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入梦者、织梦者
“为什么还要帮我?”路上,罗文找机会这样问迈克尔,“难道您不担心我骗您,实际上的我,就是一个穷凶极恶,且又没有任何信义可言的海盗吗?”
“我会自己看,”年轻的战神祭司认真地说,“相信我们两个,还要在一起相处一段不短的时间。”
……
……
尽管心里面有了准备,但几分钟后,罗文还是被眼前这巨大的魔法阵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无数复杂难明的符文,被镂刻在光芒流转的线条上,层层叠叠,共同组成了一个占据了整个房间的巨大六芒星;而无论从上面泛出的蓝光,还是那还没等人靠近,就扑面而来的浓郁湿气来看,这,恐怕是一个水系的魔法阵无疑。
原本罗文还在奇怪,为什么像这般紧要的地方,居然没有什么像样的防护,但看到这个只能用恢弘来形容的魔法阵,和守在魔法阵外,一男一女两个水蓝色法袍打扮的人,罗文终于是明白了。
因为根本就不需要。
“估计这两个家伙,就是魔法师的另一个分支——元素使了吧!有这么大的魔法阵给他们增幅,相信他们两个能挥出来的战力,未必比迈克尔这个五级的祭司差到哪去……”
就在罗文猜测的同时,两个元素使中的女性也迎了上来:“愿伊丝提西亚的甘霖洗去二位远来的疲惫。英吉亚祭司,您身边的这位,就是今天最后的探视者了吗?”
“是的,又要打扰二位了。”迈克尔客气地说。
“这没什么,”那名上来搭话女性元素使眨眨眼睛,“反正这也是常有的事,不是吗?而且,我们两个也希望能多点人来陪陪她……唉,可怜的姑娘。”
说话间她将惋惜的目光,转到了魔法阵中央,那两张并排放置的木床上。
虽然是并排放置,但这两张床本身却大不一样;一张是全新的,刷着昂贵的亮漆。上面铺的也是绣着花边的锦被——看那如云朵般铺开的被面,就知道这柔软的东西盖在身上,将会是何等的安稳与舒适。
睡在其中的,是一位皮肤白皙,看上去年龄比罗文还要小上许多的女孩,想必,就是迈克尔所说“被探视最多的人”了。
而她的床边有如繁星般静谧的烛光,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
“其实点这么多蜡烛,对病人的恢复并没有什么好处,可那些人……就是不肯听。”在那两位元素使退出房间后,迈克尔才有些无奈地开口道,“她叫爱玛,是被红十字会送来的——据说,是他们会中一位高层的亲戚。所以隔三差五的,就会他们会里的成员前来探视,而且差不多每一次,来的人都不同。”
既然来看望她的人不止一个,那么一身落魄剑客打扮的罗文混在其中,自然不会显得那么扎眼,只是这红十字会,是个什么组织?居然能把病人,送到这种关键的地方来。
——要知道和这个水系魔法阵连在一起的,可是给教堂尖顶上的圣光供能的管道啊!
“哦,其实就是外面盛传的‘血十字兄弟会’,”对于罗文的疑问,迈克尔这样解释道,“这个,才是他们组织内部的正式名称。”
“是吗?”如果是那个势力遍布整个北地的“血十字兄弟会”,能做到这一点,就没什么稀奇的了——毕竟罗文早先时候,就从胖铁匠马克西姆那里,听说过这个组织的恐怖;“咱们这里,也有他们的分会?”
“应该有吧……我也不太清楚。”
罗文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他知道以对方战神祭司的身份,虽然不至于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这么“江湖”的事情,还是很难接触到的,因此也不过是随口问问。而他端量的目光,却一早就投到了双目紧闭的女孩脸上。
睫毛很长,像两把精致的小刷子,罗文可以想象当它们扇动起来的时候,会是一种怎样可爱的景象。
其实这位的爱玛,已经不能算小女孩了,只不过由于常年的病痛,又或者,是幼年时期生活的贫苦,让她育得明显比同龄的女性要差得多。再配上那薄薄的唇,淡淡的眉毛,和鼻子两侧那浅浅的雀斑,才让罗文起先错估了她的年龄。“这位爱玛小姐……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什么病都没有。”迈克尔叹了口气道,“准确地说,应该是她的身体,没有任何的疾病,除了常年没有进食导致有些瘦弱。只是她的灵魂……怎么说呢?似乎是……迷失了?总之她就这样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几年。在这几年间,我们也试过许多方法,但都没能让她醒过来,所以,只能靠这个水系魔法阵温养着她的身体,期待能有一天……也许,只有真正王子的吻,才能让我们的小公主睁开眼睛吧?谁知道呢!”
虽然是调侃,但罗文还是从年轻祭司的语气中,听出了那丝丝的沉重和惋惜,毕竟这么一个可爱的姑娘就此长眠不醒,任谁见了心里都不会好受。
因此罗文赶紧转换话题道:“那么另一个呢?看他的样子,似乎也是睡着了?”
“你说的不错。”迈克尔点头道,“他们两个的症状,其实是完全一样的。不过这一位,可就没人知道他叫什么了,就连家父,也不清楚是谁把人送过来的,反正他接任主教的时候,人就已经睡在这里;而我在浮冰港这么些年,也从没见过有什么人,来探望这位先生。”
都不用迈克尔说,只从那一部乱糟糟长度惊人的胡须,就知道这位在床上肯定是躺了不少年头了,以至于其身下的木床,都黑乎乎地眼瞅着就要腐朽散架。
而女孩床边代表了希望的烛光,更将四周空无一物的这边,衬得是惨淡无比。
“全浮冰港最多人探望的病人,和探望人数最少的病人,居然住一个房间,这算是讽刺吗?”唏嘘间,罗文忽然觉着这位无人探望的老者有点可怜,“要不,就算我是来探视你的好了……反正探谁不是探。”
于是在迈克尔离开后,他决定替老人打理一下床铺,至少,也要将那一把散落在胸口,乱七八糟纠结成一团的胡须捋顺吧?
但谁知道就是这区区一只手的重量,居然让下面的木床,在一阵“吱嘎嘎”的声音中轰然倒塌!
“不是吧,我根本就没使劲啊!”罗文傻眼了。这么大的声音,自然瞒不住守在外面的元素法师——更何况人家本来,就是因为有能力监控室内生的一切,所以才退出去避嫌的。床铺一塌,那一男一女两位元素使就冲了进来,跑在前面的男性,还怒气冲冲地喝问:“这是怎么回事?你到底……”但话才说到一半,便生生地顿住了。
就好像,被人拦腰砍了一刀似的。
因为他已经注意到,那位躺在床上,仿佛已经沉睡了千年的老者,居然在这一刻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略微黄,也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其中,还带着大梦初醒时特有的那种迷茫和慵懒;但不知道为什么,罗文总觉着其中有什么东西,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吸过去似的。
愣了能有十几秒钟,罗文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是什么:“呃,那个……真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没什么,没什么。”一把晦涩沙哑的声音响起来——或许是太久没有说话的关系,老者通用语的音听起来十分古怪,更别说咬字了——只见他揉着被断木硌痛的肩膀,缓缓道,“其实我还应该感谢你呢,小伙子,要不是你用,这种方法我唤醒,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这种方法?”
“怎么你不知道?”见到罗文迷惑的样子,老者也不免有些讶然,“就是‘坠落’啊!对于失陷在多重梦境中的人,只有两种方法才能将他们唤醒:一种是在梦中杀死他们,另外一种,就是像你刚才所做的那样,将其从高处……扔下去。”
说着话他还抬起手掌,做了个“扔”的动作。
对于老者的说辞,罗文自然是不信的,只以为是对方余怒未消,所以老老实实地再次解释道:“那真的是个意外。当时,我只是想替您梳理一下胡须,谁知道手刚放到您胸口上,床就塌了,”
“是吗?”老者脸上的胡须颤了颤,似乎是在笑,但在胡须的遮挡下又看不真切,“可能是这张老床真的到年头了……又或者,是命运注定了在今天你我相识,谁知道呐?对了,我叫弗拉基米尔·织梦者,应该是这个名字吧……你呢年轻人?”
“织梦者?”如此古怪的后缀,显然不可能是姓氏了——倒是和邦布大哥的“枯荣之心”有几分相像。
于是罗文的表情也变得古怪起来:“这……不会是‘真名’吧,难道您,还是位德鲁伊?”原因很简单,因为邦布大哥曾经说过,整个浮冰港,就他和夏尔洛先生两个德鲁伊,再加上自己,是三个。
现在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而老者的回答也颇为耐人寻味,“德鲁伊啊……好像在某一层的梦境中,曾经是吧!”他露出缅怀的神情,不过仅仅是一瞬间,就恢复了常态,“倒是你这小子,不但知道‘真名’的事,而且刚才还用了‘也’字……不对,不对,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一身负能量的德鲁伊?说起来,倒更像是地狱或者深渊位面中的死亡领主呢!”
一句话,就让罗文心头狂震——不是因为对方能一眼看穿他的底细,毕竟这一点,同为德鲁伊的邦布大哥也曾经做到过;但问题是眼下,还有两位神殿的元素法师在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