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

重生

富丽堂皇、庄重肃穆的府邸,檐角红绸结彩,门窗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却寥寥无人,空旷得让人毛骨发寒。

“唔唔咿咿……”寝殿里传来呜呜咽咽的低啼,气若游丝。

须白长髯的医者冲床边俊美无俦的红衣新郎摇了摇头,无可奈何叹了一声,倏尔,挎着药箱垂头丧气出了寝殿。

红烛摇曳,凉风凄凄,拔步床的红纱帷幔轻轻扬起,清凉带着初秋寒气的风斜斜卷入,床上身着嫁衣艰难呜咽的女子眉目有一瞬舒展,倏得,她秀眉又紧紧蹙在一起。

床上的女子,香香,依稀能看出是个美人坯子,肌肤细腻胜雪,冰肌玉骨,小脸是姣好的鹅蛋脸,眉如青黛,眉睫纤翘浓密如蝴蝶的羽翼,唇形姣好饱满。

却,她眉心团蹙,双目紧闭,羽翼般的眉睫不安得扑闪扑闪,却始终无法睁开眼睛,拧得琼鼻都皱着。

小脸惨白惨白,隐隐带着青灰色色,樱唇干燥,嗓音里只有“呜呜呜”的低泣和“咿咿呀呀”的含糊不清,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顾恩泽坐在拔步床边,抬手为女子掖了掖锦被,他星目低垂,英眉紧拧,眸色在摇曳的烛光下晦暗不明,月光却映出了他的侧颜,疏离清隽,俊美无俦。

“少爷,这……”送了医者回来的侍卫锦华立在顾恩泽身侧,望了一眼拔步床上的新娘,又愁眉苦脸得望着顾恩泽,欲言又止。

清风吹皱了新娘的鬓发,几缕青丝压在她的眉睫上,她眉心蹙得更紧,唇角咬着,额头微微侧动。

顾恩泽神色淡漠,却轻轻摇了摇头,示意锦华莫要多言。

锦华垂头,掩下眸中的愤恨、狠厉和暴怒,抬眸望着拔步床上闪过一抹伤痛和怜悯,恭敬得行礼退在一侧。

顾恩泽清冷淡然,唇角绷成一抹直线,见床上的香香似是有些难受,他抬手捏起了那两缕青丝。

骨节分明,带着温凉的低温让香香舒展了眉头,她忍不住歪头贴上去,拧着眉蹭了蹭,温凉如软玉,如清风。

香香全身上下、由里到外灼烧一样的痛,这人温凉的指间和乍入的清风是她唯一的慰藉,求生的欲望让她又蹭了蹭。

顾恩泽想要抽出的手顿了一下,唇角抿得更深了些,面色更是严肃。

他眸色轻闪,倏尔,手指停在了原处,任由那陌生的娇软轻蹭,忍住了脊背的汗毛倒立和心中的唐突。

猝然,“啪——”香香的脸颊歪在了一侧,直直得从顾恩泽的指背滑落,重重落在枕边。

顾恩泽闭了闭眼,半响,他手轻轻挪至香香鼻下。

无声无息。

顾恩泽的手在空中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唇角弧线紧绷,唇瓣微不可查得颤抖,良久,空气中徐徐传来清越低哑一声:“既入了我的门,便是我的妻,厚葬。”

“在这边!”

“在墙头!”

“汪汪汪!”

“快抓住她!”

“汪汪汪——”

篝火通明,人声嘈杂,人吼声、狗叫声、脚步声吵得香香耳朵疼,耳朵“嗡嗡嗡”轰鸣,头晕晕的。

她扶着额角迷迷糊糊睁开眼,身子陡然的倾斜感让香香一个激灵,“砰——”她跌坐在墙头棱角,冰凉粗糙的墙面扎得她臀部有些疼。

一刹那,全身寒毛乍起,背后冷汗淋淋,香香蓦得变得清醒,扶着胸口呼呼呼得喘息。

她借着下面通明的灯火摸索着墙棱,扶着扬角的屋檐小心翼翼得将裙角垫在墙棱上,慢慢坐下,心口还止不住得“噗通噗通!”得跳,剧烈得像是要破膛而出。

人影攒动,声音嘈杂,香香眨眨眼,愣愣得低头看,看墙下一脸激动、面红耳赤、冲她大喊的东陵侯。

她纤长卷翘如扇子的眉睫扑闪扑闪,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一丝困惑,她歪头定睛,樱桃娇唇微张,又愣愣得看。

灯火通明中,那人年至中年,看着仍是清隽儒雅,亲和慈祥,是东陵侯,她的父亲,刚认了三天的亲生父亲。

“香香,听爹的话,赶紧下来。”东陵侯面色焦急,声音里也异常紧张,话说出来却依旧是温和慈爱,他道:“墙太高,你摔着了可怎么办?”

“香香,你怎么了?你和爹爹说,墙头陡,爹爹看着担心。”他高抬着手,像是想要接着香香,声音紧张得都带了些颤音。

凶神恶煞的仆从和恶犬中,唯独他一人,众星拱月般,眉目柔和,眉心紧拧,苦口婆心,像极了一个担忧女儿的慈祥好父亲。

可香香知道这是“假象”,她目光从迷茫逐渐变得愤恨,胸腔中陡然升出一种冲天恨意,全身的每一处毛孔都在叫嚣:“假的!假的!不能信!”

“全是假的!不能信!”什么慈祥的好父亲,简直可笑,东陵侯衣冠禽兽,狼心狗肺,人面兽心,虎毒尚不食子,东陵侯却连个畜生都不如,残害子女,心肠恶毒。

香香想用所有知道的词来描述东陵侯的恶行,可绞尽脑汁只找出来这些半文半雅的词,因为……她不会。

她从小长得粉雕玉砌,长大后仙姿佚貌,冰肌玉骨,人人都道她不似凡人,尤其不似这下巴沟村的乡下人,该生在大户人家,过着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生活。

她却实实在长在贫瘠的下巴沟村,无父无母,一无所依,虽是长得闭月羞花,乡邻人见人爱,却无钱财从未学过琴棋书画,只在村里私塾墙外偷听些诗词,不能出口成章。

香儿都认命了,前几日过了及笄,她都想着托着乡邻帮她长长眼,寻户好人家,却没想到一排奢华的软轿到了下巴沟村。

吹吹打打,喜气洋洋,将她迎回了东陵侯府,原来她是东陵侯一直流落在外的嫡长女。

三日前,东陵侯一把抱住她,哭得眼眸通红,老泪纵横哑声道:“爹爹的阿囡,让你受苦了,都是爹爹的错。”

他哭得泪流满面,前仰后合险些呛气,香儿怔怔愣愣还一头雾水中就忍不住跟着大哭,十五年开她日日想、夜夜思只盼着自己有父有母,竟没想到她真有个身为侯爷的爹爹!

“爹爹!”她大哭着投入东陵侯的怀抱,这是喜极而泣,她抱着东陵侯又哭又笑,像个傻姑娘,她终于找到了她的靠山,终于她也是有家有爹爹的人了。

她傻傻得没有去追究为何十五年来不问不问,傻傻得陷入一时的亲人团聚之中,傻傻得对东陵侯言听计从。

东陵侯大掌轻轻抚摸她的发顶,细语温声安慰道:“爹爹的错让阿囡吃了这么多的苦,以后不会了,爹爹定让阿囡锦衣玉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嗯。”香儿扬起梨花带雨的小脸朝东陵侯重重点头,目光里满是赤诚和信任,脸颊漾出一对浅浅的梨涡,热泪盈眶,歪头又哭又笑。

她在侯府住了三天,却无意间偷听到了东陵侯接她回侯府的目的:圣上赐旨降婚,将东陵侯嫡女赐给卫将军顾恩泽为妻,好多的一门亲事,荣华富贵皆有,前提……有命才行。

传闻卫将军顾恩泽心狠手辣,暴戾嗜血,面容丑陋,最关键的是传说他与东陵侯府有杀父灭门之仇,东陵侯府家的女儿若是嫁过去想留个全尸估计都难。

“嚯嚯!”香儿刚打听到这消息时吓得一个踉跄,冷汗直接下来了,脸色煞白煞白。

她抚着自己“砰砰砰”的小心脏,暗自嘀咕:终于知道十五年了,为什么东陵侯现在才接她回府,原来不是接她回来享福的,是来代嫁,送命的!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连夜拾掇了小包裹,东陵侯府戒备森严,她爬墙也要逃,却还是失败了。

“汪汪汪!汪汪汪——”墙下五六条大狼狗一直在吼叫,此起彼伏,龇牙咧嘴,留着哈喇子,凶狠异常,五大三粗的汉子身子被拽得踉踉跄跄。

东陵侯站在仆从的重重包围中,虚虚伸手朝天,慈眉善目唤着她:“爹爹的乖囡,快下来,爹爹接着你。你是爹爹的乖囡,爹爹怎能会害你?”

香香咬牙,目眦欲裂,她识得比幕,印象深刻,深刻到至死难忘。

上一世,也是这嘈杂的夜晚,陡峭的墙棱上,狗吠声不绝,她望着东陵侯慈爱的目光信以为真,想着作为父亲他应该不会将自己的亲生女儿推进火坑,没准是自己听错了,空穴来风。

香香唇角勾出一抹讽刺的笑意,低垂的眸光晦涩不明,她上一世真傻,竟没有看出东陵侯的伪善,听不出东陵侯温言慈语的虚假。

东陵侯说接着她,她便傻傻得信了,却没看到东陵侯站得三尺远,怎么接她?尤其东陵侯文人一个,身子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如何接她?

她小心翼翼爬下墙,却被墙下“汪汪汪”狂吠的恶犬吓得手掌一颤,一时不慎滑手,“咣!”直接摔在了地上。

“砰——”七尺多的高墙,她直愣愣摔下去,摔断了腿。

悲剧,这只是一个开始,当夜她被灌了药,第二天连话都不能说了,“咿咿呀呀”成了个哑巴,脑袋晕晕乎乎,晃晃荡荡被塞进了花轿。

她全身灼热,火烧一样的痛,口不能言,目不能视,浑浑噩噩,是夜便香魂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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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成暴戾将军心尖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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