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钩
殿外的敲门声一响,顾恩泽便顿住了,咽下了本到了唇边的话。
香香一看势头不对,忙拉住顾恩泽的袖角,撅着樱唇软软娇娇道:“夫君,香香听着呢。”
“说过了,有人来了。”顾恩泽耳尖微红,眸光已然恢复清冽,他摇头,故作镇静道。
他拂去香香的小手,轻咳一声,侧颜朝殿外淡声道:“是谁?”
倏尔,门外传来寒山恭敬的禀报声:“卫将军,夫人,东山王李慕要拜访夫人。”
“不见,不见,都不见!”又一次被打断,看顾恩泽完全没有了想说的意思,香香气呼呼冲殿外怒吼道。
寒山在殿外不明所以,不过听出了香香话中的不耐,他垂首恭声应道:“是。”
殿内。
香香拽住顾恩泽的袖角,委屈得撅着嘴巴道:“夫君,人走了,我们听见,你再说一遍。”
“说过了便是说过了。”顾恩泽耳尖微微发烫,抽出了香香的手,将她推到锦榻上,劝道:“快睡,马上太阳都要下山了。”
“夫君,夫君!”香香不依不饶,拉着顾恩泽的胳膊。
她两弯罥烟眉团簇在一起,莹润妍丽的樱唇微微嘟起,水泠泠的翦水秋瞳潸潸欲泣,可怜巴巴得望着顾恩泽。
她自是知道顾恩泽刚说过了,也看出了顾恩泽的羞赧,可是她没听到啊。
都怨敲门声,都怨那个破东山王!
香香气呼呼得想,可怜兮兮揪着顾恩泽的袖角不放,莹润的樱唇嘟嘟撅起,托着娇娇软软的嗓音撒娇道:“夫君,夫君。”
她扭来扭去,小身子又拱到了顾恩泽怀中,两只小手趴伏在顾恩泽心口处,杏瞳里流光熠熠,巴巴得望着顾恩泽。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本就秋波荡漾,此时她刻意作出委屈的表情,那翦水明眸便水汽迷蒙,雾煞煞更显楚楚可怜。
她一颦一笑无一不牵动着顾恩泽的心绪。
虽是知道她仅是撒娇,看着她杏眸含泪的样子,顾恩泽也于心不忍。
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抚在香香略有些潮红的眼尾,语气放得很轻很缓,声色低醇温润,柔声道:“别哭,我再说一次。”
“好!”香香忙开口应道,香腮瞬间绽开两个大大的梨涡,双眸顾盼生辉,笑容明悦璀璨。
她变脸变得神快,可她似乎本就知晓顾恩泽知道她是假哭,所以一点都没有羞赧、愧疚的样子。
反而,她半坐起,上身伏在顾恩泽心口,与顾恩泽四目相对,酒窝深深露齿一笑,贴着顾恩泽唇瓣呵气如兰,尾音娇媚撩人:“夫君,快说,快说,我听着呢。”
顾恩泽看着娇俏明媚的香香,摇了摇头,微不可查叹了口气,心中闪过无奈和好笑。
他堂堂卫将军,战场所向披靡,运筹千里之外,却被香香拙劣的技巧耍得团团转。
可顾恩泽却笑了,即使这样,他亦,甘之如饴。
耳尖的烫热还没下去,那些话太过直白,顾恩泽刚才闭着眼睛才堪堪将话说出口。
可若是那些话能让眼前之人笑靥如花,顾恩泽想,那便是让他面红耳赤亦犹不可。
“夫君快说!”香香目光灼灼望着顾恩泽,杏眸弯成浅浅的月牙,美目流盼搂住顾恩泽的颈项。
顾恩泽抬手虚虚环护着她的后背,不动声色深吸一口气,目若点漆的凤眸凝视着香香,倏尔,启唇道:“我——”
“咚!咚咚!”
寒山在寝殿外轻敲两下殿门,拎起手中的糕点禀报道:“夫人,东山王给您送了核糖酥的糕点,说只是想和您叙叙话,不耽搁太久。”
“啊啊啊啊!”
“嘭!”香香直接将玉枕摔在了地上,她伶俐得爬起来,赤着脚下了锦榻,插着腰朝着殿外吼道:“不见,不见!”
“你把他送的糕点给我当面扔了!”香香心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粗声粗气吼道。
吼罢,她犹觉不足,“噔噔噔”跺脚,杏瞳瞪得溜圆溜圆,眼尾带了潮红水汽,鼓着腮帮又吼道:“你和和他说,若是他今天再打扰我,以后他也甭想见我!甭想!”
“是。”
听殿中传来香香气呼呼、明显恼怒的声音,寒山眉梢挑了挑,恭声退下。
内殿。
香香掐着腰,站在原地跺脚,转了个身,她抬脚踩在刚在扔下的软枕上:“噔噔噔!”
“小心着凉。”顾恩泽见她赤着脚就下了塌,忙将她打横抱起,抱到了床榻上。
他将香香小心翼翼放在锦榻上,拿过一个棉帕,为香香细细擦了擦脚底,抬眸沉声道:“说过多少次了,不许赤着脚下床。”
香香鼓了鼓香腮,蹬了瞪脚,脚跟却没能从顾恩泽大掌中抽出。
温暖的大掌贴着自己的脚心,香香看着顾恩泽丰神俊秀、矜贵清隽的侧颜,又瞥到他手上细致温柔的动作,只觉热气扑面,霞飞两靥,鼓着腮帮小声嘟囔道:
“地上铺了波斯地毯。”
顾恩泽侧眸,瞥了她一眼,眉宇间滑过不认同,却不说话。
他将手中的棉帕搭在架子上,又细细将香香的脚塞入锦被中,用锦被给她裹上。
看他认真严谨的动作,香香嘟了嘟嘴巴,瞥了瞥嘴巴,却没说什么。
倏尔,她盘腿坐在塌上,目光熠熠得望着顾恩泽,托着腮笑道:“这次没人打扰了,夫君说罢。”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顾恩泽哪里还有什么心情表露心迹,他起身,将刚用过的棉帕扔进脏衣篓,又脱了自己的外袍,漫不经心回道:“改日吧。”
“什么改日!就今天。”香香抬高声音反驳道,杏眸瞪得溜圆溜圆。
顾恩泽这次却没有纵着他,他走到拔步床前将床幔整了整,坐在榻上对香香道:“快些睡,太阳真得要下山了。”
“不睡了!”香香捶着软枕,心口剧烈起伏,气呼呼道。
顾恩泽眉心蹙了一下,轻声劝道:“不睡你午后不舒服,还是小憩一会儿吧?”
“不睡了,都什么时候了,不困了。”香香坐起身,一把掀了锦被,冷声冷气道。
顾恩泽凤眸低垂,又看了看窗棂外的日光,不确定问道:“那就不睡了。那我……去书房?”
“去吧,去吧,谁稀罕你陪着。”香香一听他这话,蓦得躺下,拉上锦被盖住自己,身子侧对着墙面,瓮声瓮气道。
锦被将她纤细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包得像一个小蚕蛹。
顾恩泽半来已抬手拿外袍的手顿了下,他后知后觉有些不对,英眉拢成一团,站在原地思忖良久。
“哒,哒。”他踩着不疾不徐的脚步。
香香小手攥在锦被上,支着耳朵听,听着脚步声离拔步床越来越近,心头微不可查松了一口气,倏尔又撅了撅樱唇,气呼呼将锦被朝上拉了拉,蒙住了额头。
“香香?”顾恩泽复又坐在床畔,轻轻唤了一声香香。
香香蒙着头,应也不应。
顾恩泽看着蚕蛹一样的香香,手试探性拉了拉锦被。
“哼!”只听一声娇哼,锦被包裹得更结实了,香香裹着锦被朝床内移了移。
顾恩泽手顿了顿,神情也一时有些怔忪。
他坐在塌边凤眸低垂,黑漆漆的瞳仁中流光一跳一跳,神情微微有些苦恼,蓦得,他福至心灵。
他翻身上了锦榻,他侧身同香香一样面朝着墙面,抬手合着锦被将香香一同抱住了怀中。
“香香。”不待香香发作他便轻唤一声,轻声细语解释道:“我刚想说的话,改日再说好不好?你让我缓缓。”
他语速轻缓,不紧不慢,听进耳朵里让人只觉态度诚恳。
尤其他向来是个说一不二之人,今日这般说了,日后定会兑现。
香香水泠泠的杏瞳左右流盼,滴溜溜得转,倏尔,她翻身,与顾恩泽面对面,杏眸波光潋滟嗔目瞪着顾恩泽娇声道:“不许太久!”
“好。”见她应了,顾恩泽眉心舒展开来,眉梢漾起清清浅浅的笑意,缓声答道。
轻柔的笑意衬得他整个人熠熠生辉,俊秀独绝,香香不自觉看花了眼。
等香香缓过来身,又有些气自己不够淡定,便气鼓鼓瞪了一眼顾恩泽,从锦被中伸出纤纤素指嗔道:“拉钩。”
顾恩泽看着突然孩子气娇纵,甚至有些喜怒无常的香香,也不生气,凤眸中反而闪着缱绻的柔情和浓浓的宠溺。
他配合得伸出骨节分明的玉指勾住香香纤柔的小指,笑意款款道:“拉钩。”
瞥见他黑曜石的凤眸中千言万语道不尽的深情和宠纵的目光,香香似有所觉,不自觉垂下了头。
她纤密卷翘的眉睫闪了闪,一颤一颤,锦被下的双手拧在一起,声音不自觉又变得娇娇软软,甜甜媚媚,柔声道:“那夫君去书房忙吧,我小憩一儿。”
“我陪着你,你睡下后我再离开。”顾恩泽莞尔一笑,轻声道。
香香忙抬眸望了他一眼,看到他情深似水的眸光,小脸发烫,娇靥薄染红霞,又飞速垂下了头。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抬手松了松锦被。
她在锦被下慢慢吞吞挪了挪,不动声色,分了一半锦被搭在顾恩泽身上。
顾恩泽看着搭在自己身上的锦被,眼中的笑意再也敛不住,唇角弯成弯弯的弧度,目光灼灼盯着低垂着头的香香。
香香克制自己不去管上方那有些灼烫的目光,小心翼翼在锦被下动了动,像一只小蜗牛一样,一点一点蹭到了顾恩泽身畔。
她抬手搂住了顾恩泽劲拔的腰身,面颊贴在顾恩泽的膛前蹭了蹭,慢慢闭上了眼睛。
顾恩泽垂眸,便看到她白玉无瑕、眉目如画的小脸和眼睑上浓密的翘睫不安得颤颤巍巍。
顾恩泽目光温润,手隔着锦被轻轻搭在她的后背,轻轻缓缓得拍着,就这么含笑静静望着香香。
温暖和煦的阳光从窗棂斜斜照下来,穿过绯红色的纱幔,整个拔步床内流动着绯红色的暖阳,温馨且静谧。
卫将军府外,此时气氛却有些剑拔弩张。
寒山打开朱红色的大门,还不待东山王李慕开口,便扬手将手中的糕点掷在了地上。
“嘭!”一声重响。
糕点落地,包装精良的牛皮纸散开,脆香酥甜的核糖酥糕点碎成块,散落一地。
“你干甚么?想死!”
东山王身边的一个黑衣锦衣卫者,脸色倏得沉下来,一道黑影闪过,他双手揪着寒山的前襟,冷声质问道。
李慕亦是面如沉水,周身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目光锐利得盯着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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