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吸血游戏
花满庭这时又感觉到有目光在她身上扫视,并不是一直盯着她的那个男孩。
朝左前方抬起了眼,正好抓住络腮胡看她的,那种叫人恶心的猥琐目光,心里顿时更加不爽,瞪圆了眼问道:“你总看我做什么?”
“我,我,”本来花满庭看过来的时候,络腮胡就已经慌得四处乱瞟了,这一被问出来就更慌。
但毕竟是在街上混过,面对一个看起来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还是努力稳了稳心神,拿出了平时的无赖样,“你不是也一直在看我,才看到我看你了,你不看我,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花满庭冷笑了一声,心想跟我耍无赖你算找错人了!“第一,我没有在看你,是在看鸡;第二,我不看你,也能知道你在看我。”
“小娘子,不要害臊么,是不是被哥哥给迷倒了。”络腮胡说了几句就上了头,以为是在某条平时都不大有人愿意去的偏僻破败的小巷子里。
飘了。
下句话还没说出来,直接就被堵在了嘴里。嘴唇被粘在了一起,怎么使劲儿都张不开,眼皮也被粘住了,睁都睁不开。
还没来得及惊恐,就感觉身子腾了空,被人抓着腰带举了起来,然后像是块破抹布给甩了出去,一声闷响,落了地,往前滚了好几圈儿才停住。
天旋地转的还晕着,又被人给按趴在地上,双手背过去,双脚勾上去,捆一块儿了。
就是倒着的四脚朝天,这个姿势非常别扭,很难受,尤其是对柔韧性不是很好的人更不友好。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都没给他留下反应的时间,半晌,络腮胡才后知后觉地嗷嗷了起来,都是堵在嗓子里的闷声。
耳边传来冷冷的女声,“你当我是眼瞎,还是脑袋有问题?!”
络腮胡特别想大声回应,姑奶奶,是我有问题。
可他只能哼哼。
心里不住地后悔,真是大意了,那确实是个小姑娘,可也是个修仙的姑奶奶,还是个公主,是个扬言要把这个鬼地方踏平了的公主。
跟普通人打架都十次有八次得靠跑,得罪一个公主加修士干嘛!
嘴欠!
被络腮胡嗷嗷得很烦,花满庭手上团起淡粉色的烟雾,谢子隐却已经甩过去了一道白色烟雾,顿时没了声音。
把络腮胡的小舌头给封住了。
花满庭觉得非常解气!
心里的不爽也一扫而空。
笑着跟谢子隐对视了一下,挑了挑眉,对方也笑着冲她挑了挑眉。
心想,谢子隐虽然有点儿生气,但还是会护着她。
络腮胡的嘴和眼都是她封的,其他都是谢子隐动的手。
而且这手动的,正合她意。
时机把握得刚刚好,络腮胡话音刚落,谢子隐就窜了起来,根本没用仙术,直接人肉上手揍。
花满庭也觉得,用仙术打架,特别不过瘾。
其实不靠仙术,单靠武功,她一样能把络腮胡打得满地找牙,但她一直谨记着哥哥的教导:在外面要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不能仗着自己是公主,出身修仙之家就欺负别人。
嗯,尽量。
*
谢子隐回到座位上,又端起了汤圆。
“殿下,皇贵妃不让你晚上吃太多黏食,而且今天晚饭吃得也不少了。”伺晨劝道。
谢子隐横了伺晨一眼,伺晨立马闭了嘴,低着头,却还是在喉咙里乌鲁乌鲁地说完了,“你会胃疼的。”
谢子隐就当没听到,回过头打算继续吃,结果发现碗上面罩着一层淡淡的粉色结界,上面还有三个字:“别吃了”。
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花满庭正看着他,竖起一根手指冲他摇了摇。
古灵精怪。
防御结界都叫她玩出了花样,还能充当写字板了。
谢子隐笑了起来,点了点头,放下了碗和勺子。
“哎哟,”黑衣女人又下了楼,差点儿踩到了地上的络腮胡,“这是怎么的了。”
黑衣女人仔细瞧了瞧,捆着络腮胡的居然是一根捆仙索,用来捆他,真是浪费。
“这是惹到公主了吧,”黑衣女人说着一挥手解开了捆仙索,弯腰拾起捧到了谢子隐面前,“殿下消消气,咱们玩个游戏,他若玩不好,我替你和公主罚他。”
谢子隐跟花满庭对看了一眼,手悬空轻轻一拂,收了捆仙索。
络腮胡还在地上蠕动着没爬起来,被捆了这么一会儿,关节就跟被折断了似的。
黑衣女人皱了皱眉头,揪着他的领子跟拎小鸡儿似的,把他扔回了椅子上,又解了他身上的封禁。
“各位,饭吃了,甜点吃了,茶也用过了,食儿也消了,”黑衣女人说,“咱们来玩儿个游戏吧。”
黑衣女人说完轻轻拍了拍手,几个壮汉便抬了一面大鼓上来。
这面鼓竖着立在架子上,极大,看着有点儿像战鼓。
“今天玩击鼓传花,但不行酒令。”黑衣女人说,“游戏叫‘别对我说谎’。玩法很简单,鼓声停,花传到了谁的手里,就随机抽一个问题,然后自己回答问题。”
众人面面相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声势浩大地把人抓过来,不可能就是为了请大家吃饭玩游戏,一定有所图谋。
未知,更让人恐惧。
黑衣女人接着说道:“回答问题,一定要说真话,否则,就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严厉的惩罚?
一听这个,人们的脸上变得更加惊恐起来,刚才铜鼎的巨响犹在耳畔,老头儿被拖出去的情形也是历历在目。
若不是怪响停了,怕是早晚都要跟那老头儿一个下场。
在巨响里,连修士都可以瞬间失去抵御能力,仙术失效,只能乖乖服从。
杀人不见血。
这种方式,真是闻所未闻,恐怖至极。
话不多说,黑衣女人把一个绸缎扎的大大的红花丢给了坐在最边上的络腮胡,吓得他差点蹦起来。
“鼓声开始,你就往左边传。”黑衣女人说,然后又对着所有人说了一句,“你们收到红花都向左传,只要鼓声不停,就一直往左传。鼓声停止就不能再传,就算是扔出去了,也是由他回答问题。”
黑衣女人慢慢绕着桌子走,“不要妄图耍小聪明,我可是都看得见的。你们说不说真话,我也是知道的。”
“开始!”
得到命令,拿着鼓槌的窈窕女子便甩开手臂“咚咚咚”敲了起来。
一声紧过一声,像是催命一样。
络腮胡还愣着,瘦高个急得直接从他手上把大红花抢了过来,扔给了谢子隐,谢子隐传给了伺晨,因为老头不在了,伺晨直接丢给了斜对面的姑娘,然后这样按照座位依次传了下去。
转了两三圈,鼓声依然没停。
众人的精神都紧张到了极致。
连谢子隐的手心儿都攥出了汗,他的大脑一直在飞快地运转,猜测着那个惩罚到底会是什么。
这里的主人行事飘忽不定,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玩闹着过家家,似乎丝毫无害,却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显露出狠辣的一面。
实在是捉摸不透,根本想不到会出什么招。
一想到万一花传到了花满庭的手上,出现了危险,他却有可能会因为失去法力而束手无策,就会心慌意乱。
转到第四圈半的时候,鼓声突然停了。
一点儿预兆都没有。
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看到那个女娃娃笑嘻嘻地捧着大红花。
红花得有她的两个脑袋大,红得刺眼,她却高兴得很,像是得着了什么宝贝一样。
她的母亲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我可以帮她回答吗?她还小。”
“不可以。”黑衣女人无情地回道,然后把一只签筒放到了女娃的面前,“来,抽一根。”
年轻母亲哭得更厉害了。
“娘,你怎么哭了?”女娃娃拉着母亲的袖子,紧张地问,“是因为没有拿到大红花吗?”
年轻母亲不回答,搂着女娃娃掩面而泣。
“哎,你,哭什么哭,”黑衣女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这还没怎么着呢,就哭成这样!”
女娃娃赶紧把大红花捧到母亲面前,“这个,给你。”
因为被点名批评了,年轻母亲捂着嘴努力忍着哭,整个身子抽得厉害。
“你娘不是因为这个。”黑衣女人对小孩儿还算得上温和,如果没有冷言冷语,疾言厉色就能得上是温和的话。
然后把签筒怼到了女娃娃面前,“赶紧抽个签。”
女娃娃也瘪起了嘴,泪花在眼眶里打着转,但还是听话地用小胖手抽出了一根竹签。
黑衣女人拿过竹签读了出来,“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小孩儿,”黑衣女人把竹签丢进了签筒,把签筒拿回了手里,“你最喜欢的人是谁?”
“是我娘。”女娃娃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嗯,行了。”黑衣女人又开始围着桌子溜达,像个监考老师,“游戏继续。”
……
居然这样简单就过了?!
众人面面相觑。
年轻母亲也愣住了。
*
“咚咚咚咚”,鼓声又响了起来。
继续玩起游戏,女娃娃把刚才的不开心立马忘得一干二净,手舞足蹈地把大红花丢给了花满庭,花满庭没防备,吓了一跳,女娃娃捂着嘴咯咯地笑起来。
“还真是个娃娃,说哭就哭,说笑就笑。”花满庭笑着把大红花递给了男孩。
男孩隔空扔给了络腮胡,络腮胡慌乱之中没接住,大红花掉到了地上,他赶紧猫下腰拎起来就甩给了瘦高个。
“你他娘的看着点儿,往哪儿呼呢!”瘦高个骂骂咧咧地把整个砸在他脸上的大红花丢给了谢子隐。
谢子隐单手抓住,然后一翻手轻轻抛出了一个弧线,落点刚刚好在伺晨的斜上方,伺晨一抬手接住了,然后也是一翻手抛出了一个弧线。
花满庭啧了一声,“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得瑟啊。”
谢子隐朝她挑了挑眉。
黑衣女人咳嗽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啊,啊”。
就在两个人你挑挑眉,我挤挤眼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传来了盖过了鼓声的女人尖叫。
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了姑娘那边。
大红花在她的手上旋转跳跃,就是不肯乖乖就范。
“就这动静,还以为咋的了。”花满庭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着,“实在接不住,就等它落地再捡起来不就行了。”
唉……
姑娘跟大红花较量了几个回合后,还是落败了。
大红花掉到了地上。
姑娘急得脸和脖子都通红,最后那一把抓空,彻底戳断了她一直紧绷的神经,“哇”地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双手还停在空中,保持着抓东西的瞬间状态。
“别哭了,”年轻母亲抹着眼泪拍抚着姑娘,鼓声很大,也不知道能不能听到,“别哭了,听着问题也没那么难。快捡起来,别真在你这儿停了。”
道理大家都明白,可情绪上来的时候,谁还控制得住?必是要一次哭个痛快才算完。
这种事谁也帮不了她,关键是也不知道要怎么帮,都愣愣地看着。
唉……
花满庭叹了口气,站起身要过去帮姑娘捡花。
可就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幽冥鼎就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咣”,惊得花满庭赶紧一屁股坐了回去,侧着耳朵等了半天,还好没有“嗡”出来。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巨响把姑娘的眼泪也吓没了,她恢复了理智,抹了抹眼泪,弯下腰去捡大红花。
可就在她抓住大红花,直起身的一瞬间,鼓声停了。
气人不,就问,气人不。
姑娘愣在那儿,所有人都跟着她愣住了。
真怕她一嗓子又嚎出来。
再看她哭上一顿,非得都崩溃不可。
一声轻响,大红花又落在了地上。
“有这么吓人吗?”黑衣女人走过来,把签筒放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吓人的,你还没见呢。”
那姑娘也不知道是吓傻了,还是麻木了,没哭没闹,抬手就随便抽出了一根竹签。
干脆利落,快得大家都没反应过来。
“你有情郎吗?”黑衣女人拿过竹签念道。
“有。”姑娘简单明了的回答。
“嗯。”
“梆”的一声,黑衣女人把竹签丢回了竹筒,拿起竹筒,又溜达了起来,“继续。”
*
鼓声“咚咚咚”再次响起。
这么快?!
众人一时都没缓过神儿来。
“快,姑娘,快把花捡起来!”谢子隐最先反应了过来,连比划带喊地提醒。
哭了一场,再加上顺利答完问题后,姑娘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被提醒后迅速反应了过来,捡起大红花传给了年轻母亲。
大红花又开始在人们的手中流转了起来。
可还没有轮上一圈儿,就在大红花落在络腮胡手里的一瞬间,鼓声停了。
“哎,哎!”络腮胡叫了起来,“这不能算我的啊!”
虽然时间很短,但大家还是都能听得出来,是在花落到络腮胡手里后,鼓声才停的。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并没有人帮他辩驳。
黑衣女人直接把签筒重重地放到了他面前的桌子上,“抽签!”
络腮胡嘴动了动,瞄了一眼黑衣女人,没敢再说别的,不情不愿地在签筒里扒拉着挑了起来。
黑衣女人一把拿过了签筒,使劲儿摇晃了几下,瞪着络腮胡,直接怼到了他面前,示意让他直接抽。
络腮胡摸摸这根,又摸那根,碰到第三根的时候,看到了黑衣女人扬起来的手,吓得一闭眼就抽了出来。
“你背叛过谁吗?”黑衣女人夺过竹签就读了出来。
“没,没有。”络腮胡回答。
“是么?”黑衣女人嘿嘿一笑,“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想清楚,真诚地回答我。”
“没有,就是没有。”络腮胡想都没想就说。
“这种事,有什么好撒谎的。”黑衣女人咂了咂嘴,“真是想不明白。”
并没有再等来黑衣女人说的“游戏继续”,而是“咣”的一声幽冥鼎响。
但接下来的,并不是熟悉的“嗡嗡”声,而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吸力。
吸力搅动了周围的空气,带起了一阵阵风。
人们惊讶地看到一大股红色的烟雾从络腮胡头顶被吸出来,流进了幽冥鼎里。
再看那络腮胡,肉眼可见地干枯下去,痛苦地大张着嘴,眼球都快瞪出来了,连挣扎都没挣扎的余地,只是抓着自己的脖子。
谢子隐急忙施术去挡,结果他发出的白色雾气一触到红雾就被反弹了回来,冲击力让他差点儿摔出椅子,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谢子隐!”花满庭从椅子上窜起。
“咣”,幽冥鼎又响了起来。
谢子隐赶紧冲花满庭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响你娘的响!”花满庭骂了一句,一屁股坐了回去。
巨响停止。
而这时,空中像彩虹一样的红雾开始变淡,很快就消失了。
原来胖壮的络腮胡变成了一具干尸。
干得不能再干的那种,仿佛被埋在沙漠底下了几千年。
“啊!”瘦高个惊叫一声晕了过去。
所有人都愣住了,也就年轻母亲凭借本能将女儿搂住,捂了她的眼。
“拖下去吧。”黑衣女人说,“别吓坏了小孩子。”
之前拖老头儿尸体的壮汉们再次登场,拖走了络腮胡的干尸。
“继续。”黑衣女人在瘦高个头顶上空轻轻一拂,瘦高个“哎呀”着慢慢醒了过来。
*
鼓声又一次响起。
本来瘦高个抱着黑衣女人刚扔给他的大红花愣着,一听到鼓声,手里的大红花就好像是变成了个烫手的山芋,一秒钟都不想留,颠着就扔给了谢子隐。
谢子隐嘴上的血已经擦干净了,但脸色并不好,再加上发生了那样的事,心情沉重,也就没有了玩闹的轻松感,也不耍帅了,直接用手递给了伺晨。
刚才骇人的一幕让气氛变得诡异沉重,紧绷的心情却让大家因为明白了游戏规则而稍有放松——只要是说真话,就没事。
而且那些问题,真的是一点儿难度都没有,实话实说就行。
这次鼓声持续的时间又比较长,第二圈都已经转完了还没有停。
人们的心跳再次跟着鼓声而加快起来。
玩这种游戏,其实就是时间拖得越长越煎熬,就好像头顶上悬着一把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掉下来。
就在人们的心脏又提到了嗓子眼儿的时候,鼓声忽然就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