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篇 第三章 幽冥
张辅动作缓慢有力,一步一个台阶,边走边道:“老了,再也没有年轻时的精力了。”
沈逸轩紧跟在老者身后,他看得出老者虽然到了暮年之期,可是体内气血依然澎湃有力,想到老者为大明所做出的的贡献,他便肃然起敬。
金銮殿门口两侧两位锦衣卫校尉恭然行礼,沈逸轩略微点头,迈步进入大殿,朱瞻基身型魁梧,身穿龙袍高坐于龙椅之上,俯视殿下群臣,左手边一位身穿莽服的首领太监高声道:“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一位年在四旬的文臣跨步而出,向朱瞻基拱手道:“臣鲁恒有本奏。”
朱瞻基把玩着碧玉扳指道:“鲁大人要奏什么?”
鲁恒道:“臣要奏的是范文宇通敌叛国一案。”
朱瞻基听了眉头一皱,道:“这件事情人证物证都已俱全,还有什么可奏的?”
鲁恒道:“这件案子虽然人证物证俱全,可是微臣以为,范大人罪不至死。”
朱瞻基登基已有三年,模样仅在二十四五之间,长相酷似其祖父朱棣,他不怒而威,只是轻哼一声,那鲁恒便跪倒在地,不敢再抬头看朱瞻基的脸色。
朱瞻基将目光看向杨士奇,杨士奇则是两手插袖,眼睛半瞌半睁,假意没有看到朱瞻基的询问目光,朱瞻基又将目光投向另一侧的英国公张辅,而后者也是不与他对视,将目光投向殿顶,仿佛在观察着殿顶那盘旋飞舞的金龙究竟有多少鳞片。
这两位文武大臣领袖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知道只要是他们开口说话,那么不论说些什么,都会是难以挽回的结果,所以两人颇为默契,都选择了装聋作哑。
朱瞻基环视殿下群臣,将众臣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淡然道:“此案不再争辩,范文宇今日便移交大理寺。”
这时沈逸轩道:“臣有本奏。”
杨士奇听到此言,睁开双眼露出一丝精光,张辅亦是转过头来看向沈逸轩。
朱瞻基侧头看了一眼,眉头皱的更深,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玩伴是个什么德行,他哪里不清楚,他早不上朝晚不上朝偏偏赶在范文宇通敌一案的时候上朝,而且沈逸轩的父亲更是与范文宇是故交,不难想象沈逸轩的意图。
朱瞻基挥了挥手道:“朝会上商讨的都是国家大事,小事朝会之后再谈。”
沈逸轩道:“朝堂之上当然是国家大事。”
朱瞻基气急,不耐道:“如果你也是为范文宇求情的话,就不用说了,朕意已决。”
沈逸轩道:“卑职并不是为范大人求情。”
朱瞻基面色稍霁,示意沈逸轩继续说下去,而殿下群臣则是脸色灰败,知道大势不可挽回。
沈逸轩接着道:“当年乐安城一役,微臣的一位下属居功甚伟,致死都还背着逆党的恶名,所以臣今日便想向圣上为他请功。”
朱瞻基深深的看了一眼沈逸轩,道:“既是功臣,自然要厚厚的重赏。”
沈逸轩行礼道:“谢圣上隆恩。”
朱瞻基知道当年乐安城一战的密辛,当年若不是沈逸轩孤身入城力战汉王招揽的众多高手,汉王也不至于举城投降,不过这件事情早已秘档封存,他不明白沈逸轩为何要提起这件事来。
沈逸轩接着道:“当年乐安一役,臣的一位下属打入汉王内部策应,及时送出诸多珍贵情报,乐安城一役的胜利,他起到了无可替代的作用,可是最后终于被叛贼发现,死状惨烈,所以微臣替他向圣上请功,厚颜凑请圣上赏赐。”
朱瞻基想到当时的惨烈,尤其是殿下的这位儿时伙伴,当年他从城内走出时,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完肤,不由得心中一软,道:“那便加封你的那位下属为威猛将军,再赏千两黄金,如有遗子,便赏他世袭锦衣卫千户吧。”
沈逸轩悲痛道:“卑职的那位下属为了取信汉王,将一家迁入乐安城,被发现后,一家被杀,不曾留有遗腹子。”
朱瞻基面带悲戚道:“真乃忠臣矣,是朕欠了他们。”
沈逸轩道:“卑职的那位下属虽无遗腹子却有一位老父在世,卑职斗胆恳请圣上赐下黄金万两,让他回到故居做一方富甲贵民。”
朱瞻基想也不想便道:“得此忠良何愁国不富强,朕准了,朕不止要重赏他的老父还要追加他的封号,不知你的那位下属姓甚名谁?”
沈逸轩道:“谢主隆恩,卑职的那位下属姓范名锡,其父正是范文宇,范大人。”
“嘭”的一声,龙椅左侧的龙首雕饰与木椅连接处应声而断,可见朱瞻基的怒气之盛。
殿下群臣见状纷纷下跪道:“圣上息怒。”
朱瞻基指着沈逸轩的鼻子道:“沈麟你大胆。”
沈逸轩不卑不亢道:“微臣不敢。”
朱瞻基气道:“你什么脾性我还不知道?有什么你不敢做的事情,不要以为你和我一起长大就无法无天,惹急了老子,老子一样扒了你的皮。”朱瞻基显然被气的不轻,说话也不再称孤道寡。
殿下群臣面面相觑,这可不是皇上跟大臣说话的调调,这分明是两位好友之间的打闹吗?群臣都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均是跪在那里低头数着手指头,十个指头翻来覆去的数。
朱瞻基骂了一通,舒缓了一下胸中的怒气,没好气道:“没事就退朝吧。”群臣犹如大赦一般纷纷退去。
朱瞻基起身便走,也不理会站在一边的沈逸轩,而后者见皇上退去,也不用别人恩准,跟着朱瞻基向书房走去。
皇上身边的太监名叫朱权乃是当年跟在朱棣身边的小太监,朱棣见他机灵便赐了他朱姓,将他安排在了圣孙朱瞻基的身边,这一呆便是二十多年,朱权也由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小太监,变成现在这个四十多岁便执掌司礼监的总管大太监。
朱权为人严厉,宫中的宫女太监见到他没有不害怕的,不过沈逸轩并不在此列,御书房外,朱权向沈逸轩道:“我的小祖宗哎,皇上这几日就为范文宇的事情打碎了好几个名贵的瓷器了,你怎么又来添乱呢?”
沈逸轩道:“权叔又不是不知道范大人的为人,他平时虽然迂腐一些可是毕竟也是我大明的能臣,他儿子范锡那也是他一手送到汉王手上的,这样的一位大臣,怎么能因为一点过错就要了他的命呢?”
沈逸轩犹豫片刻向朱权小声道:“要不权叔先进去探探口风?”盛怒的朱瞻基沈逸轩也是不愿去招惹的。
朱权道:“你还是饶了老奴吧。”
“你给我滚进来。”朱瞻基的声音从御书房内咆哮而出。
沈逸轩进入御书房之时刚好看到朱瞻基换好便服,朱瞻基随意坐到椅子上,随手拿起一本褐色的本子丢给沈逸轩道:“范文宇的案子我可以不再追究,这件事你给我办好。”
沈逸轩看到朱瞻基的神情便知道今日自己又为他背了锅,就算没有自己求情范文宇一案也定然会有转机,只是自己的出现让朱瞻基有了更好的选择罢了。
褐色的折子代表的是一个特殊机构,这个机构直接向朱瞻基负责,他们的职责是侦查一系列不利于国家的因素,职能与锦衣卫有些类似,却又不完全相同,他们只负责刑侦查访却没有锦衣卫的刑狱审讯之能。
沈逸轩翻开折子,上面记载的则是三个月前有关于吏部尚书的案子,那件案子沈逸轩亲自调查的,虽然明面上已经结案,但是尚有众多疑点,根据关押之人的供词,吏部那件案子竟然涉及到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而这个折子上讲述的正是这个组织的大体情况,这个组织叫幽冥教,位于江浙一带。
朱瞻基道:“这个组织很聪明,我们没有查到任何的蛛丝马迹,而且那个教主好像武功极高,我们不能以官方的身份出面,所以这件事情只能你来做。”
沈逸轩合上折子道:“武功高强?能有多高?”
朱瞻基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逸轩千万勿要骄傲自满。”
沈逸轩点了点头。
朱瞻基指了指对面的绣墩,道:“几年前刺杀我的那名刺客可有线索?”
沈逸轩坐在绣墩上道:“这个人名叫韩玉天,是个绝顶的刺客,当年受过汉王的恩惠,所以才卖命给汉王,自从汉王死后,还没有此人的消息。”
朱瞻基道:“几年前此人便已摸到了入微的门槛,天赋惊人,你如果遇到他切莫大意。”
沈逸轩深以为然,三年前他与朱瞻基两人联手才击退韩玉天的刺杀。
朱瞻基道:“我知道你对自己领悟的功法相当的自负,我也承认归星决确实是不世奇功,可是你还没有领悟到入微的境界,就无法感受到入微的妙处,可以说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感受,好比一个手持利器的孩童能够轻易杀死一个青年壮汉一般。”
沈逸轩这时第二次听到入微这个词语,第一个说此话的应该算是他的第二个师傅,那人叫做叶红莲。
受叶红莲的启发沈逸轩才将归星决圆满,沈逸轩与叶红莲亦师亦友,对于这些沈逸轩从未对朱瞻基有过隐瞒,不朱瞻基听到叶红莲之时表情古怪,显然是知晓对方的出身来历,可是却没有告诉沈逸轩知晓。
“还有一件事。”朱瞻基道。
沈逸轩知道范文宇的案子朱瞻基已不再追究,历时做出恭顺聆听的模样,朱瞻基立于书桌前不怒而威,虽着便服亦难掩盖其自身的天子威严。
“最近京城来了一位高人,能断人生死祸福,根据灵儿的情报此人来历神秘,并不像是江湖骗子,应该是来自隐世宗门,所以咱们要去见识一下,看此人是否像传言的那般神奇。”
沈逸轩点头道:“当年靖难之后,成祖曾下过严令,不许隐世宗门参与到世俗之中,是哪一家有这么大的胆量?”
朱瞻基道:“知道当年成祖圣令的大多是一些比较活跃的隐世宗门,那些常年不现世的偶尔走动当不应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