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若是以往碰到如此大型的聚会,皇帝就算再怎么不喜欢越贵妃,也是会将她带上的。
而现在只带了皇后一个人,连越贵妃都没有带上,可见后宫之中,皇后已然全然掌握,已经没有其他嫔妃立足的余地了。
再说的直白一点,兴许在她不在京城的日子中,皇后已然与荣珹的势力决裂了。
皇后脸上一僵,忍不住回问,“好端端的,本宫为什么要去问陆国师......这陆大国师可是梁国的贵人,又于赵王交好,可别说是本宫要找这陆大国师帮忙了,就算是咱们陛下要找陆大国师帮忙,也得得到梁国皇帝和赵王允准吧......”
说着,皇后媚眼如丝,若有若无的像赵王的方向看了一眼,但赵王又在埋头干饭,根本顾不上回应她。
皇帝如木头人一样,在那里坐了半天,此时终于憋不住了,主动站出来打断他们道:“既然誉王妃已经回来了,那......这场宴会就到此为止吧......”
说罢,他丢下皇后,只身一人,就要转身离开。
此话的言下之意,皇帝是让他们每个人都消停一下,不要再做无谓的斗争下去。
皇后呆呆的愣在座位上,这是她嫁给她,做皇后以来,皇帝第一次丢下她,只身一个人离去。
皇后感觉心里好像缺了一块东西似的,若有若无,若隐若现。想拼命地将它抓住,捞回来。捞了半天,却宛如水中捞月一样。
“陛下!”皇后出声喊道,然后步子快,步伐从容,快速走到皇帝身边,用一只手挽住他,“陛下要回宫,怎么忘记带上臣妾了......想必陛下是今日喝酒高兴,都要把臣妾忘掉了。”
这一幕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倒显得夫妻二人伉俪情深,感情甚好。
而皇帝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就大步的向府外走去。
“皇上起驾,摆驾回宫——”大太监又高声呼喊。
誉王府内所有的人都起身蹲下,朝着皇帝的方向行礼,“臣等恭送皇上,皇后娘娘。”
直至看着皇后和皇上已经消失在了视野范围内,燕洄才起身,朝着晋南伯的方向走去。
“外公。”她嘴角含笑,轻轻唤了一声。
苏靖的面色显得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该不该应了燕洄这声。
他故作镇定的伪装,被燕洄一眼看穿,“外公永远是洄儿的外公,外公宝刀未老,洄儿还等着外公悉心教导孩子们呢。”
她亲昵地坐在晋南伯苏靖的旁边,乖巧的依偎在他的肩膀上。
在外边人看在眼里,祖孙二人的感情甚好,四世同堂的场面也十分美好。
而此时,只有苏靖和荣珹两个人知道,艳辉到底在说什么。
果然不出他们所料,她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迟早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的。
苏靖心中想了半天,也纠结了半天,不知道要不要做那个决定。
“我......我这是怎么了?”燕洄缓缓从梦中醒来,捂着自己沉痛的额头,嘶哑着嗓子低声问道。
“王妃醒了,王妃终于醒了!”冬虫大呼一声,将所有的人都呼唤了过来。
秋葵手中拿着一块儿温热的手帕,在燕洄的额头上面轻轻擦拭着,将密密麻麻的汗水全部擦去。
夏草也不敢给艳辉多喂水,就用手指蘸着一点点茶水,在燕洄到嘴唇上面涂抹湿润。
燕洄睁大了眼睛,仰望着床顶的木头。大脑中一片空白,只能想起方才在梦中。梦见了很多人。
“我......我这是在哪?”她努力到要嗓子发出声音,并且疑惑的问道。
“王妃,你睡了好久,糊涂啦!这就是咱们王府呀。可是要把奴婢们都吓死了!”冬虫将燕洄轻轻的扶了起来,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就将她弄伤了一样。
由于躺了太久的缘故,脑袋里面宛如灌了铁铅一样沉重,要是没有人帮忙扶着脑袋,兴许连头都抬不起来。
燕洄十分茫然的看着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故人,约么半盏茶的功夫后,她狠狠的在自己的胳膊上捏了一下,仿佛不是很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我这是在王府?”她用怀疑的目光,再次向冬虫夏草确认道。
越贵妃手中拿着一个玉质的滚轮,一下一下的在脸上滚动着,据说这是一个美容养颜的好东西。
可见就算被打入了冷宫,越贵妃也没有亏待了自己。
“女人做官有什么稀奇的,那月国从上到下都是女人当家。”
李美人轻轻的笑了笑,将自己满是冻疮的手指收回了袖子里。
一道道溃烂流脓的口子,可见这些日子她在这冷宫里过得并不好。
但是越贵妃虽然穿着素净的衣裳,生活质量并没有下降多少,反而没有了宫里那些人的拘束,自在的越活越年轻。
“娘娘说的是,哪像咱们......本来就一声被困顿在这魏宫里面了......如今又不得志,只能守在这里......若是能像她们逍遥自在该多好啊。”
越贵妃手微微一顿,她忽然想到,之前宫中传言,燕洄忽然失踪,就是去了月国,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呵......有什么好惋惜的,不就是男人么......生老病死福祸旦夕,都是人生百态。本宫活了快三十年,也没听说过若是没了男人,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要不是......”
要不是她的家族还被朝廷牵制这,就凭这一方庭院,也能将她围困住?
也不想想她是不是将门出身的,哪里容的自己受这种委屈。
“王妃当然是在王府了,那不然还能在哪里呢?”
“这里......这里真的不是月国吗?”
“月国?什么是月国?”冬虫好奇的看着燕洄,对于她说的什么不是很清楚。
没有人听说过月国?
燕洄用茫然的目光,将四周所有人的表情环顾了一圈,尽数收在眼底。
果然,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茫然不知的神情,没有人知道燕洄说的月国是什么。
“那.....那你们可知道月国的女使者?”燕洄又问了一个问题,反复确认了一下。
“什么月国的女使者,王妃做梦做糊涂了?”
此时的燕洄不觉得是她们失忆了,她觉得自己才是脑子有问题的那一个。
“那......那我......我明明记得我落水了,我神志不清掉到水中了,你们也不记得吗?”
秋葵替她擦拭着的手一顿,十分肯定的说,“王妃你一定是糊涂了,说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又是月国又是落水的。”
不对啊?
燕洄分明记得很清楚,自己是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掉到了月国里面,然后又随着月国的使者们一起回到了大绥,还看见了两个孩子。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她凭空想象出来的,她在做梦?
“夏草,现在是何年月?”突然,燕洄仿佛想到了什么,突然对夏草问到。
“今天是三月十七。王妃您足足睡了快半年呢,太医都说要是你再醒不过来,这辈子就躺在床上了。”
她睡了半年?
如今已经立春,若是按半年往前推算,那刚好是个冬天,与她记忆中重合到了一起。
“那我为什么晕了半年?”燕洄再次提出了疑问。
“我......”荣珹有千言万语哽在喉头,无法脱口而出的思念压的他脑子里空白一片,约莫半盏茶后,他才反应过来。
“姑娘只是像我一个旧相识,我不认识姑娘。”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大门,然后站在马车前,等着他们的跟上。
“你们就坐这辆马车吧,自己的马车是不允许进宫的。”说完这句话,他就面无表情地骑上了另外一匹骏马。
上了马车后,月云感到实在是奇怪,于是旁敲侧击的对燕洄问道:“难道你认识这个公子?”
燕洄茫然的摇了摇头,又茫然的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他认不认识这个公子,只是感觉这个公子很熟悉。
望着沿路边的风景,一棵睡了整整一个冬季的小草,伸着懒腰,打着呵欠,悄悄地将头从土里探出来。让人看了心情都越发舒适了起来。
等燕洄进到皇宫后,下了马车,宫中的宫女们全部都惊呆了。他们安装窃窃私语道:“那个女子难道不是王爷的王妃吗?”
“是啊,那不就是燕丞相的嫡长女吗?”
“那她怎么会跟着月国的使者们一起来?”
“听说前段时间誉王妃失踪了,莫非是去了月国?”
宫里的那些流言蜚语,听在燕洄到耳朵中,虽然不是很真切,但是她并不傻,她知道那些人是在说她。
冥冥之中她有一种特殊的感觉,她好像生来就应该在这个地方。
他们被皇宫里的大太监迎接到了宴客厅,等待着皇上和皇后的到来。
宫内摆设如初,依然青桌绿椅,画椽雕梁,粉壁素彩殿中设有金屏金椅。
“果然是大魏国,不管是实力还是财力都要比月国强上数十倍了。”燕洄忍不住对月云感叹道。
虽然在月国的皇宫中,她一样被捧在天上,过着养尊处优的优渥生活,但是感觉月国与这大魏一比,就相差甚远了。
此时的燕洄只觉得自己的决定是对的,幸好没有听从倪夏阳的话,和梁国联姻,否则与魏国敌对上后,连自己有一天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月云是个文静的性子,这几日被燕洄带的也稍微开朗了一些。
“女君说的及对,若是将这里的事务回去告诉给祭司大人她们,说不定都没有人相信呢......”
“皇上、皇后嫁到——”
忽然,大太监拉长了嗓门,高喊道。
皇帝扶着皇后,从大殿侧面的屏风后面走了上来。
“月国使者月云,见过大魏皇帝、皇后。”月云立刻恭敬行礼,在皇帝的示意之后,才起身。
燕洄站在月云身后,也跟着一起行礼。
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坐在上面的皇后差一点就要喊出来了。
誉王妃不是已经失踪了吗?怎么会跟着月国的使者一起站在这里?
皇帝也被吓得心惊肉跳。
他知道荣珹这些日子,天天找他要王妃都疯魔了,怎么好端端的,她就跑到月国去了呢?
看到皇后薛子宁开口说话了,一直沉静不做声色的皇帝,此时也忍不住拍起悲伤的眼眸,缓缓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嘴角勾勒出一抹惨淡的笑容。
他极其失望又无奈的说:“早先的时候,朕身边就有人提醒朕,说这皇后薛子宁与赵王狼子野心。但是因为朕敬重皇后薛子宁,从未有过一刻对皇后薛子宁产生疑心......朕以为这么多年来,真心会有回报......没想到......我还是走不进你的心里呀......”
皇后薛子宁听完,面无表情,宛如一个没有感情的瓷娃娃一样,对着皇帝回应道:“少拿你那些所谓的真心来糊弄我,我不稀罕!”
燕洄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周围的趋势,看到皇后薛子宁和皇上那里有了突破口。
“夫妻本是同林鸟,倘若皇后薛子宁娘娘真的有什么苦衷,为何不说出来?陛下,身为天下的国君,也是皇后薛子宁的夫君,他既然能为天下黎民分忧,为何独独不能帮助皇后薛子宁娘娘您?”
“帮助我?笑话,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你还记得吗,你初入着皇宫的时候,本宫曾赠送了你一个玉镯子。想知道那镯子是什么来历吗?”皇后薛子宁狰狞的笑着,嘴角勾勒出了一抹嗜血的恨意,好像那是她无法触及的伤痛。
燕洄眉心微沉,陷入了思索之中,皇后薛子宁给的那镯子,回府之后,她便很少带着了。纵使当初越贵妃没有提醒她,也能感觉出来,那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皇后薛子宁将手上的利剑,交给了身边的婢女和安水依,然后从容的走到燕洄面前,洋溢着胜利者的微笑。
“那镯子......”她冷冰冰的看着燕洄,弯下腰把嘴贴到燕洄的耳边说,“是当年......本宫被抄家的时候,有人不小心流落下来。”
那目光好似毒蛇猛兽,刺的燕洄心中猛然一凉。不知道为什么,皇后薛子宁这样阴参参的笑容,竟然给了他一种莫名的恐惧感。
“我年幼时被抄家......”皇后薛子宁缓了缓,将内心中极度不平静的情绪压了下去,然后又开口说,“先帝也就是他们荣家,占了汗马的功劳......而你燕洄,你们月国也没有多干净!”
皇后薛子宁说话的时候,几乎要把脸贴到了燕洄的脸上。
两人之间的距离挨得很近,近的只剩下一条缝隙。甚至都能看见彼此血脉喷张的血在血管里面流动。
果然!
那种不好的预感,在燕洄的心头蓦然实现了。
当年的纷争究竟发生了什么,她身为局外人并不清楚。但是她能清楚的感受到,来自皇后薛子宁身上滔天的恨。
原本以为只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爱恨纠葛,却没想到为此还牺牲了许多的家庭。
年幼的皇后薛子宁和弟弟相依为命活了下来,因为那时候的英国公还小,只有皇后薛子宁记事了。所以这种仇恨在皇后薛子宁身上,就要比英国公民显得多很多。
从小就孤身一人,含辛茹苦把弟弟拉扯大,最后为了复仇,面对自己弑亲仇人的儿子,也要以笑脸相迎,嫁到他们家去,为他们操劳家事。
这就是她,薛子宁可悲的前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