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接生
温若兰握住柴月娥的说,尽可能的让自己不胆怯,接生这种事情也只是见过几次,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亲自动手。
爷爷告诉过她,一手托两命,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眼前的形势已经没什么可顾虑的了,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符合做女儿的样子,用额头轻抵在柴月娥的头上:“娘,闯过这一关,我们一家子就有福了。”
柴月娥勉强的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此时三个人当中,也只有温若兰还能动了,松开柴月娥去屋子里抱起来床上的被子小跑着出来,条件简陋,但早产这种事情刻不容缓。
铺好了被子,扶着柴月娥坐在上面,又端来了盐水给她喝了一些,这才紧张的吞了口唾沫,深呼吸:“不要害怕,放松下来,我很快就过来。”
柴月娥现在吊着一口气的就是肚子里的儿子,生过孩子的她眨着眼睛表示自己不乱动,温若兰这才去灶房生火烧水,一大锅热水烧好了的同时,还找到了旁边篮子里不知道存放了几天的烤红薯。
用大碗和热水把红薯碾碎成泥,再化开,这才端出来让柴月娥吃下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柴月娥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温若兰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这个过程是没人能帮得上的。
旁边一直盯着她们的温木匠总算站起来了,摇摇晃晃的过去关上了大门。
温若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揉着柴月娥的肚子,看她脸色苍白一脑门的汗珠子,有些心疼了,都是女人,那里能无动于衷?
“别紧张,有我在呢。”
柴月娥看着自己的女儿,眼泪就往外冒,半天才哽咽的说:“若兰,你一定要照顾好你爹和弟弟,娘把他们托付给你了。”
“别说丧气话!我能给你们从鬼门关拉回来一次,就能拉回来两次!给我坚强点儿!”温若兰小脸尽是凝重,紧咬牙关,手顺着下面摸了进去,当她确认摸到的是婴儿的头的时候,差点儿喜极而泣,总算是天不亡这一家子。
“我做什么?”温木匠不敢靠前,问。
温若兰连头都没回:“给那只鸡处理干净了,熬鸡汤,不准放盐。”
“哎,哎。”温木匠提着早就死绝了的公鸡去了灶房。
这边儿,晚霞漫天,红的如血一般的霞光把两个女人的脸都映红了,温若兰用热水帮柴月娥清洗好,一只手抓着她的手腕,手指按在脉门上,感觉到柴月娥脉搏越来越强劲了,忍不住在心里为这个女人鞠一把同情的泪,为母则强!这就是生命的力量!
“用力,深呼吸,掌握好节奏,对,就是这样。”
温若兰指挥着柴月娥,另外一只手助产,血腥气弥漫开,她的心都揪起来了。
幸好这个破房子离村子有一段距离,否则还真说不准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
柴月娥把嘴唇都咬出血了,也不肯吭一声,看在温若兰的眼里,心酸酸的,柔声:“实在疼就喊出来,没事的。”
柴月娥摇头:“不,不行,隔墙有耳。”
温若兰抬头看天,到了这个时候柴月娥还在担心隔墙有耳!也是啊,一家子集体自杀肯定是有原因的,她恨不得问问老天爷,穷苦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为什么这一家人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羊水破了,随之而来的是小婴儿的头露出一点点儿,那软嫩温热的肌肤相触,让温若兰不敢再胡思乱想,冲柴月娥鼓励似的笑了:“加油,头出来了。”
柴月娥眼睫毛上都是汗珠,闷声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温若兰。
温若兰过去双手托着婴儿的头,稍微用了一点儿力气帮助婴儿能顺利的出来,整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当最后一只小脚丫彻底出来的时候,温若兰眼泪都掉下来了。
“是个小伙子。”温若兰抱着还沾了血的小家伙送到柴月娥的身边,眼泪就再也忍不住了,柴月娥的五官看不清了,只有眼睛明亮,她伸手摸索着过来把小婴儿抱过去的时候,温若兰在月光下,看到了她嘴角全是血。
孩子是开在母亲生命中的花儿,原来竟是如此让人忧伤的画面。
“若兰。”柴月娥气若游丝。
温若兰立刻用手压住她的嘴唇:“不准说话,马上把你们都送到屋子里去,你如果不撑着,他也活不了。”
柴月娥的话被挡住了,她有些绝望的闭上了眼睛,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撑住!撑住!
温若兰看着一只手端着鸡汤的温木匠,摇头:“回去再说,先把娘抱进来。”
此时此刻,温若兰是打心眼儿里叫得这声娘,亲眼目睹生孩子的全过程,温若兰对娘这个字几乎到了崇拜的地步。
温木匠转身把鸡汤送到了屋里,回身看着女儿抱着刚出生的儿子进来,表情都有些木然了。
“快去啊,别让娘吹了冷风!”温若兰催促。
温木匠这才回魂了似的跑出去,一只胳膊的汉子硬是把人连带被子都抱回来了。
忙活完,总算是喘了口气,温若兰浑身酸软的趴在床边,她发现自己已经虚脱了。
“若兰,你头上有伤。”温木匠递过来装着鸡汤的碗:“喝点儿吧。”
“我不喝,给娘留着,她身子太虚了。”温若兰太清楚柴月娥的身体了,孩子生了,接下来才是柴月娥的鬼门关啊。
温木匠回去了灶房,一会儿工夫用碗装着一个鸡腿过来了,又送到温若兰面前:“你娘喝汤,你吃肉。”
那口吻简直不容置喙,温若兰无力的抬起头,昏黄的灯光照在温木匠的脸上,他眼圈红着,一条胳膊怪异的倒背着,端着破碗里面的鸡腿冒着热气,带着几分倔强的把碗几乎都送到温若兰的嘴边了。
“我不饿。”
“你吃!”温木匠倔强的不肯让步。
温若兰只好接过来,抱着碗在怀里。
温木匠蹲下了,一只手抱着头,哭出声了,那哭声太压抑,让温若兰都有了喘不过气的感觉了。
“别哭了。”温若兰碰了碰他的肩膀:“娘和弟弟都好好的,我们还活着,这不是高兴的事情吗?”
温木匠哭声小了,可一个大老爷们眼泪和不要钱似的,噼里啪啦的掉,好半天才哽咽着说:“我和你娘对不起你啊,若兰,要死也是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说着,用力的砸自己的头,这可让温若兰犯难了,这男人是不是太死心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