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丢盔弃甲
“有这么容易早好了。”林婵的笑容淡了下去,“我还打算临走再和你说呢,过两日我要回江南一趟。”
“回江南?”
“嗯,我给父王弄出个子嗣来,怎么都得回去负荆请罪,原本想年底回去,这不是赶上你让先生去庆国嘛,就打算提前回了。”
“还真让你弄出来了?这才多久?镇西王能让你气死。”
想到当初林婵说要给镇西王下套,让他再有个子嗣,免得以后林婵嫁到京城,镇西王在江南孤苦伶仃,盛娆就哭笑不得。
更让盛娆无语的是,林婵还真说到做到,和苏执八字还没一撇呢,就安排好镇西王了。
“这有什么好磨蹭的?”林婵带着点小骄傲,“我这叫未雨绸缪!”
“行,未雨绸缪——”盛娆无奈地摇了摇头,而后敛了笑意,“什么时候回来?”
“本来是想玩欲擒故纵,待上几个月看看先生的反应,现在嘛当然是你最重要,只是父王正在气头上,我不好不回,你等我几日。”
“希望驸马能治住你吧,你多少也有点自觉啊。”林婵不放心地叮嘱。
她仍觉得不可思议,直勾勾地盯着盛娆小腹,手蠢蠢欲动。
盛娆不避讳地道:“想摸就摸,我脸皮没那么薄。”
林婵展颜一笑,手不客气地覆上那小巧的弧度,新奇地这碰碰那碰碰,末了哼道:“便宜驸马了!”
“是太便宜他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折腾驸马?”
盛娆顿了下:“再说吧。”
“呦,这是心疼了?”
“的确是心软了,若没有意外,单凭他此番的表现,想要什么奖励都可,而不是愧疚彷徨不可终日。”
“这倒是,驸马一头雾水地从美梦堕入噩梦,还无力解释和弥补,熬过这四个月的水深火热可不容易。”
“我性子冷,很多事没有外人想象中的难过,薛崇不一样,他一向会给自己找难受,把他逼到这个份上是我没想到的。”
“我也没想到,但仔细一想,驸马没有退路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胡来。”
“我哪胡来了?”盛娆轻哼,她还不够自觉?
“行,你最自觉,是驸马小题大做了。”林婵好笑地敷衍着。
盛娆微恼:“要不要我不自觉个给你们瞧瞧?”
“还是算了吧,你有这精神不如逗驸马玩去,现在不逗可惜了。”
“我也想啊,但看着他那张脸就提不起劲。”
林婵笑出了声:“这也是驸马的本事,舍不得就算了,走至今日不容易,何必再为难自己。”
“啧。”
“你有主意就好,睡个回笼觉吧,我不扰你了,千言万语往后有的是时间。”林婵揉了揉盛娆脸颊,不忍再扰她。
“这就回去了?”
“驸马不回来我敢走?你睡你的,我在这陪你。”
盛娆正想拒绝,林婵显然是预料到了,不紧不慢道:“睡不着的话,是不是我派人去把驸马请回来,你就睡着了?”
“……”
“我可是说到做到啊,以后我和驸马是站在一条线上的,别指望我帮你。”
盛娆心里不对劲起来,突如其来地就起了叛逆心,她对着那一桌珍馐扬了扬下巴:“午膳都不让用了?”
林婵无辜:“我看你也就吃得下那几口,勉强徒惹难受,还是等驸马回来哄你吃吧。”
“……”
盛娆磨了磨牙,对林婵话里话外都是薛崇的态度十分恼怒,仿佛她已经被彻彻底底被薛崇吃定了。
“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赐个婚?”
盛娆有心反驳,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威胁。
林婵看得透彻,顿时乐不可支,笑颤的身子软绵绵地趴在盛娆身上,让盛娆又恼又无奈。
她可不是让薛崇吃定了吗!
长眼的都看出来了,就那块榆木疙瘩还在那梦游!
盛娆被林婵笑破了心防,罕见地傲娇起来:“我困了,你在这我睡不着!”
林婵笑岔了气:“蕣华今日可是让我大开眼界。”
“回去守你的先生去!”
“啧啧啧,恼羞成怒了啊——”林婵一边取笑一边捏了捏盛娆带着薄怒,若凌霜之花的娇颜,“行啦,我不笑了,睡吧。”
说着不笑,林婵还是如风中花枝,但盛娆偏偏拿她没辙,比对薛崇还无计可施。
盛娆不欲再给自己添堵,气恼恼地嗔了林婵一眼,起身进了内殿,带着气性扯下床幔,将自己往锦被里一埋,只露出一点乌黑的发顶。
林婵端着盘干果,笑吟吟地跟进内殿,施施然地从书架上顺了本书,心情极妙地往一边的美人榻上一躺:“真睡啦?”
回她的是一殿的静谧,林婵拉仇恨地低叹了声,笑意尽无,她随手将书翻在一页,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今日是盛齐入陵的日子,即使盛娆表现如常,林婵也知道她心底不会好受。
林婵担忧地看向被遮掩得严严实实的床,怎么可能睡着呢?
既然如此,与其为死者伤神,不如为生者纠结。
“这孩子你是回京之后才决定留的?我觉得啊,从你决定去庆国的那刻,就已经输了,所谓当局者迷,你想想去庆国到底是为了什么。”
林婵语气幽幽,说完微不可察地叹息了声,她家蕣华那个傲脾气,逃避?
就只有一个理由啊——
为了这个意外而至的孩子。
这孩子从一开始就没被放弃,只不过来的不是时候,也只不过身在局中的人早已深陷其中而不自知。
就算这样,在心乱之中,还是不自禁地选择了守护这个孩子,即使违背了本心。
伴着林婵话音落下,宁梧殿里陷入了长久的静默,林婵轻摇了下头,兴致缺缺地将书放在矮桌上,不免想到了远在京郊的那两个罪魁祸首。
这一个两个的,都是冤家。
……
林婵的话于盛娆就如拨开云雾的那一道晨阳,不留余地地掀开了她的浑噩,乃至因盛齐而生的沉重都被那一刻的震动冲淡了不少。
在震惊之后,盛娆的第一反应是抗拒,不由自主地就要反驳。
纷杂的念头轰然涌上心头,无数个理由在嘲讽林婵的可笑,但伴着盛娆越发咬紧的唇瓣,那些声音逐渐飘远,唯有一声变得清晰——
输了啊。
输得丢盔弃甲。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娆想不起来,薛崇就像是一味神不知鬼不觉的毒,在她浑然不察的时候,已经渗透她的五脏六腑。
盛娆苦笑,算不上浑然不觉,她早知道薛崇想要什么,是她太自信自己不会沦陷进去。
故而察觉到苗头,仍然听之任之,不以为然。
想到自己为去庆国找了诸多借口,郁郁浑噩,盛娆就满不是滋味。
但随着五味杂陈而生的,是彻底的轻松,时至此时,盛娆才有尘埃落定的真实感。
纵然这不是她当初所想的结局,但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盛齐为执妄负她一回,她也为挚爱放弃了盛齐一回,扯平了。
如果还有下辈子,她不会扔下盛齐一个人,会好好地当一个长姐,好好地注视着盛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