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赵光璟,不行了
夜晚,月光笼进云层,四野昏暗。
山林中虫蚁低鸣不断,偶有走兽嘶吼,伴着断断续续的枭鸮怪叫,颇为瘆人。
一簇营火跳动,孤光一点萤。
赵光璟没想到这对奇怪的年轻师徒会选择露宿山林,无论出自哪点考虑这都是极其不智的选择,尤其是而今这世道不太平。但想到两人确实有些道行,连他这般的高手都棋差半招……嗯,过分了,棋差一招翻了船,他就不多想了。
吴小仙施了道法术,虫蚁不得靠近,野兽自动绕道。她倒是颇为习惯山林中的生活。
江天盛起锅中的汤水尝了尝,确保味道合适,丢了把野菜进去,随后又拿出白日在小摊上买的面抓了一大把放进去。
吴小仙苦着脸,跟着差劲道士出来,她都快吃面吃吐了。不行,一定得想办法弄到财政大权!
一侧被解下缰绳的驴子慵懒地趴在地上休憩。赵光璟在附近水塘边割了一大捆芦苇,放在驴子面前。
驴子转头瞥了他一眼,起身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
刚刚那眼神是鄙视吧?赵光璟有点懵,他被一头驴鄙视了?不是,你赶一天的路,真的不用进食?
他没养过驴,但好歹是相马的名家,知晓马的习性,驴纵有不同,也不会差别太大。以前听人说过,驴食粟最好,其次芦苇一类。
该死的,乱说什么呢?害本公子丢人,爷不伺候了!
赵光璟气愤地坐到一旁。吴小仙看了他几眼,又转头看了眼被丢在一侧的芦苇,若有所思。
江天淡然地盛了一碗面递过来,吴小仙苦兮兮地接过,刚吃了一口,忽然看向赵光璟,提醒道:
“小心身后。”
赵光璟已起身抽出身侧长剑,猛地朝身后一刺。
“叮。”
长剑刺在一只利爪上,一女妖现出身形,美若天仙。
赵光璟微微一愣,女妖张口喷出一道雾气,洒在他脸上。赵光璟顿时失了神,女妖神色一喜,立即扑身上前。
“嗡。”赵光璟手中长剑突然挣脱控制,刺向女妖,女妖已来不及退避,长剑贯穿女妖躯体。女妖化作一只狐狸倒在地上,没了气息。
赵光璟清醒过来,故作若无其事地上前取回长剑。
吴小仙忍不住道:“一个皮囊就让你着了道,你这是有多好色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赵光璟恼羞成怒:“本公子岂是那种人!不过是初次见到能幻化人形的妖物,这才一个不慎。”
“哦。”吴小仙看向他手里的剑:“剑倒是好剑,可惜了……”
赵光璟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又气又恼。
“是赵光尘的佩剑吧?”江天瞥了眼,“伴他近二十年,已初具灵性,剑中蕴含大道,本该是伴他得道的法器。”
“你居然认识?”
赵光璟得意道:“也是,武当掌教的佩剑,你们修道之人谁不眼热?”
江天直接无视了他。
赵凝那把剑也是赵光尘送的,吴小仙这才明白竹影为何那么急着去武当要剑。不过自家师尊的宝物应该不比赵光尘的差,她看了看自己那把名为碧落的剑。
“这只狐妖该有炼气境了吧?”赵光璟走到那只狐狸尸体前。
吴小仙没好气道:“你觉得你能挡住炼气境?”
“如何不能?”赵光璟斜眼看向她。
吴小仙低头吃面,不答话。
赵光璟以为她无法反驳,顿时一乐,正欲趁势追击,林间忽而风声大作。一人身狼首的妖物奔袭而来,一爪拍向赵光璟,赵光璟急忙提剑格挡。
“嘭。”利爪上的罡气撞破长剑上淡薄的气机,赵光璟倒在吴小仙身侧。
吴小仙捧着碗看了他一眼,又回过头若无其事地吃面。
“我不行了。”赵光璟提醒了句。
“这么快就不行了?”吴小仙问。
赵光璟忽然发觉这话有些不妥,忙摇头:“行!当然行!”
吴小仙没想那么多,好心提醒道:“那你自己小心,一只炼精的妖物,想必你能很快解决。”
炼精?赵光璟有些难过,他还以为是炼神。狼妖再次攻过来,赵光璟忙起身招架。
他没学过道法,不过是被贬出京城之时,赵光尘为护他周全,将自己的佩剑赠给他,又授了他一套道门修行之法。如今几年过去,倒也算有些修为,大体踏入了炼精的门槛,不过他一直以为已是炼气化神。
“嘭。”赵光璟又一次倒在吴小仙身侧,面如死灰。
吴小仙有些怜悯地看了他一眼:“还是别逞强了吧,不行也没关系。大不了我退一步,姑且当作你有炼气的实力?”
赵光璟咬咬牙,又爬起身迎了上去。
江天沉思片刻,看向吴小仙:“怎么出去一趟,就成这样了?”
“哪样?”吴小仙疑惑道。
“你这么说话,谁教的?”
“没谁教啊,韩文嫣他们都这么说话啊。”吴小仙愣了愣,“有什么不对吗?”
“没。”江天转过头,暗暗叹口气,看来还是不能放出去,这世道人心险恶,不怕遇到坏人,就怕学坏。
“嘭。”赵光璟第三次倒在吴小仙身侧,这次他干脆闭上眼睛装死。
“你怎么每次都倒我边上?”吴小仙随手挡开狼妖的攻击,纳闷道。
狼妖退后几步,警惕地看了吴小仙几眼,转身逃进了密林。
吴小仙走到狐妖尸体前,诵了遍《度人经》,狐妖化作飞灰。
赵光璟悠悠爬起身。吴小仙看向他:
“白日里我仔细瞧过,附近并没有妖物,妖一般也不会离开巢穴太远,他们怎么就盯上了你?”
“我哪知晓?”
赵光璟郁闷道:“总不能是瞧中了本公子,要请我回去做山大王吧?”
“明明是想吃你。”
吴小仙不解道:“妖物害人是要夺人气运的,可你一个落魄皇子,气运能好到哪里去,难道就为了吸食阳气,增长一丁点修为?”
“我可是储君!”
赵光璟强调道:“一国储君身份何其尊贵,气运除了皇帝谁能有我多?”
“那是以前,你既然被废了,甚至连‘皇子’身份也被剥夺,便说明你不足以支撑这份气运。如今与寻常百姓一般,甚至还不如。”
赵光璟无法反驳。
吴小仙看向江天,江天喝着面汤,不疾不徐道:
“君主受命于天,其命理本就被天道屏蔽,寻常望气、算卜之术皆不可用。储君也一样,纵然是被废黜的。这些妖物本非凡间所有,其中大能有秘宝在身,能窥探几分天机。不过也不一定是冲着他来的,或是路过吧。”
“路过?”
“庐州距这最近,明日我们去瞧瞧便知道。”
翌日,驴车缓缓驶出山林。车夫盘着腿,单手撑着头小憩,驴子惬意地前行。
今日真能到庐州?赵光璟估摸着得有七日。
正午,驴车已行至庐州附近,远远能望见庐州城的轮廓。
赵光璟瞪大眼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太久未远行,而对距离没有清楚的认知了?
庐州距临安这般近?他们行了几天的路程,才一天吧?
还是自己出现了错觉,记错了?
……
庐州城今日城门紧闭,沿途驿站已被提前下了禁令,拦下了各路欲要进城的百姓。至于像吴小仙一行这样不走官道的,毕竟是少数,也进不了城,官府便不管。
太守马守成已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
新进城的齐云山道长昨日半夜忽然冲到他府上,招呼也不打一声便撞开了房门,当时正在新纳的小妾身上辛勤耕耘的他差点吓出毛病来,若是就此不举……
呸呸呸,现在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
道长顾不得失礼,直言东南方向妖气冲天,似有群妖聚集,庐州或有大难。
马守成忙穿好衣物出去,至今未合眼。
江宁距庐州不算远,那边的消息他已经得知。他不是何云辰那种贫寒士子出身,没有那种以身殉职的勇气。他马家是世家,能坐上这太守的位置自然是依靠家族的力量,可也不是那般容易,他才坐上不久,怎愿这般失去?但庐州不同于江宁,只有数十名道士长居城中,至于四山修士,前几日才来了几名齐云山道长,如何能守得住庐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