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雷鸣般的哭吼在狭窄的偏房内来回冲撞,震得人心里直犯怵。
楚煦轻轻揉了下耳朵,不满地看了过去,正准备开口说上两句时,不料却被人抢先一步。
只见一个与左泉有着七分相似的壮汉,冷着脸将王瑞从门框中拽了出去,不甚恭敬地说道:“二爷您着急也没用,还是先让郎中进去看看老爷的伤势如何了。”
王瑞顿觉自己受到了轻慢,瞪大眼睛斥责道:“左源!!!你竟然敢让我走开!别以为我爹信任你,给了你点儿权利,你就可以在这府里作威作福!别忘了!这个家还姓王!我才是这个府里的正经主子!”
左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不欲与这个蠢钝如猪的傻少爷多加纠缠,拉着身旁气喘吁吁的老郎中就想进门。
王瑞见自己被无视,更是火冒三丈,扭着肥硕的身子挡住房门,质问道:“你领回来这老头是谁?左源你想干什么?是不是想趁着我爹出事暗下黑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去扒拉老郎中手里的药箱,妄图从中发现二人合起伙来谋害王员外的证据。
左源忍无可忍地冲上前,一把将王瑞抓了起来,举过头顶并迅速丢到了院子中央。
小厮丫鬟们纷纷躲进了墙角,不敢参与这二位的冲突,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就丢了小命。
王瑞捂着摔痛的腰在地上滚了两圈,口中“哎呦哎呦”地叫着:“左源!你个小瘪三!竟敢偷袭老子!要不是我们王家,你们兄弟俩还在城外的破庙里要饭呢!”
左源平生最恨人提及他们兄弟俩的出身,面对眼前骂骂咧咧的王瑞,他紧紧地握起拳头,心中狠狠地默念几遍“眼前这胖子是老爷的亲生儿子,忍住!”
他冷哼一声,沉着脸道:“老子什么?二爷您的真正的老子可还在屋里头躺着,这会儿正生死不明,您倒还有心思在这和我纠缠,老爷真是白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王瑞捂着腰的手一顿,眼中露出疑惑的表情。
方才小厮传来消息,说是自家爹爹被人划了一刀,他还不屑一顾。一刀而已,凭自家爹爹那身手,半辈子走南闯北都没出半点事,还能在自个儿家里头被人杀了不成?
他以为自家爹爹受的不过是一点儿小伤,匆匆赶来只是为了能在王员外面前装成个好儿子,卖个乖,讨点儿好处罢了。
至于和左源对上,一是他向来看不惯这哥俩得了王员外的青眼,想趁机给其找点麻烦,二是不想有人抢在他前头去给王员外献殷勤而已。
他咬了咬牙,狡辩道:“哼!我爹怎么可能出事!定是你找来的这庸医误人!”
左源抱起手臂,冷声怼道:“哦?二爷您既然不相信小人找来的郎中,那您的人呢?怎么?二爷连个郎中都舍不得给老爷请来么?”
王瑞经他这一提醒,想起来自己确实没顾得上喊郎中,嘴里支支吾吾起来:“我......我......”
恰在此时,他不小心瞄到了屋里头的楚煦,面上一喜,扬起下巴朝左源道:“谁说我舍不得了?睁大狗眼给爷看清楚喽!爷早就把楚神医请来给我爹治病了!”
左源这才发现屋内早有一人,不禁皱起了眉头,暗骂弟弟左泉办事不牢靠,怎么能随随便便就放人进屋。
王瑞才不管左源心中所想,他仿佛一个胜利的公鸡一般,挺胸昂头地挤进了屋,却在下一刻被王员外胸口的那把利刃给吓了个倒仰。
他撑着发虚的两腿走过来,死死地抓住楚煦的胳膊,抖声道:“楚......楚神医......我爹他怎么了?他不会死吧?”
楚煦迎着左源怀疑的目光,将之前下的诊断复述了一遍,然后才道:“虽已用了独参丸吊命,但眼下病人失血过多,再不拔刀,恐有性命之忧......”
他话未说完,王瑞已经高声喊了起来:“那还等什么?!楚郎中,你快拔呀!!”
楚煦摇头道:“那位名叫左泉的小哥去拿我的药箱了,没有称手的工具,贸然拔刀只会让王员外的伤势更加严重。”
左源听到这番解释,心中冷笑:什么狗屁神医,傻少爷指不定是被这个江湖郎中给蒙骗了!幸好他快马加鞭去城里最大的医馆将郎中带了回来,不然老爷岂不是要被这些人给害死!?
他将老郎中推上前:“二爷,既然楚神医眼下无计可施,不妨让我带回来的这位老郎中看看。”
王瑞虽然平日里混账了一些,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分得清好赖。纵使他心里极不情愿让左源兄弟抢得功劳,却只能乖乖侧开身子,放老郎中上前诊治。
老郎中知道王员外有个在京城当官的大儿子,半点不敢耽误,连忙查看起伤口来。
正如楚煦所说,王员外虽然被刺伤了主要经脉,但幸好伤口不深,只要及时止血,再加上独参丸的作用,捡回一条命还是不成问题的。
老郎中能在大同府里最大的医馆里坐馆,手上必然是有些真本事。
随着王员外的一声闷哼,匕首已被拔出,老郎中眼疾手快地为其缝合伤口,撒上独家秘制的金疮药,最后再用干净的纱布进行包扎。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伤口就已经处理好了九成,老郎中手脚麻利得不像一个花甲之年的长者。
同一时间,左泉带着楚煦的药箱姗姗来迟:“哥!你回来了!”
左源瞪了他一眼:“我让你好好守着老爷,你跑哪去了?”
左泉无辜地摸摸后脑勺,解释道:“我见你迟迟未归,又担心老爷的伤势。听说这人保住了王管家的性命,只好放人进来试试。”
“那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左泉无奈地开口:“别提了,我这一路上也不知是犯了哪路神仙爷爷的忌讳,不是被石头绊倒,就是差点被断掉的树枝砸中。好不容易到了地方,找个药箱还找了半天。”
楚煦差点没笑出声来,这些事情一听就是暗卫们的“杰作”,想来他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帮助自己拖延时间。
左泉终于解释清楚,连忙将手中的药箱扔给楚煦:“嘿!老头儿!下次说清楚一点,不过是个破药箱,有必要藏得那么深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里头藏着宝贝呢!”
楚煦手忙脚乱地接住药箱,半点也不打算解释箱中之物的珍贵,只是笑眯眯地回答:“年纪大了,习惯性把东西放在不起眼的地方,有劳小哥跑一趟了。”
左源盯着楚煦,心中没来由地浮现出一丝怀疑,却又不能给出任何证据,只好先找理由将人支开。
他转向王瑞:“老爷的情况已经稳定,眼下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二爷和楚郎中不如先回去休息一下?”
王瑞脸色一黑,想到左源又能借着此事讨得王员外的欢心,而自己方才在院中撒泼打滚的模样,无疑会让父亲更加嫌弃自己。
一股无名之火由王瑞的胸口窜起,直冲天灵盖,令他差点失去理智。
他扫视了一圈,左源兄弟和老郎中救人有功,暂时都不能动,最终这火烧到了无辜的楚煦身上。
王瑞恶狠狠地推了一把楚煦:“老子花那么多钱请你回来,最后竟然还要出去找郎中救命,要你有何用?!滚!”
楚煦眨了眨眼,一点儿也没被吓到,心中甚至还有些兴奋。
梅花钥匙的拓本终于到手,意味着王员外府的最后一项任务顺利完成,他正愁着该如何不引人怀疑地离开时,王瑞就气昏了头地要赶他走,简直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来。
楚煦暗自欣喜,面上却还是要做做样子。
他佯装愤怒道:“当初不是你请我来的吗?王管家的命我给你保住了,如今竟然翻脸不认人?”
王瑞冷哼一声:“你瞧瞧王管家那要死不活的模样,除了会喘气,他还能干啥?”
“没让你赔偿损失,只是叫你走,已经是小爷我大发善心了!还不快滚?!”
楚煦装作气愤至极,狠狠地锤了一下雕花木桌后,抱着自己的药箱拂袖而去。
左泉全程冷眼旁观,看到两人狗咬狗的画面,心中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怀疑勉强散去,放任楚煦大摇大摆地从王员外府的正门离开。
......
走出员外府的大门,楚煦并未急着回到云家,而是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在府城里转了两圈,直到暗卫确认没有“尾巴”跟在后头,这才拎着一篮子小吃,放心地向文德桥走去。
云家众人早已接到了消息,要不是有暗五拦着和云璐劝着,阿茴早就飞奔出门寻找师傅。
云婉晴见楚茴的脸上终于出现久违的笑容,也松了口气,毫不犹豫地拉着马师傅进了厨房,准备置办上一大桌好菜好庆祝楚煦的归来。
天色渐暗,守在门槛上的楚茴终于看到了师傅的身影,他的眼眶里顿时挤满了泪花,疾步小跑着扑进了楚煦的怀里。
到底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楚煦怎能不心疼,他搂着阿茴的小肩膀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拿小糖人逗弄,终于在进门的前一刻令阿茴破涕为笑。
走进铺子后院,四处缭绕着久违的食物香气。楚煦深深地吸了一口,肚子里的蛔虫立刻被勾引了起来。王员外府里的伙食虽然不差,但尝过了云婉晴的手艺之后,别人的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再往里走,云婉晴、柳旭等人在院内一字排开,皆是言笑晏晏地看着他:“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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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了一点,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