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找她老娘的?
她什么时候交了新朋友?还是男的?
冯婉正想着答应一声,不料循声抬头看去时,却见到来的是两个并不认识的人。
她微微一怔,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索性不答反问道:“不知道两位是何人?找冯大娘又有何事?”
打头的那个人是个看上去很和气的年轻人,他率先朝着冯婉微微揖了一礼,正想着说话,却不料很快就被旁边儿跟着他的中年男子十分粗暴地打断了:
“文才,你何必同她这么客气,不用同她废话,只管寻了人传了话了事。”
他说完,斜过眼睛看了冯婉一眼,想来见到她年纪不大,就直接端着架子、趾高气扬地对着她问道:
“咱们问的是冯大娘,你知道不知道的,只管回答便是,东问西问个什么?事儿可真多,是她的女儿还是她亲戚?”
他这么一番操作,倒是把冯婉给整笑了。
自从到了这牛家村之后,虽然说也遇到些麻烦,但是她还是很少遇到这样纯然无理的人。
这么想想,倒也挺新鲜的。
而且一看他这架势,也不是什么扎手的角色,不出三两句话,保管就自己把自己的底儿全都透个干净。
冯婉也不着恼,不慌不忙地笑着道:“这位大叔,您老这么说话,可就不对了,现在要问事情的是您二位,可不是我。我又不认识您二位,您都直接问了我这么半天,那我先问您二位两个问题,又怎么了?”
那中年汉子被冯婉这么一抢白,面子上登时就有些挂不住。
他看着就是个暴躁脾气,实际上脾气比看起来还要坏一些。再加上被冯婉这么一个小姑娘下了面子,当即就要发飙。
冯婉看他张牙舞爪的样子,却半点儿都不怕——不过只是虚张声势罢了,若是他真敢动手,她保管能够叫他站着进来,躺着出去。
就他老人家这样儿的,要想跟她这儿横,恐怕还得回去再修炼个几十年。
一看气氛忽然剑拔弩张,那年轻人连忙拉住了那中年大叔,小声劝诫道:
“二叔您老冷静点儿,咱们可不是来打架的。赶快办正事儿要紧……镇上大家都还等着呢。”
虽然称呼上这年轻人还要称呼这中年汉子一句“二叔”,但是这中年汉子却似乎很是尊重这年轻人,简直就是他说什么是什么。
故此听了年轻人这话之后,他虽然仍是气鼓鼓的,却当即便就冷哼了一声暂且退下了。
那年轻人这才又上前了一步恭恭敬敬地道:
“这位姑娘有礼了。在下姓潘,名学文,这位是我二叔潘勇。我们是三十里外潘家镇人士,来找冯大娘是有十万火急之要事的。若是姑娘知道冯大娘去了何处,还请姑娘千万告知我们她的下落。”
这年轻人说话就好听多了。
虽然有点儿半文半白、咬文嚼字的,但是至少态度还是很端正的。
可见真是柔软天下去得,坚强半步难行。
再想到这两人来的如此蹊跷,即便是冯婉,也少不得认真应对起来。
她想着自家老娘基本上没有什么外交,潘家镇更是从来没有去过。这两个人远道而来,定然不可能是专程为了她老娘来的。
想到近来连续发生的这些“巧合”的事儿,冯婉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这次的事儿,名义上是为了她老娘,却多半还是为了她。
就知道这事儿消停不了。
也不知道,这次出手的,又是牛家村哪位选手呢。
冯婉心中暗暗盘算对策,面上却仍是分毫不动声色,只缓缓站起来,对着这潘学文道:
“原来是潘公子。我娘早间就出去做活计了,不到晚上不回来,不知道两位找她何事?”
那潘学文道:“原来姑娘便是冯大娘的千金。如此,跟冯姑娘说也是一样的……我们是专程来求冯大娘,三日之后,到我们镇上的祈禳仪式上求雨的。”
这话倒是有意思,若是找人求雨,怎么会找到她娘头上?
这些巫祝之事,她娘从来都是一窍不通,从未沾染过的。
若是真的要找人求雨,也应该找她才对,找她娘又有什么用?
看起来,跟之前她那位壮汉邻居项兄一样,又是被人给摆了一道儿的。
只不过那位项兄可能是在装傻,但是这位潘公子,那多半就是真傻了。
冯婉有些同情地看了这位潘公子一眼,然后在他愈发窘迫的表情中,缓缓开口,问道:“潘公子认识我娘?”
那潘学文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道:“从未见过。”
“那为何会知晓她会求雨?”
“实不相瞒,是有人推荐的。”
“哦?不知是何人推荐。”
“这个……”
见到这潘家小哥儿面露难色,冯婉便就知道,这多半是不太好说的一个人。
若说这整个牛家村,谁的名字不太好直接提,或者说,谁家的人脉最为广泛,可能有什么亲戚朋友在几十里外的镇上,那一定就只有村长牛富贵家了。
这位村长家也算是这牛家村的头一家了,基本上从有这个牛家村一来,这村长就是他家世代更替着做。
这一代的村长牛富贵,依然按照“强强联合”的传统,娶了邻村村长家的闺女。
成亲这么多年,他们夫妻虽然只生了一儿一女,但是搁不住两个都是拔尖儿的人物。
长子牛宝柱很能读书,二十岁还不到,就已经去乡学跟读了。
虽然还没有进学,但是看那样子,也就这两三年的事儿了。
至于小女儿嘛……这位牛惠香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倒是比他们一家子加起来的麻烦事儿还多。
而且因为某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她一直把跟她年龄相差不多的冯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每天都算计着要把冯婉跟她娘给赶出牛家村。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不但不可能,而且冯婉跟冯大娘还在这牛家村呆得愈发愉快、颇有些如鱼得水的意思。
离开是不可能离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这可以说是冯婉跟她娘共同的心声。
故此,上个月,在连续在冯婉这里碰了几次钉子之后,这位惠香姑娘就已经气鼓鼓地跟着她娘回邻村外家探亲了。
会不会是这位惠香姑娘的手笔呢?
别说,还真是有点儿像。
至于到底是不是,随便试试就知道了。
想到这里,冯婉苦笑道:“不知道潘公子是从何人那里听到的这种谣言——我娘就是个普通的绣娘,不要说求雨了,她连到庙里求签都没求过几次。不知何人,竟然胡乱开这种玩笑,这不是要害人么?”
潘学文急道:“这怎么可能……”
冯婉道:“怎么不可能,就有那些黑心肝的人,见不得人家好,胡乱编些子虚乌有的东西害人,真是其心可诛。”
这话一说,牛惠香果然沉不住气,当场跳出来道:
“疯丫头,你说谁心肠坏了?你娘若不会求雨,那八年前你们来的时候下的那一场雨是怎么回事?若是不然,我爹怎么可能要你们留下来?”
原来她说的是这事儿。
果然是有备而来,而且心思歹毒。
冯婉看着她还有她身后她的爹牛富贵,目光渐渐冰冷。
“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那你们也不必找我娘了。那事儿是我做的……你想必应该也已经知道了昨儿的事。我打小儿起,就有神仙来上过身,那次便就是我做的。跟我娘没有关系。你什么都不知道还胡乱跟人说,这不是害人是什么。”
牛贵香道:“既然是你,那不就更好了。”
她说完,便就转过身,换了另外一副面孔,对着那潘学文笑了起来:
“潘大哥,你看这事儿,这不就巧了。虽然说一开始找错了人,但是没了老的,换个年轻的,龙王爷定然更开心。说不准一开心,就给咱们镇上落雨了呢。”
那潘学文一脸正色道:“如此甚好,还请冯姑娘以大局为重,随着我们走一遭。”
冯婉叹息道:“若是我不走呢。”
那位沉默良久的二叔听到这话,当即就又跳了出来:“那就由不得你了。”
冯婉冷笑道:“我听牛二丫这意思,这个祈雨仪式会祭拜龙王,排场挺大啊?”
牛惠香狠狠道:“不准叫我小名……这个自然,潘家镇可比咱们村阔多了,莫非你怕了?”
冯婉笑道:“既然有这么好的事儿,为何不请你们家芳姑去呢?”
牛惠香狠狠道:“你还说,若不是你昨日胡乱打人,姑母又怎么会直接病倒……可怜她一把年纪,当众受到你这么个黄毛丫头的侮辱,真是一辈子的脸面都丢光了。”
这倒是真话。
但冯婉当然不会承认,她一脸坦然道:“牛二丫你说话小心些。那可不是我打她,是她自己惹恼了神仙,触犯了仙威才会被神仙老爷惩罚的……难道说你也想尝尝被神仙老爷惩罚的滋味?”
说到最后一句话,她故意压低了声音,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牛惠香吓得当场尖叫了一声,然后才在潘学文叔侄诧异的目光中回过神来,万分羞愧地捂住了脸,恨恨道:“你既然这么能,有本事你就去啊,不求到雨你就别回来啊。”
冯婉微微一笑道:“有谁能够保证一定能求到雨呢?便就是积年的老巫都没有这个把握……我又不是你姑母,惯会吹牛,什么本事没有,只有吹牛最响亮。”
牛惠香气得发抖,正待接着冯婉的话头说话,那样她基本上就落入了冯婉的陷阱了。
可惜关键时刻,村长牛富贵忽然轻咳了一声打断了她,对着冯婉道:“婉姐儿能去那是最好不过了。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能求到雨,造福这一方百姓,那真是大功德。”
来了来了,他举着他要送人的高帽子来了。
这就是一脸老实憨厚的牛村长比他一脸精明的爱女牛惠香高明的地方——先给你带高帽,然后不动声色地搞死你。
冯婉微微沉思了片刻,很快就做好了决定。
这件事既然是村长亲自出面,那说明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早就已经筹划好了的。
只要稍微一想,事情就很清楚了。
果然就是牛芳姑昨天回去之后,实在气不过就送了信到邻村给她在那边儿探亲的哥嫂一家子。
没有想到,就这么凑巧,她嫂子的表亲在潘家镇,因着赶上春旱,整个镇上要做祈雨祭典,十里八乡的神婆神汉都无计可施,这才辗转求到了牛家村这边儿。
原本是要请牛芳姑去的。但是牛芳姑刚好昨天在冯婉手里吃了挂落,自然就借题发挥要报复回来了。
既然是报复,那就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祈雨仪式。
搞不好在仪式结束后,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她。
而最方便的,莫过于在这个盛大的祭典上恢复古时候那种焚烧巫者祭天的习惯——如果求雨不成,那就得献祭求雨者的生命。
说的好听,是复古,说得更加直白一点儿,那就是要借刀杀人,公报私仇。
当然,这种仪式十分古老,一般人并不知道。
可惜冯婉上辈子回到专司祭祀的凤家。每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这些,可以说他们大源朝所有人里,都没有人比她更懂这些事儿。
他们居然还打量着她对祈雨一无所知,在这里层层下套,一心想要借此机会弄死她呢。
那就让他们看看,真正的高手是怎样的吧……
当然,既然有胆子算计她的命,那么是不是也得陪上一条命才够公平?
想到这里,冯婉淡淡道:“若要我去,也不是不可以。”
她看着面前几人或是欣喜或是得意的表情,缓缓道:“但我有几个条件,必须要先满足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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