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在那遥远的地方
雨过天晴,霞光万道......
临近傍晚,一切恶劣的天气都消散了,戈壁上空浮动着绚丽的彩云,红如烈焰,净似澄水。
驼队劫后余生,无论人还是骆驼都像被痛苦蹂躏过一般,大家的衣裳被雨雪和沙尘涂抹的污秽不堪,骆驼也发出了阵阵不满的嚎叫。
这却是常态,只要还活着,没有人在意形象是否狼狈,除过自身和骆驼的安危之外,只关心物资储备是否遭受了损失。
这是非常重要的关切,要想顺利走出沙漠,就一刻也离不开食物、水,以及御寒的装备。
同时,最担心生病,或遭遇更加凶险的意外情况。
疾病总是伴随人一生的,即使再不愿意,也无法彻底摆脱。
这次该轮到堂邑父了,他患了急性腹泻,而且伴随着高烧,情况十分危急。
假如还有药品,就可以轻松治愈他的疾病,但现在根本没有一粒药,雷少锋赶紧给堂邑父先补充盐水,并用物理降温的方式,试图控制住他的体温。
食盐和水同样宝贵,尤其对腹泻的病人,就要不断进行补充,免得造成脱水的后果。
雷少锋传承了父亲不少的中医知识,在大草原时就屡次施救过很多急诊患者,可眼下仅有理论是救不了堂邑父的,还必须有可用的药材。
“甘父,你要坚持住,雷少会想办法救你!”
堂邑父正在发高烧,人时而昏迷时而清醒。
“我,我没事,能坚持……”
张骞更加着急,堂邑父伴随他十几年了,早已是不离不弃的生死之交,眼看在这茫茫戈壁荒漠之中,缺医少药的境遇如何不叫人焦虑万分!
“甘父,你且稍待,我这就去四处寻药!”
张骞在情急之下,只能到处搜寻起来,可这种地方寸草不生,哪里能寻找到药材!
雷少锋用冷水不断擦拭堂邑父的额头、耳根、腋下等部位,这种物理降温的方法很适合野外急救情况下使用,但效果显然很缓慢。
不过,雷少锋还有别的办法,记得父亲曾教过他针灸按摩的技法,这也是传统中医的范畴,在无任何药物治疗的时候,也能起到一定的效果。
按压人体的合谷穴、大椎穴,可以有效缓解发热症状,雷少锋在尽心竭力地展开施救……
入夜,驼队生起了篝火,仅有的一顶帐篷,只能让堂邑父躺着养病,雷少锋每隔半个时辰要给他擦拭身体,按摩穴位,一直持续到深夜。
野外的夜晚非常寒冷,这种体验虽然并不陌生,但也让驼队的成员感受到了极度的煎熬。
来自于阗的勇士很少遭遇这种境况,他们虽然体格健壮,善于搏杀,但野外生存还不及汉朝使者经验丰富,几个人全部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
为了护送汉使顺利完成出使任务,巴哈精心挑选了这几位于阗勇士,专门负责保卫张骞等人的安全,眼下却要先一起度过苦寒之地的考验。
堂邑父醒了,他的高烧终于退去,出了几身大汗后,人也恢复了神智。
“多谢雷少兄弟,堂邑父见了一次阎王爷,可他不收我,呵呵!”
衰老虚弱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堂邑父向雷少锋和张骞致以诚挚的谢意。
“甘父,并非雷少医术高超,是你自己的毅力最终战胜了病魔,阎王爷当然收不了你!”
雷少锋长舒了一口气,堂邑父能够病愈,这当然令他十分开心,三个人早已凝聚在一起,形成了有力的团队。
基于堂邑父的身体原因,驼队第二天选择原地歇息,好在天气不错,并没有发生极端恶劣的情况。
阳光又开始炽烈起来,干涸的河谷泛着焦灼刺眼的光芒,驼队暴晒在太阳下,找不到任何可以庇荫的地方。
人们只能再次借助于骆驼,实在酷热难耐时,就变成“鸵鸟”,将自己的头和身体尽可能藏在骆驼的躯干下面。
在这种极端的天气下,充分放松身体,尽量保持不动,与时间一起来消磨太阳,才能更好地度过白天的时光。
使能量消耗降到最低点,这也是沙漠生存的法则之一,人们从骆驼的身上,学到了丰富而宝贵的经验。
雷少锋静静地靠着自己的骆驼,他与这种生灵的交融已经深入了骨血,除了深深的依恋,更多的是彼此的理解和关爱。
“我来自遥远的地方,那是一个身不由己的年代,就像现在一样,我怀念我的老师和同学,还有在大草原上的妻子......”
雷少锋在轻轻向同伴诉说着,他曾不止一次与信赖的骆驼对话,虽然只有他在说话,但雷少锋知道,伙伴是可以听懂的。
“我本来可以成为一名画家,一名中央美院毕业的研究生,可以跟着导师去世界各地写生,并拜访世界名师继续深造。”
雷少锋的内心充满了感慨,他才开始步入绘画艺术的殿堂,决心成为像达芬奇、毕加索、顾恺之、吴道子那样的画家,至少也要成为国内当代著名的青年画家之一。
这是他从小都在追求的梦想,通过自身的勤奋努力,已经跨进了中国最好的美术学府的大门,一切似乎都刚刚好。
“......我肯定还是要回去的,虽然我不确定时间,也不知道能去哪里,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吧!”
夜晚的寒气袭来,驼队再一次进入了难熬的时间段,但这样的夜其实已经习惯了,便也适应了。
“张郎,出发吧,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第二日一早,堂邑父精神焕发地吆喝了一声,好似吹响了黎明的号角。
经过了一整天的休息,人和骆驼又恢复了状态,驼队继续向西出发,下一站是疏勒城,这是最靠西部的城郭,堂邑父也只有模糊的记忆。
“疏勒地域水草丰茂,当地流行粟特语,有很多外国人,秩序比较混乱......”
堂邑父回忆道,听他的语气依然充满着隐忧。
张骞并不在意疏勒是否繁华或者荒芜,他只把前路上遇见的一座座城池,当成前往伊犁的驿站,从没想过长期逗留。
行者的脚步可以无限长,只关心起点和终点,途中的风景无论好和坏,都不足以让他们留恋或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