徒钟玉华,因为她的师傅荆冰烟有事,便让她前来观礼。
陆槿正看着,忽听身边有人轻轻喊了自己一声,扭头看去,却是文梦瑶。只见她低着头轻声问道:“你这些日子怎么样过得怎样?上次在快意楼没来得及问你,今天听师傅说,你阴寒虽去,却又添燥热,若真是因修炼那常阳真气而得,不妨修养一段时间,别再练了!”说完看了陆槿一眼,目光中饱含关切之意。
陆槿心知现在那两套心法已如附骨之蛆,即使自己全力控制也只能延缓它的运行,无法停下,不过将来若是不成了,拼着再受一次逆转经脉之苦,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的。倒不怎么担心,只是见她如此说,心中仍感动不已,“文姑娘请放心,令师孙神医也说过将会配寒石玉露丸来,那时想必能药到病除的。”
文梦瑶只看了陆槿一眼便又低下了头,“那寒石玉露丸倒是可去你身上的热毒,只是若要炼成,至少也得百日方可,这段时候,你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陆槿轻轻一笑,耸耸肩道:“无妨,听说那玄冰洞内有万年玄冰,若是这次能进去的话,说不定你们药还没练好,我的热毒就已经去掉了,呵呵!”
“你想进玄冰洞?”正在和胡远航聊得火热的余时继转头问道,自上次这两人在快意楼见过之后,便臭味相投引为知己,此次再见又是一番胡侃,正说得开心就听到陆槿说自己想进玄冰洞。“你可知道,那玄冰洞内寒气逼人,里面的冰霜不知已凝结了多少万年,门中弟子在里面非要不停运转常阳真气,否则就会寒气入体,轻则大病一场功力减退,重者则有性命之忧啊。当年潘师兄便是因此而大病一场,幸好孙神医救治及时,才没落下病根,但就算如此,他的武功也退步了不少。”
陆槿对此倒没什么害怕的,不停地运转常阳真气对他来说反而是最不成问题的事情,只是这些却不能说出来,只有点头以示知道了。
此时台上那名道士已经开始念起了参赛名单与对阵表。耸翠和当阳与雾镜一样,都没有那么多弟子,其他各院则均是满员,最后算来,共有一百三十六名弟子参加此次的上元剑会。等那人念完下场,又有一群弟子用木栏将那巨大的檑台与檑台周围的空地隔成了十多块,每个参赛的弟子领取了号牌,便去相应的场地进行比武。
陆槿拿到的是九号牌,看看那边的对阵表,自己是第六轮出场,现在倒是可以到处去看看。陆槿先在表上找了一下自己的师兄们,参加第一轮的只有五师兄袁稹。他的对手是当阳峰的一个师弟,两人交手之后不久,陆槿便看出来,袁师兄比那人无论功力还是招式的熟练程度都要强上许多,果不其然,两人交手不到半柱香的功夫,袁稹就已将他的剑击落于地,进入了下一轮。陆槿上前恭喜了下袁稹,两人又结伴观看其余师兄的比试。其余几个师兄中,汤飞羽是最快结束比武的,两人交手不过四五招,他便将对方逼出场外。而余时继却是最慢的,他的对手是玉虚峰的一位师兄,两人势均力敌,游斗了近半个时辰,他才以一招险胜。几个师兄弟中只有戴宇寰遇到了玉柱峰的弟子,被对方疾风骤雨般的一轮进攻给挑飞了手中的剑淘汰出局。
一个半时辰之后,便轮到了陆槿上场,到了九号场地,将号牌给那里的一位师兄验过之后,陆槿便走进了场地。他的对手早已进来,是名十五六岁的少年,等双方报上了姓名,相互抱拳施礼后,便直接交上了手。那人入门大概也不太久,现在只不过在第一层而已,陆槿功力剑法均超过对方不少,取胜倒是轻轻松松。
陆槿拿着进入下轮的号牌,抬头看看挂在擂台边一根巨大木杆上的对阵表,雾镜峰有五人晋级,心中一喜,往高台上看去,只见师傅正意态悠闲地与四师叔薛应然说着话,想来几个徒弟大多进入了第二轮,让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陆槿正想要将目光收回,却看到六师叔李晟正冷笑着看着自己。陆槿心知那天得罪了此人,他必不会轻易罢休,向他报以灿烂的一笑,不再理他气得发白的脸色,转身走向二号场地。
还没走到二号场,陆槿便看到冯乐洋向自己迎了上来,“这场比试要小心了,你的对手是熊堂!”
“是他?”陆槿心中暗道,不是冤家不聚头啊,竟会这么巧让自己碰上了他。
“可能是分组的时候,有人做了手脚的。”冯乐洋向看台那里撇撇嘴,其意不言自明。
陆槿默不作声,想到之前的冷笑,手中的剑紧了紧,“既然他们想要玩,那就来吧!”
冯乐洋被陆槿突然冒出来的话吓了一跳,拉了下他的手臂,“等会在场上别和他硬拼,若是有危险,放弃也不要紧的,以你的资质,明年就能赶上他,找回这个场子的!”
陆槿点点头,“放心吧,三师兄!”说完,陆槿挣开冯乐洋的手向着二号场中正对着自己狞笑的熊堂走了过去。
来到场上,熊堂走到陆槿身前,抱拳施礼,口中却小声道:“小子,这一天我可是等了好久,你终于送上门来了!放心吧,我最多只会斩断你一只手脚,想来掌门师伯也不会严责我的,嘿嘿……”
陆槿轻轻一笑,手中剑挽出三朵剑花,“来吧!这么多话,就像个娘儿们!”
熊堂一听顿时就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大喊一声,手中剑带着凌厉的剑风直刺陆槿的前胸。陆槿见他怒火之中,这一招明月入怀却是丝毫不乱,想必也曾下过一番苦功。只不过,陆槿现在眼力惊人,又熟悉这套剑法的各种变化,不待他内力催发,便已先走至他的右边,也是一招明月入怀一剑斜指他的手腕。熊堂微微有些吃惊,眼前这人动作不快,功力也只一般,竟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破绽。他忙变招为九天揽月的第二式,手腕微抬剑身一抖,两点寒光直刺陆槿的双眼。陆槿也不慌张,剑尖微挑仍是刺向熊堂的手腕。两人的宝剑都是差不多的长短,熊堂若是不管,这剑必先刺中他的右手,他收剑一退,落在陆槿的三步之外。此时他终于明白面前这个小子并不是他能轻轻松松就可以教训地了的。
场外几个师兄还有胡、文两人看到陆槿只用了一招明月入怀,便将熊堂逼到三步之外,无不又惊又喜,大声叫好。李晟的弟子们本都集中在此想看看那个得罪了自己师傅的小子会有什么下场,眼下却是看到熊堂一招便退,除了几名眼力稍强的,无不暗骂熊堂无能。
熊堂眼光一扫,场外的情形便已收入眼中,这次他为讨师傅欢心,抢来了这个差事,本以为收拾个入门大半年的小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现在却是骑虎难下,若是输了……“不,我不会输!”熊堂心中大吼,握紧长剑又冲了上去。
两人战在一处,转眼又是七八招过去,可陆槿只用那招明月入怀的七式变化,便将熊堂逼得上蹿下跳无法近身。渐渐地,周围的同门都被这场比试所吸引,人越聚越多,看到熊堂狼狈的样子,叫好声有之,加油声也有之。高台上的众位前辈也听到那里喧闹之声转头看了过去,孔德昭不由皱了皱眉,招手唤来一旁的姜俊,低声道:“你下去约束一下,早先便已提醒过他们,莫要在此大声喧哗,以防引起天变,怎都是这般的不晓事!”
姜俊躬身答应,下了高台,不多时那边已安静了下来,只是周围的人却不肯散去。明性大师看了一会,转头笑道:“孔掌门教得好徒弟啊!”孔得昭抚须笑道:“此子乃是林师弟的弟子,可不是我教的啊!”明性微微一愣,又展颜笑道:“终是颢天弟子,如此剑法实在是难得!”
场中两人已战了半个时辰,陆槿将功力始终控制在第一层,又以静制动,逼得熊堂不住游走变招,内力和体力的消耗比熊堂都要小得多。熊堂越打越心惊,越打越着急,剑法渐趋凌乱,喘息之声场外众人都清晰可闻。几名师兄都握紧了拳头,紧紧看着场上的变化。陆槿面上却是无悲无喜,翻来覆去就是那一招,就好象是在练剑一般。其实若真是注意到陆槿的眼神,便会发现,此时他根本就没有看向熊堂,手中的剑只是随着熊堂的变化而变化着,熊堂就如同是和他喂招的工具。前段时候,他独自在观云台上练剑,杜妃嫣剑法中的精奥他记下了大半,可是这些东西单凭一个人练习,所得也是有限的紧。一开始,陆槿还存着戏弄他的心思,想着只用一招明月入怀将之击败,可到了后来,陆槿渐渐被这一招中种种精妙之处吸引,沉浸其中。若是熊堂退开,他也不会追击,只不过熊堂又如何肯就此退下认输呢。
场外众人之中,除了高台上有数的几位前辈,没有谁能看出其中的端倪,薛应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场中的较量,歪着头对林峰道:“这就是那天赵师弟所说的你的关门弟子吗?当日听赵师弟提及他习武一年不到,那常阳心法便已将突破第一重,我还有些不信,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更难得的竟是有如此悟性与机缘,林师兄你门下弟子虽少,可真是一个胜过一个啊!”林峰心中也是大感欣慰,对于这个送上门来的弟子又多了几分喜爱,却又不好意思自夸,只有抚着胡须哈哈笑起来。
一旁的李晟听到林峰的笑声心中怒意更盛,对于下面已累得满头大汗的熊堂也多了几分怒意。熊堂偷眼看到自己师傅的神情,如何不明白他心中所想,心中惶急,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一招未曾使出,牙一咬心一横,向后跳出圈外,身形微侧,将体内残余的真气都注入宝剑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