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警服是个谜
他俩游过那条小港,穿越一座芦苇滩,奔向收藏芦水清的地方。
刚鹰子恨不能喝令所有的芦苇闪开道路,让他一步回到爸爸身边。听了刚才那两个人的对话,他内心进一步加深了对杜伯伯和爸爸的热爱。
芦苇叶子不时扫到他光光的背脊上,汗水一浸,好似撒了辣椒粉,他暗暗地皱一下眉头,嘴里不愿有半点表露。
敢儿几次脱下身上的褂子,塞到他手上,要他穿了,他都不肯。就为这事,敢儿还在生他的气。他不穿,敢儿也不穿,同样打着赤膊,将褂子拿在手中。
他俩都很倔强,谁也不能说服谁。
他俩离隐藏芦水清的地方很近了,越是离得近,两颗心跳得越剧烈。
刚鹰子担心周围有人埋伏,听见响声,扑过来抓住他们。
他灵机一动,张开小嘴,模仿斑鸠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
这叫声在夜空中回旋。
敢儿也跟着发出”咕咕咕!咕!”的叫声,俨然公母两只斑鸠你亲我爱,嬉闹鸣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四周鸦默雀静。
他俩这才放心大胆地穿过芦苇丛,来到隐藏芦水清的地方。
刚鹰子双手扒开芦苇,朝地下定睛一看,不由得激动地招呼:
“敢儿!谢天谢地,我爸爸还躺在这里。”
说着,刚鹰子蹲下身子,伸手往爸爸脸上一摸,弹地一下,又立刻收回。
他摸到的不是爸爸的脸,不知是什么东西。
他再次伸手去摸,是一件警服盖住爸爸的脸。
他揭开警服,摸摸爸爸的鼻孔,热乎乎的气流冲击他的手。
陡地,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
他抚摸爸爸整个脸上,一个疙瘩也没有。
顿时,他把那件警服捧在胸前,感激万分。这是哪个好心的警察做的好事呢?为了不让蚊子咬伤他爸爸,特地用警服盖住他爸爸的脸。
敢儿说:
“刚鹰子!你爸爸手上,腿上,凡是警服遮不到的地方,都用荷叶裹着,毒蛇和蚊子莫想咬到。”
刚鹰子问:
“敢儿!你说这是谁做的好事呢?”
敢儿说:
“怎么?这不是你自己做的呀?”
刚鹰子说:
“不是的!我当时只顾引开施平权他们,不让他们抓走爸爸,没想到这些。这一定是一个觉悟很高的警察,知道我爸爸背了冤枉,遭到施平权的陷害,有意给予保护。只可惜,我永远也不知道这个好警察是谁?”
敢儿说:
“我们以后想办法找到这个好警察。眼下,对你爸爸怎么办呢?”
刚鹰子说:
“这芦苇丛密密匝匝,风吹不进,我爸爸在这里躺的时间长,加上又饥又渴,身体虚弱,一定是中暑了。你摸,他身上发烧,却不流汗。”
敢儿说:
“是中暑了,要赶快抢救。哎呀!这里一没医生,二没药品,怎么办呢?”
远处,时断时续地传来警犬的“汪汪”声,警察和民兵的吆喝声。
刚鹰子双手抠进爸爸胳肢窝底下,咬紧牙,托起上身。敢儿搬起他的两条腿,往芦苇丛外面挪移。芦水清虽然身体消瘦,可身材高,骨架粗,足有100多斤。他俩抬着,移两步,停下来,喘口气,又继续往前移。
他俩把昏迷不醒的芦水清抬出芦苇丛,放在草地上。
秋夜的风,从湖上缓缓吹来,像沾着晨露的荷叶,沾在人身上,清爽凉快。一阵接一阵,不断拂过,驱赶闷热。
刚鹰子捡来那几片荷叶,一片要敢儿拿着,他把其余几片撕碎,双手狠狠地揉搓,荷叶揉成一团,流出汁水,从指缝间漏过,一滴一滴,落进敢儿手中的荷叶里。
刚鹰子揉着,双臂疼痛,掌心发麻。
他没有停歇,咬紧牙,憋足气,更加狠劲地揉。
敢儿端起荷叶不偏不歪地接住那一滴滴汁水,蚊子叮在他腿上,也顾不得腾出手来拍一掌。
刚鹰子把荷叶揉成一团浆,蹲下身子,均匀地敷在爸爸脸上、额上、掌心、脚心和胸窝里。
然后,他轻轻掰开爸爸的嘴唇,招呼敢儿端过盛着汁水的荷叶,对准爸爸的嘴,捅开一个细洞,汁水一滴一滴地落下,注入爸爸的嘴里。
这时,锅底似的夜空,像被刮了一刀,黑色减退,变得朦朦胧胧。
刚鹰子低下头,睁大眼,这才看清爸爸的脸,那双眼睛紧闭,那个鼻孔张开,那一圈络腮胡子,如同黑夜中的拦湖大堤,把整个长方脸围了起来。厚实的嘴唇正一张一合,吸人滴滴荷叶汁,恰似龟裂的土地吸收涓涓清泉。
芦水清动了一下眼皮,发出一声叹息。
刚鹰子轻声呼唤:
“爸爸!爸爸!”
敢儿压低声音呼喊:
“芦叔叔!芦叔叔!”
一声声低呼,一声声轻唤,像湖水流淌,似微风吹拂。
芦水清苏醒过来,睁开眼皮,转动眼珠,审视面前的一切。
他抬了抬头,欲坐起身子。可是,背脊离开地面,又立刻倒下。他出了一口粗气,问道:
“你俩怎么跟我在一起?”
“……”
“我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呀?”
“……”
不等刚鹰子和敢儿回答,传来了一阵“汪汪”的犬吠声,噪杂的吆喝声。
他们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一道道光柱,将夜空划得七零八落,声音越来越清晰,光柱越来越明亮。
刚鹰子担心地说:
“坏了!坏了!他们又朝这边搜查过来了。这可怎么办?”
芦水清好像从睡梦中惊醒,说:
“你俩快走吧!免得受我的连累。”
刚鹰子说:
“我不走。”
他抱住爸爸,生怕一下被人夺走。
敢儿弯下腰,摸了摸芦水清的额头、鼻梁、脸膛、下巴,沉默片刻,猛地站起身,说:
“芦叔叔!我走了。刚鹰子!你一定要保护好你爸爸。再见!”
敢儿迈开两条小腿,朝着犬吠声,吆喝声传来的方向,飞也似地奔去。
芦水清强撑起身,往前伸出双手,恨不能一把拉回敢儿。他张开嘴唇,欲放声呼喊,刚鹰子赶紧双手扪住他的嘴,提醒道:
“爸爸!你不能做声。搜查的人离这里不远,会被他们听见。”
父子俩都咬紧嘴唇,默默地望着敢儿那逐渐缩小的身影。
突然,犬吠声,吆喝声大作,光柱急速地扫来扫去。
瞬间,光柱朝着北边扫去,声音也变得模糊不清。
父子俩的目光追寻远去的声音,久久不能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