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BOSS阿苦领着颜清正和景敏走到颜景奈面前。

颜景奈想过要不要给予父母一些暗示。如果颜清正和景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们一家三口就能齐心协力去解决问题了。但他立马又想起了自己白天时的经历，他的身体被另一个灵魂操控着，当时他以为自己分裂出了一个副人格，可是现在想来……

白天利用我的身体疯狂喝可乐的有没有可能是真正的监察官？

而我现在的所作所为是不是也被真正的监察官看在眼里了？

颜景奈不敢冒险。

他必须要做好两件事。第一，扮演好监察官的身份，不能让领域中的大小BOSS们发现不对，也不让监察官的同事或者上司发现不对，如果监察官有同事或者上司的话，这样才能确保自己的安全；第二，他不能暴露自己和父母之间的关系，所以当务之急是要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好正大光明地以监察官的身份给予父母庇佑。

颜景奈始终不觉得父母会是那种因为贪婪而和幽冥生物签订契约的人。他便做出了一副教育局领导来学校视察工作的模样，表情严肃地说：“谈谈你们的契约吧。”

颜清正和景敏对视了一眼。

领他们上楼来的诡异小孩称呼眼前这位美得仿若没有性别的人为监察官，就是不知道这位监察官会不会真的秉公执法。副本世界显然是个无序的世界，不受现实生活中的法律的约束。颜清正牵住妻子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像是在安抚妻子，也像是要从妻子身上汲取力量。他十分谨慎地说：“我们的契约……有点儿不正常。”

果然！颜景奈忍住了内心的激动，故作平淡地说：“具体说说。”

哪怕是同一具身体，主导的灵魂不同，给人的感觉就会截然不同。颜景奈虽然表情冷淡，但他眼中的情绪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一种在法治社会里养出来的“讲理”。

景敏看人很准，反手握住丈夫的手，回捏了一下他。

颜清正领会到妻子的意思，一五一十说起了他们在医院的经历。颜景奈的眼神便朝BOSS阿苦飘了过去。你口中所谓的公平的契约原来就是这样强买强卖来的吗？

阿苦疯狂摇头：“不可能！每一个签订契约的人都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没错，每一个和幽冥生物签订契约的大世界人都必须是心甘情愿的。大世界就是大世界，大世界的规则凌驾于无数小世界之上。景奈作为万千领域的掌控者、幽冥的至高神祇，诞生于无数小世界的规则碎片中，暂时还不能和大世界的规则硬碰硬。

硬碰硬只会两败俱伤。

用网络安全来做一个类比，大世界的规则就是一道近乎完美的防火墙。大世界的人本身没什么厉害的，都是一些普通人，战斗力远远不如幽冥生物。但因为防火墙的存在，幽冥生物敢跑去大世界，直接就是一个死！敢强迫大世界人来领域中，也会触动防火墙，还是一个死！所以，幽冥生物需要想办法让大世界人心甘情愿来领域。

像颜清正和景敏这种情况，也许是钻了防火墙漏洞。但漏洞可一不可再，这种情况要是发生得次数多了，待到防火墙的防御机制有所察觉，等它发动攻击时，涉事的相关领域很可能会分崩离析，而景奈这个领域之神毫无疑问也会被迫对上防火墙。

所以景奈决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出现。

大世界人都拥有充沛的灵魂之力，祂确实喜欢灵魂之力，但祂只想慢慢瓦解大世界的规则，而不是不管不顾地和大世界同归于尽。所以祂会率先清除所有违规者。

阿苦跳着脚地指着颜清正和景敏大声说：“你们骗人！我才没有违规呢！”

颜景奈的眼神便又落在了父母身上。景敏呵呵一笑，直接报出了家里的财产，不动产有哪些，值多少多少钱；她名下的公司有哪些，市值分别是多少多少；颜清正作为大学教授，赚得不如景敏多，但他有一些学术著作，每年都有不少合法的外快。

那包钱还不到十万，他们夫妻会为了区区十万块钱跑来领域中用生命冒险？

“看来，我们需要好好聊聊了。”颜景奈说。

领域已经开启，除了颜清正和景敏夫妻，还有九个大世界来客，总不能把他们丢在那里不管。好在颜清正和景敏本来就需要扮演阿苦的爸爸妈妈，他们走进401室和阿苦以及监察官关起来门继续讨论契约的问题。别的来客就由别的鬼怪去招待了。

之前那个向颜景奈请教问题而被他拉着做了物理题的小姐姐，直接露出了临死前的惨状，身上刀痕交错，脑袋堪堪挂在脖子上，扭身就跑去自己的房间里吓人了。

401室。

房间里的布置暂时维持着阿苦生前的样子，这是一个贫苦的家庭，家具都是从二手市场买回来的。阿苦让出了唯一一把好椅子给监察官坐，又让出床铺给颜清正和景敏坐，自己委委屈屈地缩在一张三条腿的板凳上。板凳的一角凝固着黑色的血液。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阿苦把自己知道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倒空了。

“大世界和小世界……可不可以这样理解，我所在的大世界其实就是主世界，而小世界就类似于是由主世界中的小说、影视等作品衍生出来的二级世界，然后二级世界进一步衍生出了领域。二级世界和领域都是依托于大世界而存在的，所以你们既需要大世界之人的灵魂之力，却又不能直接简单粗暴地把大世界毁灭了。”颜清正说。

阿苦抓了抓脑袋：“应该就是这样吧。”

顺着颜清正的逻辑去理解，阿苦好比是某一本小说中的人物，他死了，而且死得很惨很惨，所以死了以后就变成了鬼怪，并且把他的死亡之地14号楼房变成了一个领域，成功堕入幽冥中。他的领域就只有一栋楼房这么大。楼房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同的领域之间有交流吗？领域和领域能互相吞并吗？”景敏忽然问。

阿苦生前只活了六年，连幼儿园都没有去过，但凡正经上小学，他都不至于这么好哄骗。他说：“如果另一个领域的主人比我强，他是可以吞并我的。”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如此害怕颜景奈，凭着监察官的实力，一口一个小朋友还不是容易得很！

阿苦小声嘟囔着：“所以我要努力吸收力量，要强过别人去。”

景敏看向监察官：“您看，有没有可能是这样，阿苦确实没有违规，是别的领域的BOSS违规了，把我和我丈夫骗进了领域中，以此来陷害阿苦？”至于真相是不是这样的，根本不重要。如今待在阿苦的领域里，自然不好说阿苦的坏话，免得把这个BOSS惹急了。她不需要真相，只求这位监察官能痛快解除掉她和清正身上的契约。

问题是颜景奈根本不知道如何解除契约啊！

他确实穿进了监察官的身体里，但他并没能获得监察官的记忆，现在就好比是一个空有几十年内力但对武学一窍不通的人，你让他点穴，他连穴道具体在哪个位置都不知道；你让他用轻功，他连怎么提气都不知道；哪怕让他随随便便打人一拳，因为对内力不熟悉，他连力道的大小都不好把握，要么打轻了，要么干脆把人打死了。

颜景奈皱了皱眉头：“事情的真相如何，我会调查的。”

景敏追问道：“那我们……”

颜景奈看向大BOSS阿苦：“送他们出去吧。”

“我倒是能送他们出去。”阿苦现在哪里还敢觊觎颜清正和景敏身上的灵魂之力啊，保护他们还来不及，“但契约不解除，他们还会回到领域中。”阿苦这个领域太小了，没法给颜清正和景敏提供多长的安全期，他们今晚离开领域，明晚又得进来了。

颜景奈的眼神落在阿苦身上，继续盯着他看。

这是他从他妈妈那里学来的谈判技巧。

阿苦浑身颤了一颤：“要、要不然这样！我给他们一个信物，他们再进领域时，还是来我这里。我、我保护他们！”虽然颜清正和景敏身上的契约是异常的，但只要他们不死，暂时还不会惊动大世界的“防火墙”。保护好这对夫妻，就是保护他自己！

颜景奈很是勉强地应道：“行吧，先这样安排着，别辜负我的信任。”

面对这样的处理结果，颜清正和景敏自然不满意，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也没有说什么。景敏进一步试探说：“我们明天还要上班，现在需要休息，你们看……”

顶着颜景奈的视线，阿苦热情极了：“我这就收拾屋子……你们习惯睡什么样的床，席梦思还是棕板床？枕头要哪种，荞麦枕怎么样？我这里不冷不热可舒服了。”

景敏的注意力主要放在颜景奈身上，见监察官没有反对，她心里就有数了。

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景敏很擅长“得寸进尺”，抓住机会继续试探说：“那明天来你这里时，我们能带一点东西进来吗？我丈夫习惯在睡前看看书，能不能把书本带进来？我呢，也想给你带一份小礼物……”

阿苦：“！！！”

大BOSS泪眼汪汪地说：“我、我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

景敏一愣。

说起来，阿苦这孩子生前挺可怜的，不可怜也不能化成厉鬼。

哎，他要是活着，这年纪该上学了，明晚给他带一份小学全科教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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