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林泊元这会儿喝药倒是痛快,仰头的功夫便将那一碗喝了个干净。

季芊婷一手接过空碗,一手朝他递去干净的帕子,他老实接过,手中的帕子软绵甜香,同她方才发丝上的是同一种味道。

他手里捏着帕子,丝软洁白,一丝杂质污垢也无,心里想着,若是这帕子用来擦残汁岂不可惜。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将帕子搁下,没舍得用。

“我听夫人说,你昨天跑出去淋雨,是你院子里开了什么花,都让你成这样了?”季芊婷将药碗搁下,扭身便朝窗外瞧,奈何隔了纱笼,也瞧不出个所以然。

林泊元双目微弯,盯着她玲珑的侧身,这会儿她头偏着,显出一段修长雪白的脖颈,她原本就白皙,这会儿光线透进来折在她身上,如同蒙了一层光。

他心不静。

心口有些灼热。

突如其来的轻咳了两声,强盖了他的心事,他低语一句,“美人花。”

“什么花?”季芊婷明显没有听清,回过身来瞧着他。

量是她这般认真的盯着,他也没胆子重复了。

昨日他听说,钟明齐约了季芊婷去赏花节,一时心里不是个滋味,竟像个傻子般挺在院中盯着才开的黄花出神。往日院子里栽种的名贵品种次第开放起来赏心悦目,昨日看着却如针在眼,刺的人生疼。

他竟恨不得将满城的花都连根拔起,让那赏花节怎么也开不成。

最后天下了大雨,他竟鬼使神差的淋了个痛快。

今日她来,便是惊喜了,咱下,他又改了主意,院子里的花不拔了,好像也没那么刺眼。

季芊婷见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脸色又苍白,想着他病中定是休息不好,自己也不便在此打扰,只道:“既然药喝了,便好好休息,我去同夫人说一声,这两日好好喝药,别再让夫人担心了。”

见她欲起身,林泊元忙扯住她手腕,仰着脸问:“你这就走了?”

被他这么一抓,季芊婷先是一惊,而后目光顺着望下去,见着他苍白修长的指节正抓在自己腕子上,不禁脸色一红。

林泊元这才察觉出不妥来,手上力道渐渐松了。

“你还有事?”季芊婷将腕子收回,用另一只手握住,手底下还有他指间的温度。

“你还没告诉我,今日你怎么没去赏花节。”这件事,是他此时此刻最在意的事。

他就是为得这事儿才病了,若今日不问个清楚,这便成了心病了。

“不想去。”季芊婷幽幽道。

“不想去?”林泊元心里微动,来了精神,略坐正了身子,“是不想去赏花节,还是……不想和钟明齐去赏花节?”

“你怎么知道他邀我同去?”季芊婷侧目。

林泊元抬手抓了抓下巴,脑筋转的飞快,打了个马虎眼,“以他的性子,必邀你去,还用问吗!”

直到这儿会儿,季芊婷才后知后觉,隐约明白他为什么跑到院子里淋雨。

她心微微揪了起来,这般细微末节,若是她今日不来,根本就不知道,从前她同钟明齐“两情相悦”时,这病榻上的人还不知暗地里难受了多少回。

愧疚吗,当然是有些愧疚的。

季芊婷轻抿唇角,而后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不想和他去了,”季芊婷一双美目忽迎上他的,坚定而纯粹,“以后都不想了。”

对面男人的眼中,再次浮现她的倒影,林泊元喉头微动,不知是病的燥热,还是从心底生出来滚烫。

他忽然在她面前生出许多胆量来,从前只听说酒壮熊人胆,这会儿病着也撑了胆,他眼也不眨地问:“若是同我去呢?你可愿意?”

料是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季芊婷愣了片刻,猛地反应过来,脸便红的不成样子,忙将脸别了过来,眼观鼻鼻观心,也不说话。

见她这样,林泊元忽有些后悔,方才太过莽撞,口不择言,以为她不想回答,干脆脸也不要了,身子直接朝后仰躺下来,一只手腕搭在额头上,配上沙哑的呻.吟,故意拉长了腔调,“不行,不行,头还烫,晕的厉害……”

季芊婷余光瞄着他,明知他在装,反而被他这模样逗笑了,最后无法,便说道:“这两日你好好的养病,好好的吃药,要听郎中的话。”

一字一句从耳朵里进来,仍旧装模作样给自己挽尊,哼哼个没完。

“你若养不好,拖沓起来,赏花节就要过了,到时候想去也去不成了。”

季芊婷一本正紧说道。

病榻上的人闻言,哼哼立即止了,听出她话的意思,头猛然侧过来,眼睛都比之前清明了许多,“你说什么?”

季芊婷闭口不言,转而起身,“听不见就算了,我才不说第二次。”

“季芊婷!”见她要走,林泊元猛的坐起身来,毕竟还在病中发着热,起的急了一时有些头晕,“你得等我!”

季芊婷回眸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梨涡出来,“你还是先把病医好再说吧。”

长发随着身形摆动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看的林泊元眼花缭乱一时找不到北。

再眨眼的功夫,人便没了,只听庆妈妈在门口细细碎碎的说话声。

她今日来这一趟,只同他说这几句话,便比什么良方都管用,他觉着自己此刻下地便能健步如飞。

抄起床上的金织软枕高高抛起,稳稳的抱在怀中在床上打了个滚,美的睁不开眼。

从林泊元房中出来,随着庆妈妈来到前堂,邓茹一直没离开,一见她回来,便又起身迎过来,见着一旁庆妈妈轻松的神色,便知那愣小子肯喝药了。

“如何,他可老实喝药了?”邓茹还是扯起季芊婷的手多问了一嘴。

“夫人放心,他将药喝了,这几日应该都会按时服药。”

闻言,邓茹和庆妈妈对视一眼,从庆妈妈眼中瞧出了一丝端倪,便知这两人方才已经谈好了。

“三姑娘,我还真要谢谢你。”邓茹手轻拍着季芊婷手背。

季芊婷有些心虚,一时间竟觉着接受她的谢意有些受之有愧,毕竟他是为了什么才病的,她清楚。

“夫人言重了,能帮到夫人和公子,是我的福气。”美人眼角微垂,思绪分了一半儿在方才。

“时候不早了,留下来用午膳吧,我正想和你好好说说话。”

“芊婷就不打扰了,父亲今早找我说话,让我这几日准备准备,过两日去看外乡的祖母,我还要赶着回去准备些给祖母带的东西。”她微一颔首,娓娓道来。

万事没有长辈重要,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平民百姓都对比颇为看中,更何况是恒誉侯府,邓茹闻言也不好多留,一副了然神色道:“既然如此,我便派人送你回府,祖母的事最重要。待你从外乡回来,再请你来府里玩就是,只是不知你这一去要待多久?”

“少则个把月,多了也说不准,许久不见祖母,总要多陪陪她老人家才是。”

“也对。”邓茹嘴上是这样说,脸上确是遮不住的惋惜神色。

尽管不情愿,还是派人好好的将季芊婷送离了侯府。

直到季芊婷离开,邓茹庆妈妈主仆二人才讲体己话。

“奴婢瞧着夫人好像很喜欢三姑娘?”庆妈妈贴了过来,轻声问道。

邓茹细呷了一口茶,面上是遮不住的笑,“人倒是不错,我也看中了,可这家世略微逊色了些,着实可惜了。”

“奴婢也瞧着,三姑娘虽是庶女,却不必她两个姐姐差,娶妻娶贤,更何况公子钟意。”庆妈妈下巴微抬,脸朝了林泊元的院子方向。

邓茹将茶盏放下,细不可闻的低叹了一声,“是啊,可不就是他钟意了,哪里能拗得过他,咱们家这个老二,整日的胡闹,果真同他大哥没一点相似,往后,不知这三姑娘能不能镇得住他。”

“公子调皮,本性却不坏,若是遇上大事,也是个镇定有主意的,”庆妈妈一顿,笑道,“往后成亲便更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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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芊婷被恒誉侯府的马车送回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便传遍了季府上下,尤其惊了柳姨娘那边。

季芊婷已然想到,此时此刻,这件事被季秋棠知道了,对她是何种的咬牙切齿。

如今她不在意,往后,她谁都不会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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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垂,晚霞被染成秋色,一层一层将日暮遮住,季芊婷回房后亲自推开了朝西的窗,夕阳打在她脸上,抹上一层粉晕。

文竹踌躇着进门,瞧着季芊婷心情看似不错,犹豫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姑娘,您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

“什么?”她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扭过头来瞧她,一边脸被霞光投了阴影。

略微思忖,她便懂了文竹的意思。

那个人,今日本是约了她,可她没去。

文竹瞧着,姑娘这个时辰了,应该是不会赴约了,想着姑娘定是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敢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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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花节的缘故,整个长街热闹非凡,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多有良男善女结伴而行,在钟明齐身边来来去去。

一整日了,他在桥头站了一整日了,也没有得见那抹日思夜想的身影。

即便从朝阳等到星辰,他也坚信她会来,仿佛在下一秒,她便能穿过层层人群来到他的面前,浅笑着同他说,她来迟了……

最终,是他想错了,今日赏花节已散,直到街边的商贩都开始张罗着收摊,他才明白,今日季芊婷不会来了。

钟明齐撑着僵硬的膝盖坐到石阶上,一低眼便能看见湖中的花灯,顺着水流越飘越远。

这一刻,钟明齐的眼中,终于挂了一抹晦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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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稀罕做你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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