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县委书记走访发家户(说唱)
公社副书记马满堂,
双腿胜似飞毛穿梭忙,
供销社提了三瓶武陵酒,
芙蓉香烟背袋装,
又称了十五斤雪花梨,
卤肉店再买上三斤味道好的颜色鲜的腊香肠。
需要的物资全备好,
队上的饭菜已喷喷香。
只等县委常书记到,
他就要敬酒劝菜舀鸡汤。
(白)今年初夏,他向县委书记常春明写信反咉了他蹲点的牛角湖生产队中农社员刘宝祥继续坚持个人发家致富的严重错误表现。
他向常书记提建议,
在刘宝祥家里摆现场,
作为反面典型让全县人民都知道,
个人发家致富不是方向。
他朝朝踮脚望,
夜夜梦中想,
只愿自己的建议得釆纳,
又为升官架桥梁。
今晨电话传喜讯,
常书记要来走访刘宝祥。
喜得他眉梢挂春风,
心窝儿里灌蜜糖。
胸膛挺,
头高昂,
风驾得意步,
光照升官郎,
双手轻摆码头走,
睁大眼睛水上望。
点点白帆赛流云,
只只轻舟追绿浪。
横渡轮船来回跑,
长春牌、洞庭牌、东方红、丰田、皇冠小车渡过无数辆,
唯独不见那北京吉普车,
腾空展翅跨沅江。
(白)莫非常书记到地区开会去哒?莫非……要是常书记不来,岂不是竹篮打水空徒劳吗?
马满堂正急得汗珠淌,
有只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以为是那个社员找他批条子,
不是要木材就是要钱粮。
他满腹牢骚掉转头,
两只眼里闪火光。
只见一个身材魁梧的壮年汉,
赤脚草鞋粗布装。
阔脸浓眉络腮胡,
双目炯炯高鼻梁。
肩背黄挎包,
芦叶子斗笠提手上。
马满堂又是惊来又是喜,
到口的官腔转回肠。
笑嘻嘻变成一副奴才脸,
装烟递火问短长。
(白)“常书记,您走路来的?”
“我顺便到春柳湖、碧莲河、鲤鱼滩,
了解大湖养鱼、发展群鸭、晚稻抢收情况。”
“您年纪大、身体差、腿上的弹片常作怪,
要少劳累多休养。”
“工作不会累死人,
越干身体越强壮。”
(白)“小马你好像在这里等人?”“等的就是您常书记!”“哦!
走吧!”
脚踏秋风披艳阳,
跨湖过港穿水乡。
湖中鸭戏水,
田野谷吐香;
大道柳成荫,
空中线如网。
常书记画中漫游心似醉,
连声赞扬改天换地的好儿郎。
这可急坏马满堂,
找个空子忙开腔:
“常书记!刘宝祥屡教不改,早把您对他的批评教育忘得一干二净哒!”
常书记听罢暗思量,
心中好似倒三江。
记得1975年的那一天,
他在刘宝祥家摆现场,
批判他是资产阶级暴发户,
个人主义尾巴翘到了天上。
没收单车手表收音机,
打烂高柜矮柜架子床。
门前鱼池撒闹药,
屋后菜园踏得溜光。
拖猪赶羊牵牯牛,
抓鸡打鸭挑余粮。
说是割掉他的资本主义尾巴,
让社会主义的穷棒子精神永发扬。
刘宝祥挂牌游遍全公社,
险些一命见阎王。
那些年,“四害”未除雾迷漫,
多少人,征途不明失方向。
他身为全县一把手,
歪掌舵把错导航。
金当砂,砂当金,
误害刘宝祥,错举马满堂。
千悔万悔愧难言,
四化征途挺胸膛。
党中央拨乱反正示明灯,
三中全会定方向。
把农村经济政策落实好,
鼓励社员养鸡养鸭又养羊。
为社会主义发红财,
幸福生活胜天堂。
他宏伟规划胸中铺,
喜眉笑眼似海棠。
马满堂却以为常书记对他很宠爱,
更似那哈巴狗儿捡了糖。
(白)“常书记走这边。”“不,走这边。”
常书记走访刘宝祥,
消息好像长翅膀。
老人捏了一把汗,
青年人吓得心发慌。
刘宝祥正从田里挑起一担金灿灿的“浙叶青”,
劲鼓撩槌走向队屋禾场。
听说常书记又来走访他,
眼睛发黑瘫坐在路中央。
昨日走路跌大跤,
今日岂能不提防。
前几年,他家庭副业发展好,
有吃有穿有余粮。
单车手表收音机,
高柜矮柜架子床,
门前池里鱼欢跃,
满院鸡飞鸭舞猪牛壮。
一家九口日子甜,
无不声声感谢党。
哪想到,成了资本主义暴发户,
全县内外臭名扬。
那马满堂提升公社副书记,
欺上压下跑红场。
扫除“四害”春光照,
桃李花开吐芬芳。
他集体田里显伸手,
小家园中逞豪强。
日子越过越红火,
好似阔步进天堂。
如今常书记又来他家,
莫非又要遭祸殃。
(白)想到此,他打起飞脚,奔回家里,立即全家总动员:
“爹爹您赶快把三头壮猪藏起来。”
“要得。宝祥!”
“恩娘您把那四十只鸡婆快些唤进笼里关起。”
“好。宝祥你莫慌。”
“牛儿,手表莫戴哒,
用挎包背起那全套音响,
骑单车躲到家公屋里去。”
“要得。我照爹爹安排的不走样。”
“三毛,快把鸭子往河里赶,
躲进蒿草丛中莫声张。”
(白)“老刘你这是做什么呢?”
不等刘宝祥吩咐毕,
有人在他身后接了腔。
常书记出现在他家院门口,
身后跟着得意洋洋的马满堂。
刘宝祥舌头打结口难张,
黄豆大的汗珠满脸淌,
痴呆呆望着常书记,
傻乎乎坐在门槛上。
常书记正要低头说什么,
马满堂一把将他拉进房。
点东点西不停口,
往刘宝祥头上扣罪状:
“这满房家具哪里来,
你门前插柳屋后栽杨,
遮了集体田里的雨露,
是资本主义思想恶性膨胀。
这单车手表收音机,
纯粹是挖的社会主义墙,
自留地里种凉薯,
赚回票子撮箕装。
鸭子不该在社会主义水上游,
鸡婆不该在社会主义空中唱。
牛不该啃社会主义的草,
猪不该吃社会主义的粮。
一家九口比众人好,
牛角湾出了新兴地主刘宝祥。
想当年,常书记对你谆谆教育严批评,
为的是把你拉回社会主义大道上。
可是你,变本加厉走邪道,
深陷资本主义污水塘。”
(白)马满堂对县委常书记说:“不狠些批他一餐,他那资本主
义尾巴割不掉。”
这时候刘宝祥不像先前心发慌,
说起话来理直气壮:
“想过去,"四害’横行兴恶浪,
农村社员受饥荒。
一年汗水流到头,
鸡鸭鱼肉莫想尝。
这种极左台风刮下去,
共产主义在何方。
看如今,党中央领导百业兴,
各项农村经济政策暖心房。
发家致富凭双手,
家富国富民豪强。
马满堂,你思想僵化目光浅,
仍然替"四人帮’舞棍棒。
一心只想往上爬,
欺负百姓罪难当。”
(白)“刘宝祥,你太恶毒了。”
马满堂气得浑身像筛糠,
对着围观的男女大声嚷:
“春坊,给老子拆他的屋!
腊初,赶他的猪牵他的羊!
牯牛,把他捆起来,
挂块黑牌子去游乡。”
社员们对马副书记发的号令,
不知是买账还是不买账?
忽听常书记大声问: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刘宝祥?”
他笑笑嘻嘻伸出手,
与刘宝祥肩膀挨肩膀,
缓步走到猪栏边,
指着圆滚滚的肥猪问端详:
“你一年七头肥猪交国家,
把的什么潲?吃了多少糠?”
又问鸡鸭怎么喂?
牛养如何养?
一分地的凉薯多少蔸?
百斤甘蔗榨得好多糖?
俨像个刚进门的新媳妇,
向婆婆学习理家常。
刘宝祥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只好一五一十把真情讲:
“栏干食饱喂肥猪,
勤换草场壮牛羊,
细料细给长鸡鸭,
除草施肥,拢兜松土,灭病治虫,浇水培管,
种出的凉薯脸盆大,黄麻腿杆粗,甘蔗电杆长。
腿勤手快是发家本,
精打细算越兴旺。
倘若吃穿都向国家伸手要,
百座泰山都会吃光。
家家富裕生活好,
实现四化有保障。”
(白)“好!讲得好!”
常书记握住刘宝祥的手,
话语似火暖心房:
“好同志,刘宝祥,
发家致富理应当。
当初怪我常春明,
妖雾迷漫错导航,
搬走你家财实残忍,
毁坏你名誉罪难当。
今日阳光普照形势好,
又闻你精神振奋挺胸膛。
一来向你认错作检讨,
二来向你取经作推广,
群雁奋飞你头展翅,
发家致富是榜样。”
社员们听了拍手连叫好,
刘宝祥听了两眼泪汪汪。
马满堂听了目瞪口呆面如纸,
拉着常书记的衣角说:“这样搞会拐场!”
常书记好像没听见,
只把目光深情地望着刘宝祥。
刘宝祥却搓脚捏手方寸乱,
像个要上车出嫁的大姑娘。
不惊慌又惊慌,
不欢畅又欢畅,
一把拉着常春明的手,
千言万语口难张。
突然双膝跪下地:
“感谢英明的党中央!
农民有了好奔头,
美好的生活万年长。”
常书记伸手将他扶起,
又从挎包袋里抠出一面红色奖旗挂上墙,
旗上“发家致富光荣”六个字,
照得堂屋里闪金光。
“老刘呀,这面奖旗授予你,
切莫辜负党希望。
富小家,为大家,
再接再厉破风浪。”
霎时间,屋里屋外齐叫好,
男女老少喜洋洋。
马满堂独站一旁实狼狈,
找了个借口想退场:
(白)“常书记,天时不早哒,吃晚饭去吧!”
刘宝祥连忙拦住常书记不让走,
嘿嘿笑得像喝醉了酒一样。
“我想留常书记在我家吃晚饭,
不知能不能满足我这个愿望?”
常春明连说三声“好”,
刘宝祥喜欢得哈哈震天响:
“恩娘你煎八个荷包蛋,
少放点胡椒多放点糖。
爹爹你洗锅烧火煮腊肉,
还要蒸鸡闷鸭炒香肠。
伢儿他恩娘你还躲起做么得,
麻利些做一盆莲子汤。
牛儿你到鱼池里撮鳜鱼,
三毛你宰那只黑山羊。
乡亲们都留下来莫走哒,
陪常书记喝酒拉家常。”
(白)要得!大家都陪常书记喝几杯!
劈柴干,灶火旺,
鸡鸭鱼肉喷喷香,
自熬的米酒桌上摆,
一杯一口味道长。
县委书记走访发家户,
党群情深似海洋。
醇厚的美酒喝不尽,
社会主义日子赛蜜糖。
1980年1月17日12时46分草于汉寿县供销社
1980年6月28日23时50分改于老渡口生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