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温柔的陷阱
每栋民房都黑漆漆的,关键长得还都一个样,她连着跑了十几个圈,愣是摸不着东南西北,愁得无计可施。
瞅着两侧的民宅,寻思不如进去躲躲?
转念一想——万一不幸被抓,罪名除了涂抹告示,还得加个私闯民宅,势必惊动他爹——大理寺卿公孙镜出面捞人,回家后恐怕得挨一顿狠打。
她爹是疼她,但有条铁原则:那就是在家她想怎么作妖都行,却不能在外丢了他的脸。
她年幼时在宫中闯了祸,她爹便当着众宫女太监的面,折了柳条儿,狠抽她屁股蛋,抽得她晕厥了过去。翌日屁股肿得老高,趴着睡了一个月。
从此公孙大小姐一见到柳条就ptsd,偏生她府中就有两处池塘,一到春天,柳条儿在风中狂舞,像妖孽般对她狂笑:“来呀,互相伤害呀~~”,公孙小姐当即暴躁无比,折起柳丝绦,逮着瞧不顺眼的仆人就追着抽,小霸王的称号由此而来。
话说公孙大小姐终于跑不动了,当下把心一横,贼眼一瞄选中一户人家,门扉新漆,顶上伸出三两杏树叶子,料想房子主人多少是个文人雅士,便计较定了。
衙役们追踪的脚步声渐渐逼近巷子拐弯处……
公孙薇用力一推面前的门,急吼吼往里迈,“咣当”一下撞上了什么东西,鼻子疼得几乎流下泪。
她捂住鼻子,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原来这人正好开门出来,两人就撞了个正着。
两人大眼瞪小眼。
这人衣饰极是简单,一身洗得发白的浅蓝色布袍,外头罩着白色披风,芝兰玉树,俊秀无双。
这人用一双山明水静的眼睛平静地打量公孙薇。
公孙薇正准备来个自我介绍,四周又响起了那阵官靴摩擦的无情金属声。
“你要往哪里去,这里是我家!”说着,这人一把揪住公孙薇的衣领,像提小狗一样,把她已经踏进去了的半个身子,硬生提拎了出来。
听这声音,观这衣着,公孙薇判断这人应该是个好说话的,便扯住他的衣角,用小狗般无辜的眼神:“公子救我——”
这人静静看她片刻,很直接地摇了摇头。
公孙薇:……
公孙薇猛然想起自己是男装打扮,看来只有用美色打动对方了。
官兵的追捕已近在眼前,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她模仿起江东女性特有的柔美嗓音,挤出两滴泪,楚楚可怜地说:“我一介江东弱女子,来汴京的路上银两都被偷光了,肚子饿得不行,这才扮成男装在酒楼里蹭了顿饭。不料被这些官兵逮个正着,请公子救我……”
至于扮成男装和吃霸王饭,这两者到底有什么关系——这个大bug,她也管不着了,反正没时间想别的理由了。
这人听她说完,“嗯”了一声,公孙薇大喜。
又听“啪嗒”一声,这公子掩上了身后的门,落了锁,抬腿离去。
公孙薇:??
这么没有绅士风度的吗?公孙薇无语,与这人擦肩而过时,哀怨地看了他一眼。
这人平静地说:“跑错了,那里是个死胡同。”指了指侧后方官兵脚步声传来的方向道:“往回跑,才有路。”
公孙薇停住脚步——得,前面是死胡同,后面又是追兵,我等死罢了。
这时候,眼前忽然一片雪白,原来是身旁的公子把她捞了过来,白色披风一挡,淡淡地别过脸,望向后方。
官兵们已经追到了身后,见方才那路痴小伙不见了,这里站着的是一位如此俊美无双的男子,不禁愣了愣。
公孙薇缩在这公子的怀中,一抬头,见着他露出的侧脸,震惊了,这货的侧颜能拍偶像剧了吧?
为首那衙役与他打声招呼,问:我们正在抓一个贼子,那人长得瘦小,贼眉鼠眼的,你有没有瞧见他?
公孙薇内心os:你才贼眉鼠眼,你全家都贼眉鼠眼。
公子随手指了个方向,慢条斯理道:“我刚才见着一个人,他往那边去了。”
公孙薇心道:……这撒谎水平真是绝了,跟我一样烂。
衙役当然也不傻,瞥见他怀里搂着一个人,便走了过来,往他的怀里瞅。
公子不动声色,左手沿着公孙大小姐的肩膀,往上攀到她头上的束发冠,一扯,长发如瀑布倾泻下来。
与此同时,官兵已绕到了他面前,只听他忧伤地说:“这是内子,今日患了极重的风寒,陪她出来瞧瞧大夫。”
公孙薇不知这公子为何突然大发善心救了她,赶紧配合地扯起他宽大的袖子,遮住半张脸,鼻音极重的“唔唔”了两声,装出害羞的样子,又躲入了他的披风里。
衙役们一看,是个女的,听着声音也不大像,便往前头赶去了。
这边厢公孙小姐松了口气,正想答谢眼前这位“恩人”,却见他皱着眉头看自己的袖子,掏出一块方巾,使劲擦了擦。
公孙薇讪讪地:“多谢公子。”
这人折起方巾,放回袖子中,转身往官兵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公孙薇在上个世界好歹也是混娱乐圈的人精,如何看不出来眼前这家伙是个清高的主,当下也不与他一般见识,只默默跟在他身后。
没办法,谁叫她是个路痴呢。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公孙薇终于望见了巷子出口,心中一喜,加快了脚步,恰好与他并肩而行。
“公孙小姐,前面就是出口了。”这名男子忽开口,“就此别过。”
公孙薇一愣,停下脚步:“你怎么知道我——”
话音未落,这名男子已径直往前行了好几步,也不准备回答她的问题。
公孙薇想了想,还是小跑到他面前,“多谢公子刚才仗义相救,公子可否留个姓名,他日一定会奉上谢礼。”
这公子倒也不客气,“韩珏。”他报上自己的姓名,也不再看她一眼,拐了个弯,消失在巷角。
公孙薇立在原地,沉默了一阵,给她多一倍的智商,也绝猜不到刚才这位韩珏韩公子竟然就是三皇子祁慕寒假扮的。
她只听出了他的口音。
这是一种很特别的江东口音,她心想这韩珏不待见她,恐怕是因为自己官家小姐的身份。
祁国吞灭江东的宋国仅有十余年,几乎每个江东百姓心中都仍存着一个故国梦,那里仍是春种秋收,时和岁丰——这些都被如今的天子,一个叫做祁成皇的人无情地粉碎了。
战争只能征服土地,却无法收服人心。哪怕祁成皇花了足足十年的时间,也没法让两地居民对彼此有一衣带水的认同感。
祁慕寒转了个弯,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一名暗卫从墙头上跃下,对他行了个礼:“殿下!”
“这几天我暂不回王府,”祁慕寒负起手,“在外也不必称呼我为殿下。”
“是,韩公子。”暗卫低声道。
祁慕寒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勾起一抹笑,“查查公孙小姐现在要往哪里去。”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