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五百神策军(下)
所谓拒马枪,是二丈余长、胳膊粗的削尖木棒,每五十根按一定间距扎成排。
每排有若干活动的支架,竖起则像一排排昂起炮口的迫击炮,只不过要长得多,也尖锐许多。
神策军前营冲来之前,这些成排的拒马枪倒伏在地,隐藏在草丛中,既不影响牛羊奔走,又不易为进攻方察觉。
待其进入设伏区域,驱赶早已安排好的牛犊子拉动绳索,一排排首尾相衔的拒马枪阵就树立起来。
收速不及的冲锋人马要是撞上去,基本是串肉串玩儿。
这群瘪三孙没伤没死一个,确实算是郑勋治军有方之功。
“公子,勋等奉命行事而已,何故设此……设此手段对付?公子非我大唐宗室乎?”
郑勋本想大骂手段卑劣,发觉自己这些人好像更甚些,就拿大唐宗室说辞来搪塞。
就像网络时代某些人,理屈词穷了却偏要挖空心思整些由头撑一下脸面一样。
只不过,郑勋这古人没有无耻到那种境地而已!
至于他手下那群自以为很牛叉的爷,这会儿已是浑身筛糠。
大热天、毒辣辣的太阳底下,却犹如掉进冰窖里头。
拒马枪阵后头,千余弓弩手张弓搭箭。
看样子只等一声令下,就将围住的五百人马射成刺猬。
“郑勋,你还知道本公子是皇族啊?意图引兵袭杀皇室,尔等该当何罪?
“名为神策军,不思规复疆土,连自己故地都顾不了也就算了!吾仅笑尔等窝囊废物!
“难道本公子为你们夺回,还成你们仇敌不成?尔等已属恩将仇报,不如禽兽!
“尔等罪人、废物、禽兽,留着何用?”
李卓远斥骂着,高高抬起右臂,真想猛然一挥,让这些个狗屁神策军成为箭下亡魂!
“知军大人饶命!”
“饶命啊,公子爷……”
“我不是神策军啊!”
……
被围的神策军,彻底没有之前的气势,哭号哀告着,下饺子般纷纷跌落马背,跪地求饶。
谁都清楚,那手臂猛地劈下的后果就是箭如飞蝗。
“哈哈……公子,这就是你李家禁卫精兵,干卑职人等何事?”郑勋端坐马背上,凄惶地哈哈大笑。
五百人,还围在他身边戒备着的,居然只剩三十不到!
“郑勋!休得抵赖!且看仔细,吾所率者为何许人!”李卓远缓缓放下胳膊。
“郭勇延,忠武军节级郭登禄之子,为尔等驱逐至此之流民!”从潼关外扶老携幼过来的郭勇延,实在气愤不过,起身大喊。
有了带头的,千余手持弓弩的“兵”,齐刷刷站起,各报姓名来历,尽是流民!
“罢!罢!罢!”郑勋喊着,丢下手中马槊。
让千余被驱赶的流民围住,还没接战就跪地绝大多数部下,再僵持,那就真是罪人、废物,禽兽不如了!
“这就对了嘛!只不过征用一下你们的盔甲兵器,死扛着找死干嘛不是?”李卓远看着垂头丧气的郑勋,不咸不淡地说着风凉话。
“公子,你,你……”郑勋如同被蝎子螫了一口,挺有型的方脸扭曲得比那歌星什么轮还难看。
“找节度使老罗要点东西而已,至于你这哭天抢地糗模样?亏你还是个领兵之人!”李卓远不屑地扬扬眉头,一副老气横秋的德行教育道。
上邽城中,罗元杲听闻马军前营大获全胜,凯旋而归的消息,一把推开怀中的胡姬,整整衣冠,三步并两步地赶往前堂议事厅。
“贵福,汝果真吾之福将也!哈哈!”一进厅内,立即作出热情状,伸出双手狠拍郑勋双肩。
“老罗啊,怎么没在上邽城修座球场哪?就你这眼神,不好好练练,击球将军还有份?”李卓远占据了本属罗元杲的上座,双腿架到矮几上,眼含讥讽地问。
“你,你,你是何人?安敢如此与本大人言语?郑勋……”罗元杲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瞪着双眼,看了看一脸无辜的郑勋,再环顾厅内众人,想得到答案。
“看什么啊?呵呵,本公子既知军李煊,想起来了么?”李卓远将双脚从矮几上挪下,就地跺了跺,才慢腾腾地走近目瞪口呆的罗元杲。
“你就是李、李、李公子?可是到此会见本官么?何以如此,派人知会一声,本官自会亲自出城迎接。”罗元杲毕竟是攀得上权宦的角儿,察言观色的本领自是一等一。
他发现聚到厅中的十几位,均是眼中带着煞气,而郑勋双手是背捆着的,心知自己着了道儿,身陷险境了,不得不服软。
“真聪明,本公子一点,你就透!”李卓远拍了拍他的肩膀,点头赞许一下,随后以居高临下的口吻说,“老罗,你识字吧?来,本公子口述,你执笔,给田中尉密信一封……”
穿着神策军装束的曹敬辞,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摆到案上。
略带腼腆的张元光,则拔出把明晃晃的杀猪刀,有意无意地轻削案几一角。
聪明人,是无需旁人劝解、挑明,什么“识时务者为俊杰”“好汉不吃眼前亏”之类废话的。
罗元杲就聪明异常,握笔蘸墨,不仅不待吩咐就写好寒暄、开场白,且侧耳静候下文。
“宗室李煊,顽劣不羁,近日尤甚,交恶诸部。盖因丁口,彼欲多得,驱为耕牧,蕃部不与。仆不得已,出兵五百,居中调停,事乃暂息。
“诸部怨言,意有不轨。仆唯有资兵甲若干与煊,供其编练流民以防不测。
“然,煊所得千户城,居于伏羌之北,陇西诸城之南,仆亦鞭长莫及也。
*潢色小说/class12/1.html“久恐生变,宜调要员,广宣王化,制置蕃汉,消弭边患……”
“公子,这、这……”罗元杲哆嗦着手,汗流浃背。
出自李卓远之口,却由他白纸黑字写出来,等于是栽赃陷害啊!
朝中哪些倒霉鬼要是不知深浅,飞蛾扑火闹将起来,他罗元杲就是罪魁祸首,能不害怕?
“俺家知军教你写,你罗嗦个甚?”张元光拎着杀猪刀,悬在他头顶上晃荡。
罗元杲觉得,这厮整一个痛不在身说风凉话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