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相信算命吗？

预言的事正在发生。

英乡人刚进东城时在竹山桥头若碰见算命先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来来往往的人，失败的人从东城隐居到英乡，想成功的人打算从城外挤进去。竹山桥就是一个交界，大家都想算一卦，看看未来，看看预言的事情，有时候也是口头的一种消遣，彼此之间交谈的话题。

那是一个冬日，凛冽的寒风刮来了乌云，霎时间阴云密布，大雨倾盆。

肖定则是刚刚取完信件，躲在一处屋檐下，被大雨气得要死，但也无能为力。他将信封袋撕开，取出信，趁着仅有的微光，读了起来：

定

近来可好。我算得自己已经是寿命至极，我还是没忍住再为你占卜了一卦。有些事不得不说，你的天数在二，其一命在旦夕，其二家破人离，先显的竟然是妇死。我这一生为了妻女倒是破解了命途，可是你结局不在我辈，在子孙辈。英乡可能不好待，你要准备离开了吗？我不知道你是否有这个意愿，两卦都分离，遂来信问候。

见欣岳聪慧，需好生教育，东城有我学生兼女婿艾志中，可以帮忙安排欣岳到惠城那里服役，不过作为交换，你也要帮忙他家迁去惠城。此事已经答应。

先行，勿念勿回

读完了信，肖定自是于心不忍，来信的老先生是他的良师益友，早年帮忙肖定在华中农业社争取了一田半亩三分地，种植果园，过日子。肖定终于在英乡站稳了脚跟，养娃娃、娶媳妇，更是不为难。老先生年过花甲，身入半土的人了。他的女儿元氏嫁给了东城警卫军队长艾志中，生活过得挺好。只是老先生和他妻子两个人继续在英乡，他们也热心，没有世家大族的傲慢，时常帮忙邻里邻舍，张罗各类公事。

肖定不相信这类命理，即使不久就参加了老先生和他妻子葬礼。等来年过了春种秋收，果园种的芒果被农业社全盘政策收购，大大赚了一笔，不仅还清了贷款，还用余钱修了一间新砖房。老先生的“忠告”，肖定早就忘却脑后。

第二年第三年，虽然算不上完全一帆风顺，但日子过得不马虎，那些能用钱解决的事情怎么能叫挫折？

正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忘记了老先生，以及肖定遗忘了“忠告”的又一次大丰收的日子，预言的事情发生了。肖定的妻子自杀了。

刚从果园回到家的肖定看见却是上吊自杀的自己的妻子。

肖定赶忙把她从房梁绳子上抱了下来，本能地呼唤着妻子，还是没有反应。慌乱间，肖定急急忙忙地唤来了村长，村长带来了医生。医生在房间里直接就展开了急救。

邻里街坊都围了过来，对蹲着门口的肖定指指点点。都认为他没有听老先生的话长导致他妻子的事情发生，另一个谣言则是生产队发现他妻子怀孕了，要上门抄家什么的，但是肖定都不知道，于是又引发一个越轨的谣言……众说纷纭。

良久，肖欣岳放学回到了家。众人开始散去。父亲肖定和身穿白大褂的医生用担架抬着母亲上了救护车。

所有人，不，是整个世界都在惊慌失措。肖欣岳没有继续往前走，而是眼睁睁看着救护车离开……肖欣岳在黑暗中，等待，等待第二天的太阳。母亲已经离开人世大半天了，她就是在这间房子里死去的，自从她死去之后，这间屋子就始终有一种阴森森的祭奠氛围，邻里邻舍路过的时候，都纷纷冷嘲热讽，八卦一下。如果肖欣岳不克制自己的话，他一定会与他们打骂，争吵斗争到底的。

那个阴沉的晚上，肖欣岳心里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可是这种感觉却又是苍白、迷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肖欣岳曾听说，人在死了以后，如果活着的人没有给TA合理的死亡解释，让TA蒙冤或屈辱，人就会化成厉鬼，重返人间，并且复仇。

这想法让肖欣岳感到安慰，母亲变成厉鬼一定会向说她闲话的人报仇的，这样一想，他又有些害怕，因为肖欣岳似乎真的感觉有一个人影在他面前。他感觉到很压抑，当他抬头看着人影时，眼泪止不住就掉下来。

以后的事情，肖欣岳就不知道了，当肖欣岳醒过来时，仿佛做了一场梦，噩梦。他还听到说话的声音。父亲肖定已经把他从角落里扶了起来，让他靠在椅子上坐着。

可是家里又回到以前一样，空荡荡的，没有了生气，死能量也更加多了。母亲确实再也不会回来了。

肖定没有多说什么，家里也确实没有少什么东西，只是更加清静了罢。他做了早饭，但肖欣岳没有什么胃口，肖定还以为他不喜欢吃这个菜或那个粥。以前问肖欣岳喜欢吃什么，肖欣岳也总是不回答，或者说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说真的，肖欣岳不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吃完早饭，肖定送肖欣岳去上学。肖欣岳今年明年就是升学期，学习现在是重中之重。肖定不能让孩子承担这些事，他要自己消化掉。他前往竹山桥桥头，要找位算命先生聊一聊。

这些算命先生们的地方都是神神秘秘的，里面安静得出奇，灯光是那样的昏暗，两边随意地摆放着以及胡乱地挂着神符、鬼旗、圣杯、纸钱、香还有其他什么金光闪闪的旗符器具。中间一个有一张木桌子，一个中年人端坐在那里，似笑非笑看着肖定。

肖定坐了下来。

“家事？国事？”

“家事…”

“前世还是后事？”

“后事…”

“后事！人情还是钱财？”

“不是，我想问我一家子的未来。”

算命先生指了指功德箱。

肖定塞了一百块钱进去，算命先生叠着两根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肖定又塞了一百块钱。

“妻离子不散，破财不消灾。”

“怎么个妻离子不散？”

“你老婆会离开你，不过命理说是死于非命。孩子也会离开，但不会走远。生意破败，看似还清了债务，不久会重蹈覆辙。”

“算我今年运势。”肖定不想听这些丧气话。

算命先生又叠了两根手指，敲了两下桌面。

肖定再塞了两张大钞。

“你呀，今年生死健康，其余无碍，只是财不在手，漏在他处。”

“不在我手？”

“你把手摊开，”算命先生指了指肖定的手，肖定照做。“你看你这个手，你的手典型的漏财手。你妻子在的时候，还能帮你搂着点钱，妻子离开就不太好说了。”

出了竹山桥，肖定驱车直往东城，他和艾志中谈了很久。艾志中想办法帮肖欣岳弄一个高中毕业证，然后安排肖欣岳到惠城护卫军预备役；肖定代替元氏继承艾志中妻子元氏关于恩师的命理理论，安顿元家传承。这样一来，艾志中就没有后顾之忧，安心带着元氏迁往惠城，惠城离广城更近些。肖欣岳也会前往惠城，不过以后的路就要看他自己怎么选了，这是后话。

肖定很快又回到了英乡，他望着英乡其中一座山，太阳当空而照，把白云的阴影映射在那郁郁葱葱的山林，这些颜色和那些返照阳光的树木不一致的闪闪发光的绿莹莹，再衬上那蓝蓝苍穹，让人赏心悦目的同时，更多的是一种不可言喻的舒心。

暗绿、艳绿、天蓝、依白、炎日，大自然的色彩组成的简单的一幅画。

“这世界是一本书，未可知，在里面也有一本书，《命理占卜》。”肖定拿着艾志中给的钥匙打开了元家大门。他准备开始学习占卜，学习算命，他不知道他要不要信，但是如果有这种能干预未来的东西，他要牢牢地掌握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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