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王掌事他娘得到了王瑞的保证,如同抓住了浮木的溺水者一般,死死地抱了上去,再也不想松手。
王瑞难得蔼然可亲了一回,轻声和气地开始劝说,他花费好大一通口舌,才勉强将哭哭啼啼的妇人给安抚好。
王掌事他娘虽然是一位大字都认识不了几个的普通妇人,但是好在她曾侍候王家祖母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不容小觑。
当她瞥到王瑞脸上逐渐出现的不耐表情时,就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她立马见好就收,擦干净眼泪,起身准备告辞。
屋里的三个大男人都悄悄地松了口气,丁掌事连忙帮她撩开了门帘,亲自将她送到院门外,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才转身往屋里走。
此时,屋里的气氛已经不复方才的祥和,迅速变得凝重起来。
丁掌事还未靠近房门,就听见王瑞在里头破口大骂,其中的气愤之情他隔着一道厚重的门都能清楚地感觉到。
王瑞一会儿骂王掌事做事粗笨,没收拾干净自己的手脚,白白地让人抓住了把柄,活该被判刑;一会儿骂孙知县不知好歹,仗着自己手里有点权利,连他家的下人也敢动;一会儿又骂王管家和丁掌事,骂他们两的无能,没有及时把王家和富贵楼从这件事里头摘出去。
丁掌事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下一秒,又迅速变回之前那忠厚老实的模样,他躬下身子,低头走进去一起挨骂。
才半盏茶的时间过去,王瑞就骂得气喘吁吁,满身的横肉都随着他粗重的呼吸上下起伏,那小山般的身子晃晃悠悠的。
他嫌弃地看了一眼王管家他们,随意挥了两下手:“行了,事已至此,只能另寻其他门路了,你们先下去吧!”
王管家和丁掌事对视一眼,两人匆匆行了个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出了院门,王管家满脸疲色地对丁掌事道:“虽然富贵楼暂时不能营业了,但还有一大堆事需要处理。今日天色已晚,你先在府中歇息一夜,明天再去吧。”
王管家见丁掌事点头应下,便随手招了个小厮过来,让他带丁掌事去厢房休息。
......
暗一潜入王员外府时,恰好撞上小厮领着一个掌事打扮的男子往宅子深处走去,两人正穿过一条精雕细琢的木质长廊。
他躲在暗处仔细观察了一下男子,发现他腰间的玉佩与云婉晴描述的大致相同,直觉此人就是自己要找的丁掌事,于是便迅速跟了上去。
从木质长廊里头出来,紧接着就是一个被花匠精心修整过的小花园。
暗一跟在他们后头,轻盈地跳上了旁边的大树。
虽然他的动作轻得连树洞里的鸟儿都未惊到,但丁掌事竟然心有所感般地扭头望了过来。
小厮发现他突然停下脚步,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丁掌事,那树上有什么吗?”
丁掌事眨了眨眼睛,并没有在树上发现任何身影,那一瞬间的感应就像是错觉一般。
他略显疑惑地收回视线,敷衍地回答道:“可能是今日太过疲惫,方才竟感觉有什么东西从树上窜过去了。”
小厮讨好地笑了下,解释道:“那应该是半夜出来觅食的野猫吧,近日天气愈发寒冷,它们也在到处找食吃。”
丁掌事实在不放心,又往树枝深处探寻了两眼,仍旧没能找到任何踪迹。
他心不在焉地回了句:“可能吧......小哥儿,不知离住处还有多远?”
“没多远了,出了这个园子,再稍微走两步就到。”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园子另一头的出口走去。
躲在树杈深处的暗一皱紧了眉头:自己虽然不在顶尖高手之列,但身手在暗卫营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很少有人能察觉到自己的行踪,这位丁掌事果然不像表面上那般普通。
故而,接下来的这段路程中,暗一变得更加谨慎了一些,没再让丁掌事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们一前一后地出了小花园,斜对面就是一个小院子。
小厮将丁掌事领到其中一间宽敞又舒适的厢房,殷勤地为他打开房门,端来烧得正旺的火盆,又送上了热乎的茶水、点心,然后才接过丁掌事扔过来的赏钱,眉开眼笑地退了下去。
丁掌事抿了一口热茶,休息了好一会儿后,突然起身将桌边的窗户推开。
院里静悄悄的,只有他这一间厢房燃着蜡烛,四周显然是空无一人。
丁掌事幽幽地叹了口气,心道:刚才在小花园里,那一刹那的危机感应该只是错觉。
他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在确认无人后,从怀中掏出了一枚小竹哨,对着半空轻轻地吹了两下,发出了一阵犹如鸟鸣般的声响。
暗一刚找到一个绝佳的观察点,耳边就传来这富有节奏感的哨声,一听就知道丁掌事是在传递消息。
他打量了一眼自己站着的地方,这里不仅方便隐藏行踪,而且还能监视到小院里的一举一动,是个顶好的位置。
但是自己能想到这里,其他的江湖老手一样能想得到。
暗一抿了下嘴,悄悄地挪到了旁边的一棵树上。
他前脚刚藏匿好自己,后脚就发现了一个壮实的身影。
黑影在夜色中朝小院子飞来,手上还拿着一个长相奇怪的铁爪子,正是之前和暗四交过手的“铁爪吴”吴山。
果然不出暗一所料,吴山毫不犹豫地飞到了他之前待着的地方,谨慎地打量了一番四周。
幸好暗一的藏匿功夫极好,才没有被他发现。
吴山确认安全后,也从怀中掏出一枚小竹哨,急促地吹了几下。很快,他就得到了屋内一声回应般的哨声,吴山当即把竹哨往怀里一塞,往小院中飞去。
暗一等吴山进门关好门窗后,才悄悄地摸到了厢房后头的屋顶上,轻手轻脚地揭开了一片房瓦。
橘黄色的烛光立刻溢了出来,随之而来的是屋内的对话声。
“吴山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丁掌事撕掉了忠厚老实的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精明狡诈。哪怕是随意地坐在桌边,身上也萦绕着一股上位者的威严。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在外不必如此多礼,近日府上可有何异状?”
吴山仍旧恭敬地站在原地,他见过丁掌事杀人不眨眼的模样,那刀刀致命的招式比吴山这个杀手还要狠厉。
自从那次以后,吴山在丁掌事面前乖得就跟个小鸡崽儿一样,丁掌事说什么他就做什么,半点都不敢违抗。
“回大人,前几日,府内曾出现过一名黑衣男子。属下本以为他是个蹩脚小贼,但经过一番交手,发现这人的实力不在我之下。”
丁掌事皱了皱眉:“然后呢?听这意思......你没能抓住他?”
吴山立刻跪了下去,神色惶恐:“属下该死!虽然伤了他,但却不小心让他逃了出去,还......还......”
“还什么?”
吴山眼睛一闭,老老实实地回答道:“还不慎遗失了......首辅大人赏给我的铁爪。”
丁掌事立刻看向吴山的手边,果然没看到那个特地由精铁打造的铁爪,只看到一个小了一号的、崭新的爪子。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一些:“那个黑衣人没再出现过?”
吴山点点头:“我带着家丁守了许多天,再也没见着那人的踪迹,想来他受了伤应该也不敢再来了。”
丁掌事低头思索了一番,开口道:“既然如此,你也别干等着了,让家丁们平日里多注意一些便是。”
“我今日唤你来,主要是因为另一件事情。”
“大人请吩咐。”
丁掌事手里翻弄着杯盖,漠然地开口道:“首辅大人当年派咱们二人前来大同,一则是为了监视王员外一家,防止他们在与南诏王和查干部落的来往中,暗通曲款,谋取私利。二则是为了建立咱们自己的情报体系,削弱摄政王长久以来的掣肘。”
他抿了口茶继续说:“酒楼、茶馆和烟花之地,向来是最容易收集情报的地方,所以我才会选择去富贵楼当一个小管事。”
“但如今富贵楼被责令封楼整顿,重新开张之日亦是遥遥无期。而且就算它能重新开张,有个杀人纵火的前掌事在,估计也不会有太多食客上门。”
吴山向来不懂这些谋略之事,他挠了挠头疑惑道:“大人的意思是......”
丁掌事悠悠地叹了口气:“富贵楼......已经是一步废棋了,咱们得尽快将酒楼暗室里头的东西全部转移走。”
“前段时间京中传来消息,据说摄政王和苏文瀚苏大人都已经潜入大同府,所以咱们的行动一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被他们发现了。”
他看了眼吴山,严厉地说道:“你也别整天窝在王员外府里了,从明天起就去富贵楼那边帮忙,暗室里的东西若是丢了,咱们哪怕有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听到没?”
吴山连忙点点头应下:“大人放心,吴山心里有数!”
两人又商讨了一番细节,直到子时已过,吴山才悄摸摸地从厢房里出来,按照来时的路线离开。
丁掌事折腾了一天,晚上又谋划了许久,早就困得眼睛都撑不开。他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很快就爬进了柔软暖和的床榻内。
房顶上的暗一,直到丁掌事的呼吸变得平稳低缓,确认其已经睡熟后才有了动作。
他一脸凝重,本以为只是调查一个普通的小掌事,没想到却牵连出了言首辅埋藏在大同府内多年的势力。
暗一小心翼翼地将房瓦放回原地,迅速离开了王员外府,顶着呼啸的寒风赶回了四合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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