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接到了。”

凌千寒混着低笑的声音响起，夏至趁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这是奖励。”

又一阵风声呼过，沈晚楣也跳了下来，凌千寒抱着夏至朝旁边一闪，顺势将她放了下来。

随侯珠的亮光照亮了这一方小天地，夏至看到他们现在像是在一个电梯构造的地方，走出去才能看到外面的光景。

刚刚他们跳下来的时候外面还是安静的，但当他们刚要出去的时候，外面又传来了武器碰撞的声音。

这声音恍若近在咫尺，沈晚楣快步冲了出去，夏至和凌千寒也随即跟上。

厅里本无光，沈晚楣拿着随侯珠进去以后，厅里的光景便清晰了起来。

这是一个比上面小一些的圆厅，四面皆是密不透风的墙，厅里空空荡荡，没有放置任何东西，但地上已经散落了许多黑色的箭。

青雨和夜魅各自贴着一边的墙壁，两个人身上都负了伤，看到光亮后气喘吁吁地朝这边看来。

“阿楣…”

当夜魅看到沈晚楣出现的时候，整个人顿时紧张了一些。

夏至极力寻找着小羽和太后的身影，却发现她们并不在这里。

沈晚楣没有说话，只是冷冰冰地看着夜魅，随后毫无预兆地朝他掷出去一只银镖。

夜魅下意识闪身避开，却不知触发了什么机关，墙上立即有剑射向了他。

青雨虽然伤重于他，但也机敏地没有错过这次机会，一支琉璃尾银箭混在黑箭里，贴着夜魅的身体摔在了地面上。

沈晚楣又接着掷出几只飞镖，但都毫无例外地被夜魅躲了过去。墙上的各种机关被夜魅触发，但夜魅灵活地闪躲其中，愣是没有被击中。

看着这样几次三番都没有效果，沈晚楣干脆把随侯珠往夏至手里一塞，拔剑冲了进去。

“小心啊！”夏至怎么都没想到沈晚楣为了杀夜魅，竟然敢冒着箭雨直接往上冲，这是有多深的怨恨才能不惜一切地去复仇。

夜魅在躲避的间隙看到沈晚楣冲进了箭雨，瞬间慌了神：“别进来！出去！”

然而沈晚楣并不理会他的阻拦，飞身闪避的同时剑锋已直指向他。

与此同时，在一旁喘息的青雨也忽地举起青伞，朝着夜魅撑开了伞面，十几支琉璃尾银箭齐齐射出，强劲迅猛。

这箭雨从伞面张开以后，范围就会远远扩大。眼看着有一支琉璃尾银箭直冲着沈晚楣射了过去，夜魅不顾一切地飞身扑向了她。

不光是琉璃尾银箭，就连墙上射出的黑箭，也纷纷刺向了夜魅的身体。

夜魅扑着沈晚楣倒在了地上，身上已中数箭，但最要命的还数其上闪着晶莹光泽的琉璃尾银箭。

琉璃尾银箭的威力夏至是清楚的，一旦中箭，只要青雨不给解药，半柱香内必死无疑。

尽管夜魅还尚存一口气在，但夏至也清楚，现在已经是他生命的倒计时了。

沈晚楣的剑被扔向了一旁，仍有机关在朝他们吐箭，夜魅覆身于沈晚楣之上，以血肉之躯为她挡去了所有的危险。

看着夜魅像刺猬一样满后背都扎满了箭，夏至不由得紧紧握住了凌千寒的手。

也许不用等到琉璃尾银箭毒发，夜魅就会先死。他杀害了沈晚楣的亲人，蒙骗了沈晚楣数年，最后终是把命还给了她。

可那其中的纠葛怨恨，却不会因此就彻底消散。

沈晚楣躺在地上，看着夜魅近在咫尺的脸，伸手将他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夜魅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了，可在看着沈晚楣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地深情专注。

“对不起。”夜魅轻轻开口，眼角滑下一滴带血的泪。

沈晚楣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凝视着他，但夏至看到她的眼角也已然掉落了泪滴。

“对不起。”夜魅又重复了一次，但夏至看到他已经不行了，撑起的上半身重重地倒在了沈晚楣身上，头也随之一同倒在了沈晚楣的颈窝。

他死了。

在夜魅彻底倒下的这一刻，夏至又想起了在齐坪城外，他挥刀砍向安方毅的那一幕。

他杀人也被杀，一生饱经磨难，背负无数血债，最终毁在了自己酿下的过错里。

事到如今，夏至也谈不上对他有多么强烈的仇恨，只是感到一股浓重的悲哀。

“巫慎…”

沈晚楣最后一次叫了他的真名，但他已然听不到了。能死在爱人的怀抱里，已经是对他悲哀的一生最大的恩赐了。

巫慎没有回复，也没有了呼吸和心跳。沈晚楣慢慢抬起手拥抱住了他，闭上的眼睛里不断淌下泪水。

这个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痕迹的人，这个杀害她全家又给了她无数爱的人，这个让她又爱又恨快要疯掉的人，终是在此刻彻底断绝了生机。

血海深仇已报，但她的心也一同死了。

沈晚楣在巫慎箭羽林立的背上找到了琉璃尾银箭，伸手拔出，刺向了自己的手臂。

“沈晚楣！”夏至忍不住喊了一声，但沈晚楣像是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般，把琉璃尾银箭丢到一边，重新抱住了夜魅。

她恨他，却也控制不住地爱他，这爱恨早已融进了血肉，成了她生命的主导。

毒素已经开始在身体里蔓延，再过半柱香的时间，她也将和巫慎一起沉眠。

若有来世，只愿他们能够简简单单地重逢，哪怕只是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沈晚楣闭上眼睛，安详地笑了。

眼泪盈满了眼眶，最终滑落。夏至抬手擦了擦眼泪，不自觉将凌千寒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的爱，太绝望了。

成功杀死了夜魅，青雨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飞身离开圆厅，来到了夏至和凌千寒面前。

夏至警觉地看向她，凌千寒也上前半步挡在了夏至身前。

不过青雨并没有做什么，从她的眼神可以看出，刚刚巫慎和沈晚楣的死，对她也造成了一些冲击。

见青雨就要绕过他们离开，夏至问道：“御屠和小羽在哪？”

青雨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你们走吧，以后再也不要和日月宫有牵连。”

“武清！”

夏至情急之下叫了她的原名，武清不由得站住了脚。

夏至转身走到她面前，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看到他们这样死在一起，心里也不好受吧？那你知不知道，小羽被御屠下了蛊毒，生死难料？”

听到蛊毒，武清的眼神一动，抬眼看向夏至。

夏至：“她因为害怕小羽背叛她，所以就下了蛊毒来威胁捆绑。她创办日月宫就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她要把你们一个个都变成听话的武器，没有感情没有私欲最好，就算有也要给你们抹杀掉！但你想想，你真的就只是一把刀吗？”

武清眨了眨眼，没有回话。

夏至：“你不是刀，你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还是一个天性善良的人。你只是遭遇了不幸，在御屠的诱导下一点点藏起了自己的本能和感情，误以为只有杀戮听话才能解决一切。可事实不是这样的。”

武清慢慢抬起了眼帘，夏至头一次从她眼中看到了脆弱。

“这个世界上是有爱的。”当看到武清这样的眼神时，夏至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哽咽了一下，“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不幸，但这不是堕落、麻木的理由，不能因此就去伤害自己、或者是伤害无辜的人。”

夏至慢慢伸出手，握住了武清布满老茧和伤口的手：“这个世界上有大把的人比你更加不幸，他们或许从一出生就面对的是残缺的身体、不完整的家庭，甚至还要面对众多恶意和歧视。但他们并没有因此把自己沉沦在泥泞里，他们去寻找爱、感觉爱、获得爱，也给予爱，他们因为爱而活得热烈明朗，他们因为心里装满了爱，所以也获得了爱。”

武清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水，夏至抬手为她拭去：“你是一个心里有爱的人，为什么要把自己锁起来，不去看看世界上的爱和美好呢？我知道你也向往温暖和爱，那为什么不去大胆追求呢？别再躲起来了，大大方方地走在阳光下，不好吗？”

武清终是绷不住了，抱着夏至开始痛哭起来：“太迟了！我杀了好多人，你不知道每次他们在临死前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么难受！我做梦总能梦到他们来找我索命，我很害怕，可是下一次还得继续杀人！”

“不怕…”夏至轻抚着武清的后背，“以后就不会了，只要你不想，谁都不能强迫你。”

武清抱着夏至哭了一会，慢慢擦掉了眼泪，直起了身子。

“小羽现在是不是还很危险？”武清红着眼睛问道。

夏至点点头，和凌千寒对视一眼。

“我听声音，她们刚刚好像是从这上面上去了。”武清转过身指了指圆厅的上方。

夏至把随侯珠往上举了举，看见上面空空荡荡，确实可以离开。

“那我们也从这里上去吧？”凌千寒提议。

“嗯。”夏至点头，凌千寒便一把搂过了她的腰，带她跃上了穹顶，武清也跟在了他们身后。

离开前的最后一瞬间，夏至回头看向巫慎和沈晚楣渐渐隐没于黑暗中的身影。

注定爱而不得，却仍不死不休。

这样惨烈的结局，对他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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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应该差不多可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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