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拜金女
第二天一早,慕星被清晨门外的嘈杂吵醒,出租屋的隔音很差,她能清晰地听见劣质塑料拖鞋拖在被磨得很光滑的地上发出的声音。
她想起了什么,把手放在小腹上,很难得地轻笑起来,心里想着,现在她不是一个人了。
虽然依旧很孤独。
身上还搭着薄毯,慕星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风吹来窗外不知什么品种的浓郁花香,激起她一阵恶心。
慕星急急忙忙踩上拖鞋,脚步虚浮跑向狭小简陋的洗手间。
大清早她吐得很厉害,即使什么都还没吃,或许要吃一点东西压着才能好,昨天也是这样的,肚子饿了就忍不住想吐。
慕星倒了点热水把药吃了,然后下楼去吃饭。
楼下一群人围住什么在那里吵吵嚷嚷,慕星本想绕过去,却被人群中心一个alpha拉住了手臂。
“慕星,你过来。”刘赢手里抱着捧比脑袋还大的玫瑰花,他拉着慕星转身,整个人懒洋洋地靠在与这贫民区格格不入的橙黄色跑车上。
“嫁给我。”
他想把花抛进慕星怀里,然而慕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这样站着,被花砸了一下。
刘赢仿佛没有被她的态度影响,继续说:“不管你有没有结婚,嫁给我。”
一边有奇奇怪怪的小姑娘捂着嘴浮夸地尖叫,人群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道:“嫁给他,嫁给他,嫁给他。”
单说刘赢的条件和现在这番举动,其实他与许多少女梦中白马王子很像。
可慕星觉得四周吵闹,人群的声音又变得模糊,像滋滋的电流一样刺得脑袋发晕。
她绕开脚下散乱的玫瑰花,想从人群中钻出去。
“慕星。”刘赢抓住她不让她走,手上力气很大,“你什么意思?”
慕星不懂他什么意思,就算被许多次明确拒绝,为什么他依旧死缠烂打,甚至得知对方已经结婚了,他还是要仗着有钱有势抢人。
慕星被喧闹的人群和这番大阵仗吵得脑袋疼,思绪乱七八糟搅在一块儿无法正常思考。
她脸上没有表情,挣不开就放弃了挣扎,定定地望着刘赢,或者说是刘赢身边的空气。
慕星很累,头也很疼,好想哭,浑身乏力,膝盖好像支撑不起身体,她应该离开这里。
刘赢被慕星盯得发怵,不服气地拉开车门将慕星塞进去。
他这么做好像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怕她。
刘赢的动作很粗鲁,慕星本就浑身冒冷汗连站着都很费力,被他这么一摔,整个人都倒在座椅上。
还好跑车的座椅很软,刘赢把门摔着关上,自己从另一边上车。
不明真相的人群爆发一阵欢呼,起哄着吵吵闹闹,刘赢得意地勾勾嘴角,一踩油门扬长而去。
他开上大道,心里本就憋着一股被人比下去的气,发泄似的把车开得飞快。
车颠得厉害,慕星没什么力气,只能徒劳地拉住把手,另一只手护在已经开始发疼的小腹上。
“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
慕星甚至没有力气摇头,咬着发白的唇没说话。
刘赢单手握着方向盘,腾出一只手,像小说男主角一样掐住慕星的下巴。
“去我家。”
慕星不明白为什么刘赢要带她去见父母,他不可能喜欢自己到这个地步。
刘赢这么做,仿佛只是为了让慕星见识到他家的厉害,让她看到自己嫁入豪门的机会,然后抛弃现有的alpha,疯一般去追求他。
这时候他再一脚把人踹开,这才是他作为富家公子应该过的生活。
刘赢将车开到自家豪宅门口停下,一旁有人走过来帮他停车。
慕星下车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垃圾桶边扶着墙干呕,早上她只喝了一杯水,肚子里什么都没有。
刘赢没管她,径直走去开门。
慕星好不容易压下那股恶心劲,抬起头时眼眶微红,门口站着三个人,刘赢在和他的父母吵架。
“我和你说过,玩可以,别带到家里来!”刘父神情严肃,眉头深皱。
刘赢激动地说什么非她不娶,慕星听起来觉得虚伪又可笑。
从小受到其他人的恶意相对,她对他人的恶意很敏感。
刘赢明明满眼都是厌烦,嘴上还虚假地说非她不娶。
慕星想,世上真正爱她的,好像只有沈沉。
她好想沈沉,记忆里沈沉的笑温柔纯粹,满眼只有对她的爱意。
刘母望着不远处扶着腰的慕星,发现了什么似的眯眯眼。
“小赢,你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怀孕了?”
“什么?”刘父瞪向慕星,“我们家不允许私生子的存在,你自己想办法!她也不能嫁到我们家里来,区区一个工地上打工的。”
刘父说到最后,语气轻蔑,看着慕星就好像在看市面上常见的拜金女。
慕星本来想缓一缓再走,但是这里让人很难过,她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刘赢没想到开玩笑一般的提议会让父母反应这么大,来不及搭理慕星,追在父母身后跑进家门。
门口的司机已经开着车走了,只有慕星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平地上,刘赢家很大,她甚至找不到出口。
慕星肚子又有点不舒服,本来有可以缓解不适的药,但是她想只是下楼买个早饭,不至于把药带身上。
附近没有椅子,慕星只能坐在花坛边沿休息,身后的玫瑰花带了刺开得很艳,慕星将脑袋埋在臂弯里,闭上眼身体微微颤抖。
为了不让牙齿因为颤抖撞在一起,她咬住唇瓣,没一会儿尝到了血的味道。
咸咸的,慕星现在感觉有点难过。
她总是感觉很难过,感觉自己这个人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
她以为自己没有什么值得世界需要的,她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的唯一情绪,好像只有碍眼造成的厌烦。
白裙被眼泪打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没吃早饭的慕星又泛起了恶心。
她应该先走出这里,找一个地方吃点东西。
刘赢家真的很大,慕星走了很久,直到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才看见灰黑色铁栏杆镶着金丝围成的大门。
她走出去站在车道上,发现四周依旧是空旷旷只有花草树木的一片,路上没有人或者车经过,她顺着车道往前走,虽然不知道方向。
走了大概十多分钟,车道边上又出现一扇门,这扇门没有刘赢家的气派,是木头搭成的,上面绕了些绿茵茵的藤蔓。
慕星停在门口,心里好像没有之前那么难过了。
慕星想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正巧木门另一边走过来一个抱着红瓷盆的老头,手上轻轻拨了拨盆里萎蔫的叶子,嘴里絮叨着“怎么又死了,不应该啊。”
慕星探头望了一眼,红瓷盆里的土湿得能挤出水来,颜色也不对,看叶子的情况,光照好像也不够。
“您水给太多了,光照不够,通风太少,土壤营养过剩,这样不好的。”
很奇怪慕星难得对眼前这个陌生人没什么恐惧,加上她也很喜欢花花草草,舍不得见盆里小草这幅模样,所以提醒了一句。
老头眯起眼睛看她,脸上没什么笑,与其他和蔼的老年人不同,凶巴巴的。
但慕星觉得他这个样子很真实,就好像他对所有人都是这个样子,所以不会从他身上感觉到恶意。
手上还有沈氏大部分股权的沈封自从爱上养花草之后,逢人问他们从来都是“您打理得真好”“哎呀颜色真艳”“不愧是沈总”。
第一次被人告知这样做不对,就算沈封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威风一辈子,他终归还是要比年轻时更听不得意见了。
慕星看着眼前的老人加快步伐走过来,表情很吓人,声音颇有一种领导人的威严,“那你很厉害?”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老人拉开木门把盆整个塞慕星手里,“那你来。”
自从进了城,慕星就没照顾过花草,终日与灰土泥砖作伴,要说不想从前简单的生活是不可能的。
她抱着怀里那个小小的红瓷盆,不知道应该点头还是摇头。
慕星觉得自己可以把这株小草救回来。
她最后还是点了头。
沈封把她带进门,又叫了个保镖跟在两人身边。
三人一路无言,慕星抱着盆跟着他走到一处种满花草的小院子。
虽然花草种类很多不乏名贵品种,但这一看就知道是沈封一个人打理的,花花草草全都半死不活蔫蔫的模样。
慕星看着他,沈封一挥手,“弄吧,这里的东西随便你用。”
院子里工具很多,但是慕星都不准备用。
她把小草连着根小心地从盆里挖出来,把整盆不要钱似的填进去的营养土全部倒了出来,又从一边挖了点普通的土,散得蓬松后和着一点点营养土放进盆里,轻轻盖住小草根部。
慕星选了个光照充足的地方,搭了一个台子,挪开多余东西,形成通风地带。
“放在这里就好了,您浇水的时候慢慢浇,不能浇太多,也不能每天浇,要浇透,但是不能积在底部。”
沈封有点愣神。
商场厮杀多年,他的心早就静不下来了,从前试过钓鱼,还有现在的养花养草,都没能让他获得一点简单的平静。
而眼前这个姑娘,安安静静地站在花草间,细长的手指轻轻拖着小草,只是一个简单的垂眸都能让人感觉到岁月静好。
“您应该找专门的人来弄。”慕星犹豫了半天说,“它们也是生命。”
沈封一时没说什么,胡乱点了点头,道谢后询问慕星是否愿意留下来吃个午饭,以表感谢。
慕星想快一点回去吃药,最近胃口也不好,老是还没吃就吐了,所以委婉地拒绝了沈封。
沈封便把她送到门口,叫司机送她回去。
车已经点火开上了大道,慕星坐在车上,似心有所感回头望了一眼,隔得远她看不真切。
沈封站在门口抱着花盆转身,那门后走过来一个面无表情的女人。
沈封叫她“小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