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
路天鸣喜不自胜,满脸老父亲的表情看着江逾白离去。而后他难掩激动地不住在会议室里踱来踱去,顾侬情窝在沙发上忍不住翻了他个白眼。
她懒洋洋地重新点起了一支烟,抬眸看着自己多年老友,调侃道:“开心?”
还未待路天鸣回答,她就嗤笑一声:“你还是先想想,辞演安和羽后,还有5000万的资金缺口,到底从哪儿来。”
“……”路天鸣顿时像打了霜的茄子,整个人都蔫了下去,他惆怅地叹了口气,一起加入了吞云吐雾的行列。
“走一步看一步吧,安和羽不就是仗着……”说到这里他惊觉一般,讪讪住口,继而心累地猛吸一口烟,摆摆手:“算了,不说他了,反正不能留。”
“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角色给他演,毁定了。”路天鸣的豆豆眼眯得更小了。
《长宁》的确是一部非常优秀的作品,但是有一个唯一的缺点——懿德太子这个人物在整个故事中占比太大了。虽然戏份并没有多少,却是有却在离场后,仍在悄无声息地影响着剧中每个人的抉择。
不过一想到刚才那个新人的表现,他顿时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刚刚那小孩叫什么名字来着?江什么白?看他自己造化了。”
顾侬情斜睨他一眼:“江逾白,江碧鸟逾白。得亏你还是导演?真没文化。”
……
黑色的迈巴赫安静地蛰伏在空旷的盛唐地下停车场里。
季同不快不慢地推着轮椅,心情有些忐忑。他能明显感觉到老板周身的气压低了一个度,但他却猜不出原因。
他仔细回想着,今天发生过什么,然而头绪全无。
而后低下头看着端坐在轮椅上的老板,只能看到一头精心打理的黑发。
商牧野并没有功夫去考虑别人的想法,他神色镇定如常。
——如果不去看他搭在轮椅扶手上因为过于用力而发白的修长手指。
他还是那么稳重自持,像高高在上的神祗,就算泰山崩于眼前,也不过只得他一个抬眸。
季同背对着他,看不到他深沉的眼眸逐渐聚起的风暴。
商牧野有些出神,爱江逾白,仿佛已经成为了一个刻入骨髓的习惯。他少年掌权,家中还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弟需他护着。
为人兄长久了,就连谈情之时,都忍不住代入兄长的身份细致为对方考虑,奈何阿白并不领情。他心知自己爱到极致,但用错了方法,二人渐生隔阂,渐行渐远,终至陌路。
如今重活一世,他不是没有设想过再遇阿白的情景,今日再次相遇,但是心态却早已不复当初。
他陡然觉得有些倦,心也跟着有些冷了。
还爱么,当然爱了。只不过他爱的是那个笑起来双眸璨如星子,温暖又和煦的阿白,而不是终成怨偶日日横眉冷对的江逾白。
甚至这究竟是习惯,还是爱,恍惚之间竟有些分辨不清。
他摊开右手,凝视着掌心指甲掐出来的瘀痕,残余的阵痛一阵阵地令他清醒起来。也许有的东西,握得越紧,反而越痛。
而放手松开,却会更好。
“先生?”
轮椅已经到了车边,商牧野还有些发怔,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
季同心里直呼见鬼,有生之年居然能见到老板发呆?!活像被什么山精鬼魅勾走了魂。他不得不俯下|身轻轻唤了一声。
商牧野骤然清醒过来,他看了看眼前,低叹一声,自嘲自己活了两世,竟还像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为情所困。
他刚想开口说话,脆弱的呼吸道被停车场里并不好闻的尾气侵袭,刺激得他低咳起来。细碎的咳声空洞又有些无力,他摆摆手,准备等这一阵缓过去了再转移上车。
结果没想到这一咳起来竟然有些止不住,苍白的脸颊浮起一团不正常的潮红,一向挺直的脊背,都忍不住微弯起来。
一直咳了好一阵,他才止住,人还有些低喘,嗓子如被砂纸磨过一般,生生地疼,就连后腰上的神经痛都跟着一并发作。
不过眨眼的功夫,他没有刘海的光洁额头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季同看着自家老板坐在车前,半天没动静,脸色还不好看。
他俯下|身轻声试探性地问道:“先生,我来?”
商牧野低不可闻地应了一声。得到允许的季同就熟练地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腿弯,把他抱进了车里,又格外贴心地拿过车上一直备着的腰枕放到他后腰好减轻腰背的压力。
最后又抖开薄毯,搭在他相较常人瘦弱了很多的腿上。
一个大男人被人抱来抱去,按照男人常有的自尊心来说,实在是一件很丢脸的事。但他前世近乎全身瘫痪,日常起居如果没有护工帮助,他根本无法自理。
眼下他虽然可以自己从轮椅中转移到车上,但是刚刚折腾了一通,手臂直发软,也是有心无力。
重生回来之后,他对于别人的帮助也没有那么排斥,毕竟很多事,他自己真的没法做到。
也算是运气好,脊髓损伤的位置低了很多,只废了一双腿。但时常发作的神经痛,仍然格外折磨人,阴雨天尤甚。
很快车就平稳无声地行驶起来,商牧野瞥了眼窗外的盛唐大厦,不由想到电梯间里的江逾白。穿着一身看不出牌子的陈旧衣物,漂亮的桃花眼湿漉漉的像被人遗弃在外的可怜小狗。
前世阿白跟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整个人骄矜得像娇养出来的神气活现的小少爷。恃宠而骄,却又叫人爱到了心坎里。
到底还是,不舍得啊。
他自嘲自己年龄大了,愈发心软无用。
斟酌片刻,还是状似不经意间叮嘱:“盛唐那边,你多看着一点,一切照旧。这么些年一个像样的都没有,如果看到资质好的新人,不妨合同给好些。”
开车的季同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后座的商牧野垂眸,淡淡道:“听说路天鸣在拍一个什么本子,查一下。”
“?”
季同这才真真正正地惊到了,正好前面是红绿灯,他一脚刹车下来,脖子僵硬地扭过来看后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老板。
他讶然,难道老板终于铁树开花想通了,看上什么小明星了想搞那一套了?
这不对劲啊,老板的生活可太规律了。不是在公司就是在家要么在医院,除却一些偶尔的饭局几乎从不露面。
其实也说得通,虽然老板车祸以后基本清心寡欲,气压低加上气场强大,只差把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写在自己脸上。
但是耐不住他长得太好,拜倒在他轮椅下的男男女女也不计其数。
难保没有什么热辣小野猫勾得老板动了凡心。
季同自以为自己窥见了真相,在脑海中开始搜索,几次饭局到底有哪些明星参加。
后座的商牧野瞥了眼他,揉揉眉心,提醒道:“走了。”
迈巴赫堵在前面不起步,后面的车也不敢催。季同瞬间回神,一踩油门。
商牧野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后腰那截已经断掉的神经在使劲作祟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他看了眼窗外的天色,缓缓说道:“要下雨了。”
他的腰背上都有旧伤,每逢阴雨天气就会发作,严重的的时候几乎起不了身。预测起天气来,竟然是比天气预报还要准上几分。
季同闻言不敢疏忽,迅速掉转车头:“先生,您还是回去歇着吧。”
商牧野闻言一哂,也没反驳,竟然是默许了。
……
第二天江逾白起了个早,循着路天鸣留给他的地址,到了拍摄定妆的地方。其实昨天回去他想了很久,影视行业相对于选秀而言显然更有潜力。
如果作为流量偶像,一旦官宣恋情,几乎会对事业造成近乎毁灭性的打击。权衡之下,如果是实力派的演员,反而无伤大雅。
虽然无法确定这一世能否和先生相守,但还是要好好规划。
说来可笑,前世他百般试图逃出商牧野给他划出的舒适圈,莽莽撞撞地一个人在这个圈子里横冲直撞,少年气盛的他不知得罪了多少人。
最终结果还得商牧野分神给他善后。
已经记不得哪一次,商牧野心悸发作,卧床休养,脸色苍白胜过纸,眼里是再明显不过的疲倦和黯然,他哑着嗓子,仍然柔声哄着:“阿白,你听话一点好不好。”
他曾多次想要涉足影视圈,但奈何自己“声名在外”,就算背后有商牧野的资金加持,不并没有多少人敢用他。
唯一拿得出手的拍摄经历,算来算去竟然只有一个商牧野给他安排的《凛冬》。
跟着叶玉山,就算是个木头,也被雕琢得有了三分灵气,何况他本来就是个极聪慧的人,但凡沉下心来揣摩,虚心研习,进步一日千里。
《凛冬》的拍摄进程并不算短,难得叶玉山肯倾囊相授,但终究还是有限。而且昨天,他试镜的那一段,演技青涩,却正合路天鸣的意。
我只愿,星途坦荡。
不为别的,只求在我万众瞩目的时候,先生,您能看我一眼。
他前世和商牧野在一起的时候,何曾见过他这样冷淡又疏离的目光。那个男人虽然身不能动,但眼神永远温柔得像一片静谧的深海,无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都能永远包容。
江逾白此时竟觉得自己很卑劣,落到今天这个局面。
也算是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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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首《手放开》送给商商,虽然很土,但是真的很恰当。
贴一点给大家康康:
最后的疼爱是手放开;不想用言语拉扯所以选择不责怪
不好意思今天迟了一点嗷,_(:з」∠)_滑轨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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