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回

第一七七回

教个简单的一招半式倒是不难,可这又是凌昱的亲妹妹、小表妹的,皎然还是有些疑虑。

凌涵转了转眼珠子,以为皎然是放不下酒店的生意,又道,“山庄几日,不如姐姐带几位掌勺同去,也好让我们吃些新鲜。”

有生意可做,可就让人有丝丝心动了,外出做席的价钱比在园内翻了几倍,皎然在心中算了笔账,可却又一下子想到凌昱。

别人的山庄,别人的地盘,太容易碰见了。

但有银子不赚非君子,皎然旁敲侧击地来回套话,才知道此行只有女眷,而依照凌昱的古怪德行,这种姑娘多且热闹的场合,只怕是避之不及。

京内可策马纵情奔驰的地方不多,凌涵领着众姊妹去的,是城外的玉芝山庄,此庄绵延几座山,密林遍布,地势起伏,当做去南苑前的暖身之处,倒也很适合。

只是到了山庄,皎然才知道玉芝山庄并非凌家的地盘,而是凌涵二姐凌凝所嫁史家的庄子。

一群小姑娘叽叽喳喳小鸟儿般住进了玉芝山庄,人是凌涵召集来的,而这姑娘也是一点不客气,颇有占山为王的气概,一进门宛如小主人地招呼着众贵女。

这里面不乏有和皎然有过几面之缘的姑娘,长平公主、卫星、周仪都在列,不过皎然以为会见到的秦芸却是没来。

皎然为了私心起见,所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并没有跟着在人前晃荡,而是一进山庄就去了后院,酒店里跟来一个铛头,两个打杂学徒,为了行动方便,都是带的女儿家,和皎然一道住在一处较为偏的小院里。

山庄的食材多现成,都是庄户一早从山上田间采来的,新鲜得还带着土气。皎然一钻进灶房就宛如蜂儿入了花丛,也是许久未下厨手实在有些痒痒,如今十二间楼无需皎然掌勺,酒店越开越大,倒是没机会大展身手了。

正准备大展身手来着,哪知凌涵这姑娘就找到后厨来,拽着皎然直往外走,说是一刻也不能省,要赶紧拜师学艺。

怎么这么着急?这都快到酉鸡之时了,不多时太阳西沉,便该用膳歇息了,但皎然没法拒绝,心里却想着凌涵这姑娘只怕上学堂都没这么认真过。

不过等被凌涵领到马场,皎然就知道这姑娘远远还不算最用功最认真的,这会儿斜阳正浓,微风和煦,场中望去,四处都有姑娘在骑马学射,一簇簇地点缀着广阔的马场。

在京城,贵女少有骑射的机会,但本朝民风开化,世家所学里都不会少了这一项,可请师傅是一回事儿,学得如何又是另一回事儿了,且骑、射,跟“骑射”又大为不同,这会儿应当有不少人在懊恼“骑到用时方恨少”啊,早知道当初就多下点苦工。

有的姑娘上马还要脚凳子助力,有的人须要马夫在一侧牵马前行,当然也有一路拍马驰骋的,看得人黯然神伤,还有那卷起一尘沙土驰骋而过,却突然抽箭搭弓,正中红心的,惹得这些平日以端庄为贵的姑娘都忍不住一阵欢呼尖叫。

马夫很快将两匹马牵到凌涵跟前,凌涵却有些不悦,“怎么是这马?我的马呢?”

眼前是两匹看着差距悬殊的马,一匹毛发油亮,个头高大,和这些贵女一样,看着就高贵而傲气,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这就显得另一匹有些不够看的了,毛色发黄,矮小精瘦,浑身散发着地气。

“回姑娘,黑影被二姑娘给要走了,这是姑娘唤人从山庄马厩牵来的。”马夫是跟着凌涵牵马来山庄的,所以喊凌凝为二姑娘。那黑影和暗夜本是一对,黑影被凌凝骑走,马夫手中牵着的黑毛骏马,便是暗夜。

“二姐姐也来啦?”凌涵喜出望外,却没望见凌凝,便回过头来朝皎然道,“皎然姐姐,委屈你了,我本是想把黑影给你骑的,可是二姐姐骑走了。”

皎然倒是无所谓,喂了一口马草,翻身就上了小土马。

这两日凌涵的自信绝非是自我吹嘘,果然不再是去岁那位上马还要仆人助力的小姑娘了,脚一踏,身一翻,华丽丽地坐在马背上,虽然这里面有很大的炫技的嫌疑,但皎然绝不会不点破。

两人绕着马场溜达了两圈,还真别说,如今的凌涵在策马上是完全没问题,一招一式舞得像模像样,如此一来,在马场中热完身,就有些不够发挥了。

所以凌涵朝皎然眨了眨眼睛,“皎然姐姐,我们要不要到山上跑一圈?”

“真的?”皎然许久未策马,一时也有些技痒。

不过要去自然不能兴师动众地去,只能悄悄咪咪地去,要不然天黑下来,这么多姑娘一惊一乍的,吓坏了事小,迷路了可就不好找了。

两人坐在马上慢悠悠走出马场,直到行至山坡脚下,凌涵才看了眼皎然身下那匹小土马道,“皎然姐姐,我走在前头,你跟着我,我不会走太快的。”

“好呀。”皎然笑得有些合不拢嘴,凌涵这是担心她因这马比不上暗夜而黯然神伤么。

山坡脚下的林子还算稀疏平缓,越往上走,林木就愈加繁密,人也开始吃力。凌涵一路上不住回头看下皎然,好控制手中的缰绳,结果就见皎然一路气定神闲,人马一体,如履平地。

眼看前方有一枝斜木横亘在半空,暗夜直冲冲就往前走,害得凌涵不得不整身匍匐在马背上,才免于撞树的尴尬。

而回头一看,小土马就不得了了,像通晓人性一样,绕了个弯带着皎然往旁边走,这下不用弯腰前行,哪像她,外衣上应该已经沾了不少碎枝残叶。

凌涵咂舌,有些觉得自己的暗夜是中看不中用了。

皎然欢快地骑着小土马,眼见要经过有大小卵石穿水当桥的山涧,手一勒,小土马便前蹄曲起,后臀夹紧,后腿使劲,“咚咚咚”的以一种相当灵活且跳跃的姿势踩着几块大石头过水。

后头的凌涵简直看得都目瞪口呆了,也学着皎然将手中缰绳一勒,结果暗夜直接纵身淌水,长腿健硕,却是飞跃而过,吓得凌涵匍匐在马背上,紧紧抱着暗夜的马脖子,就怕自己被甩到水里去。

过了溪一看,皎然和上山时并无两样,依旧干净端美,而凌涵则不提了,狼狈兮兮,“皎然姐姐,看来还是你的马好。”

小土马是山庄佃户跑山上采野菜和捕猎所用,不求骏美,只求机灵好用,而跑多了山路,这马自然也和人磨出了相通之处,比如这跃石过溪,再比如这见树绕路,自不是这马通灵自悟与生俱来的,想来是佃户驯化多年养成。

若要说哪匹马好,自然是暗夜这种一马值千金的千里骏马更好,虽难驯化了些,但健壮通人性,跑远路考耐力才知这马的妙处,像刚刚那纵身一跃,小土马腿短就不定跃得过去。所以并非这马不好,而是凌涵还未和它通性情,做不到人马合一,又只通皮毛不会骑马,自然就显得这马不好了。

且这种马多本性高傲,相比之下,小土马就温和多了。

但皎然也不能跟凌涵说是她马术太差,所以只笑道,“山路崎岖,林间险峻,这马走惯了山路好骑些,要不咱们来换换?”皎然又建议道,“烈马难磨合,这马温和些,若是去秋猎,你选这马说不定更有胜算。”

“好呀好呀。”凌涵开心得不得了,觉得皎然真是慧眼识珠,跟她出来真是不亏,暗夜和黑影是凌昱送给她的生辰大礼,她正在兴头上,但还没融汇贯通。

下山途中,凌涵心急得马上要吃热豆腐,立马就跟皎然换了马,轻轻夹了夹马肚子,小土马就先是“蹬蹬蹬”慢走,再勒一勒缰绳,拍拍马屁股,又马尾巴一甩,飞快地在山间奔跑了起来。

山坡的树生得并不规整,小土马一会儿往左蹿,一会儿往右钻,吓得凌涵一下子尖叫,一下子又在满山间撒下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

两人策马一圈归来,山下早就炊烟袅袅,只待众姑娘回屋用膳,卫星见着凌涵将暗夜换给了皎然,又见她一路姐姐长姐姐短的,瞪了皎然好几眼。

待两人翻身下马,将马鞭交给马夫,卫星忙上前搂着凌涵的手臂道,“涵妹妹,你怎么这时辰还上山,害得我们都在担心,转眼可就天黑了,要是找不到人可如何是好。”这话明显就有责怪皎然的意思了,连谁领头要去的都不用问,这便是人上人的权利。

“是我要上山跑一趟的。”凌涵一边拍拍卫星的手,一边回头朝皎然眨了眨眼睛。

卫星冷哼了一声,抱着凌涵的手走在前面,看了皎然一眼,又忍不住在凌涵耳边道,“你少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不正经。”

这句“不正经”可听到皎然心里去了,皎然心虚地摸了摸头上并未散乱的丫髻,难道卫星是知道了什么?

不正经可不是该和姑娘家说的话。走到正厅用膳时,凌涵刚踏进去,又找了解手的借口溜出来,在灶房院子找到皎然,这才一脸歉意地和皎然解密,“皎然姐姐,你别往心里去,薛能哥哥最近成亲,星姐姐看谁都不顺眼。”虽然凌涵也不知道卫星为何会看皎然不顺眼,但就是觉得这样有气乱撒不好。

皎然却是一听就明白,四季园和十二间楼,薛能都是常客,卫星当是认为她成日和外男接触,不是正经姑娘。

不过皎然并不跟卫星置气,她拍了拍凌涵的手,“无妨,我没当回事儿。”皎然在心里嘀咕,反正薛能已经成亲,不是吗?

凌涵见皎然这样如此愿化干戈为玉帛,又高高兴兴地回去用膳了,人是她请来的,不好叫人家在她的地盘受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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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肆小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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