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雪纷飞
(一)
“伏兵,奇袭,死局。”慢悠悠的三个词念来,老人的嘴角一弯,睿智的双眼亦暴出精光,使的面前的轩音愈加忧心。“赖儿轻功极好,就算打不过,要走还是不难。”
“既是死局,由得他走?”
(二)
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所思,身陷刀阵,李赖儿坦然四顾,因为巨石是从正面撞击,而正面的一扇窗正好在冲撞点上,侧面另有两扇窗,时间紧迫,使的众人没有办法从一处窗口跃出。五丈外柳菁菁菁、三丫头、宋公慈呆在一块,身子另一侧也是差不多五丈的地方,在散开的石堆上,冬难挽、小纪、伍川、张德站在一起。而外面的刀阵也分了三个圈,密密麻麻的围着。
看不清楚对方有多少人,一眼望去,街的尽头,没有一块空地。
刀锋团团围绕在众人身边,离的如此近,好象往前走一步,就会撞上刀尖。而由于对方人数太多,营造出一阵阵令人无从抵抗的压力,仿佛面对的是一座刀山。除了月、星、雨三个小丫头面色苍白,其余几人倒是极为自然。连小纪也是如此,不知是否雷同的场面见多而习惯了。
李赖儿人小,在刀阵中几乎看不到个头,可是围着他的众人却是最具有压力的。只见他四处张望,混不把眼前的刀锋放在眼里,围着他的众人心里愤怒,却发作不得,眼前这个小鬼可不是说砍就真能砍下去的。
“军刀。”李赖儿于左亲王千军中拼杀,又在皇宫呆了一段时间,一眼就看出这些闪闪发亮的刀鞘,杀气四溢的钢刀是大明的军刀。顿时,和他的父亲李天凡一样,眯起了双眼。
柳菁菁菁呼喝一声,冲着李赖儿这边喊道:“少主,你先离开此地,待到安全之所留下暗记!我等稍后汇合!”
此语一出,箭拔弩张,瞬间场面冻结,只见狂风吹沙,天见红霞!
李赖儿一阵大笑,稚声喊道:“都住手!”他搂着明玉,轻抚其身,豪迈而又温柔的问道:“害怕吗?”这句话曾经啸天野问过他,此时从他口中说出,语气似一模一样。
明玉双手合在胸前,+激情小说紧张的张着小口,听闻他的问话,嫣然一笑。
李赖儿满意的转过头,看着身边众人,道:“让你们的领头出来见我!”
一名中年男子左手按着挂在腰间的军刀柄上,右手背负,踱步而前。围着李赖儿的人群分开一条小道,只见他四平八稳站着李赖儿面前,一丝不苟的用地道的官腔说道:“有何话说?”
“说出你们的目的。”
“活,跟我们走。死,让我们抬。”
“喔?你为什么不早点说呢,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李赖儿捉狭的看了一眼破碎不堪的客栈。
对方面无表情,不予合作。
李赖儿尴尬的咧了咧嘴,大声道:“跟他们走!”
不知是出于强大的自信心还是别的原因,李赖儿等人的待遇,居然和血魂飞相当,未被点穴,亦未缚绑,甚至连兵器也没有解除,就这么似要邀请般被带往镇外。
沿途才渐渐观测到这次来袭击的人约有五百大多壮年。小纪正低头走着,忽然感到身边一个肘子击来,慌忙一让,抬头见到那人,一愕,道:“是你啊!”
那人笑了笑,道:“又见面了,原来你们是一起的。”这人却是潼关郊外遭遇那队人中的带头大哥,也是那队人里对他最好的一人,不是他,恐怕小纪已经死在那片辽阔的草原中了。
小纪颓丧的点了点头,又往前看到李赖儿正和冬大少在说笑,似聊的欢畅淋漓,一点也没把眼下的困局放在心上,不由纳闷,心头烦躁,于是对那人道:“这是带我们去哪?”
“过去五里就到了。”那人倒也分的清楚,知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含糊带过。
五里路转眼即至,所见平坦的草原突然中断,仿佛平地上有一个洞穴,走近才发现是一处洼地,边沿一丈略高的荒草堆杂乱连接,成圈套在洼地四周,其内近十亩地浅水漫溉,听闻潺潺声,好似这洼地上的水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却又不是湖泊也成不了沼泽,走在其上的感觉就像踏着又软又粘的草垫,却没有踩水洼的滋味,道来颇为奇异。
走入洼地,只见一群人面对一所屋子蹲坐在地,走近才知道,被水淹溉的草地上放着许多小板凳,做的极为简单,是行军驻营所备的坐凳,在北方草原上格外有用。
“血魂飞!”李赖儿双目红光一闪,盯着人群。那里一人穿着红色长衫,坐在人群中分外醒目,不是血魂飞是谁?
冬难挽赶紧拉住李赖儿,嘴努向队伍后面,李赖儿看了一眼,小纪还没发现血魂飞。当下他与冬难挽眼神交流,却见对方坚定不移都有意报复,双眼充满熊熊杀意。
原本坐着的众人都站了起来,两边汇合就待把李赖儿等人拥向中间与血魂飞坐于一处。
这时,李赖儿离开明玉,用轻巧的身法在众人中穿梭,好似游鱼般来到队伍后面小纪的身边。
“赖儿?”小纪一惊,李赖儿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因为他的个子矮小,加之动作极快,悄无声息,所以周围的人一时未曾察觉小纪身边多了个人出来。
李赖儿凑到他身边,附耳说道:“快走,到圣山顶上找我爹来!”
“什么?”小纪怎也不敢相信,自己有什么本事逃出去?
却见那原本对他极好的“带头大哥”已注意着他俩,一手按在刀柄上,以防两人有什么企图。
而队前也引起一阵骚乱,想是对方的人发现李赖儿平白失踪了。
他予周边不理不睬,一蹬身子,蹿向小屋。本来前面挡着无数的人,高高矮矮,有自己人,有对方的人,却见他好似一阵轻烟,飘忽不定,于人群中闪烁,瘦小的身体变化出各种姿势,在所有人不及反应的那刻,已搭上屋子的木门,回首一笑。他已将所有人都丢在了身后。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他吸引这刻,小纪猛的拔出藏犀剑,纵出人海,人在空中,忽然感到身后一阵急风射来,忙将剑身向后一扫,“哐呛”想是与身后的人交了一剑,原本落脚应是在洼地之内,却因为吃了对方的劲力,一举越出洼地,站落乱草堆中。他长剑一甩,逼退那身后紧跟来的人,猫身钻进乱草丛里拔腿飞奔。
后面追来的正是先前一直注意他的“带头大哥”,这人一见他纵跃就出刀向他背后砍去,本想急跃中应不会认的背后这刀的去向,没料到小纪基本功极为扎实,听风辩位的本领就算江湖上排在前头的高人亦不遑多让。被他挡得这刀还借力远去,当下追去又吃他反手迅猛一剑,不得不落回身形。
“二一、二二、二三、二四、二五跟我追!”他喊了一遍,飞身追出。人群中立马跃出五人,紧随而去。
李赖儿双手一摊,对着逼近他的众人笑道:“别紧张,我只是和大家开个玩笑。”
坐在人群里的血魂飞看着他,他亦看着血魂飞。“如此目中无人,你们难道放任不管?”血魂飞平静的对身前众人说道。
只见大部分的人都拔出钢刀,似欲拿下李赖儿。可他笑嘻嘻却无动于衷,伸手拍了拍掌道:“血魂飞你挑唆我们火并于你有何好处?”
众人一愣,钢刀低垂,都多了个心眼。
血魂飞淡淡的道:“魂飞已是阶下囚,又何必多此一举,不如由各位点了我的穴道缚起双手,如何?”
李赖儿笑道:“这么说,难道我也要点上穴道,缚起双手?”
血魂飞双目逼视,朗朗说道:“为了大家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魂飞倒是赞同这般做法。”
李赖儿笑道:“难道说,他们要一刀砍了你,你也心甘情愿?”
血魂飞不再开口,微笑着看李赖儿。
却见本盯着他的人一同举步,似落定主意要拿下他。
后面人群中的月儿在李血两人斗嘴时悄声问冬难挽道:“这时候他们怎么吵起来啦?我们应该一起对付这些人才是啊!”
等了许久,直到李赖儿身前的钢刀微微抖动,似未知的那一瞬就会无情的乱劈而下。冬难挽才叹了口气:“血魂飞实非浪得虚名。”他叹息方停,双脚变化出三种步法,已在人群中挤到一边,更靠近了血魂飞。
在冬难挽身后的宋公慈见了,心中暗赞:“武功院的弟子博采众长,杂学多精,果然是名不虚传。”他与柳菁菁菁眼神交流片刻,即往冬难挽处移去。
而这时,李赖儿伸出小手,轻轻的摸着刀锋。这柄军刀正握在一个壮实的年轻人手中纹丝不动。年轻人一怔,不敢置信的瞪着李赖儿,而后者,甚至曲起食指,轻轻一弹刀身——“铮”!
不能再让他控制大局!只要我逼他出手,他们就会对付他,这样我就安全了!血魂飞突然飞身而起,蹿向李赖儿。
“小子休得猖狂!”
你终于忍不住了吗?李赖儿邪邪一笑,小手一伸一展,一道光芒划过半空。
“滚回去!”
身在空中的血魂飞折返落回刚才坐的地方,腿脚刚踏实,双手已探入怀中。
两点寒光一闪,如灵蛇出洞般疾射身后。
冬难挽就在那里,暗叫一声好,踏北斗七星步,闪过血魂飞的歹毒兵器,正要出手。身边两个握刀男子一左一右挥刀砍来,口中喊道:“不许动手!”
冬难挽正欲躲闪,忽觉背后两道寒风自身边射过,忙一矮身从两柄刀锋之间穿过,已靠近了血魂飞。帮他架住长刀的却是宋公慈的两支铁棱梭。
血魂飞甩出梭子枪是让身后来人不能出手突袭自己,甩出手后打算先不转身,用内力控制梭子枪变化几式再多挡得一挡,却在这时听到那两人喊的“不许动手”,又有两道强劲的风声,显然他们业已出刀,于是,他悠然转身。
可是!转过身来,入眼的却是一只白玉无暇的手伸出细长的食指堪堪触到胸口!
什么!
他血魂飞可不是一般江湖上的混混,武功心智俱可独挡一面,成名以来不知挤掉多少帮派势力,打垮多少道的出字号的高人,怎么可能感觉不到背后的袭击呢?而且对手没有用兵器,就是说,破风之势不足,利不如刀剑,快不过暗器,只是一只手,为何能在自己尚未察觉的时候就已攻到面前?
更为奇怪的是,冬难挽这一指是如何在自己一个转身的时间内点到胸前的?
这个时间,实在太短了。
刹那间,血魂飞的面色苍白的恐怖,眼中充满了绝望并且哀伤的神色。腰间扭动,避开了胸口大穴,只是一片带着皮的肉被点中,却正如他所料,一股毁灭的劲力,寒冷无情的钻入他的体内,在经脉中肆虐,一口热腾腾的血涌到喉间,他忍不住喷了出来。
却见那只白玉无暇的手轻轻的缩了回去,迎入目眶的是冬难挽沉静的面容。
又是一阵穿入神经的疼痛,一点也没有被麻木所替代,疼的血魂飞整个俊脸抽搐,就在他的腹部,一个血红的铁环探出小头。他的胃被洞穿了。
“哗”铁索被猛的抽了回去,一声惨叫发自血魂飞的口中。只见一双脚漫步走来,李赖儿邪恶的小脸带着微笑,看着倒在地上的他,嘲讽的道:“你真的该死了,连我故意将自己引入死局的意图都没看出来,你还有资格活着吗?”
雪纷飞,血魂飞的眼中只有一半的雪色,另一半是艳丽凄凉的血色。
只见李赖儿的身后倒下一排人,血肉横飞,他的左手拎着一柄军刀,右手缠着一根铁索,他知道这就是离魂链。
“你终于杀死他了。”冬难挽好似没有了灵魂,木然说道。
“哐吱”小屋的木门,被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