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期的棋手们
那场棋,云山月的印象很深,她觉得这可能是她这几年看到的最精彩的一盘棋了。
高永夏的风格在棋盘之上异常明显,而连荣也展示了他无与伦比的治孤能力,在那一瞬间,云山月仿佛连点目都点不清楚。
“黑白棋之间大概也就是半目定胜负了。”高鉴良的官子水平是公认的强,因此他点目很迅速,粗略的算了一下就说,“这局棋,直到现在双方还都在追寻着最后的半目胜负。”
云山月挠了挠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那你觉得这局棋谁有可能赢?”
如果连荣赢了,那么就是他成功封零高永夏,什么都不说,至少今年的有关围棋的热搜他是稳了,说不定还会被带上高永夏克星的帽子。
如果他输了,那么将进入三番战的决胜局,届时,双方的压力都不会太小。
“不知道,看不清楚。”高鉴良叹了一口气,他点着棋盘,跟云山月计算着黑白棋的得失,在这场官子的战斗当中,就算是他,也觉得计算大到了夸张。
“我想起了高永夏的一句话。”高鉴良突然出声,他挠了一下额头。
云山月诧异的问:“什么话?”
“高永夏曾经说,如果连我都计算不清的话,那么对手也肯定会计算不清。”高鉴良不知道从哪又扒拉出来高永夏的名人名言。
云山月闭上了嘴巴,她窝在角落里,拿着笔记本连上了网,去看这场比赛的解说。
中国方面安排的解说是一位老牌九段,他也是中国方面目前世界冠军拥有头衔最多的一位职业棋手——王星九段。
他们的解说也刚刚进入官子阶段,王星有条不紊的在大棋盘上讲解着黑白棋下在那里的用意,没过多长时间,高鉴良也凑了过来。
“王老大,讲棋还是这么好啊。”高鉴良摸了一下鼻子,认真的听着。
为了照顾收看节目的热心观众,王星努力的将整个棋盘上的变化解释的清清楚楚,可随着官子的复杂程度,这给他在讲棋方面也带来了一定的难度。
中国棋院方收到的棋谱是有延迟的,也就是说,能够最早观看战局,并且尝试理解透彻的只有高鉴良和云山月。
此时的两个人看向棋盘上的变化,却有些惊讶的发现连荣的败局已定,因为他的精神被高永夏牵制着下了一个惊天大勺,愣是葬送出了本来旗鼓相当的棋局。
“我懂了。”高鉴良喃喃自语着,“我知道为什么一开始高永夏就将棋局导入了最复杂的局面了。”
“因为高永夏在等勺?”云山月也看明白了,高永夏的意图。
在棋坛上,高永夏的名字代表着他无与伦比的中后盘战斗能力,提起他也总说他的布局就是勉强能看的程度,全靠后天翻盘,而连荣,他的任何一场布局,都挑不出来差错,就像昨天那样,高永夏平常的下着棋,却不由自主的被连荣控制着,高永夏干脆认输,结束这场比赛。
而到了今天,高永夏就是为了拖到中后盘进行厮杀,才将局面刻意的弄成了如此复杂的布局。
连荣的精神一旦稍微有些不集中,高永夏就能等到一个勺子,或许只是一个很小的误差,但对于高永夏来说,只要有一个就足够他逆天翻盘了。
“没错。”高鉴良的表情有些不太好,他深吸一口气,“看来想要制住他只能从布局下手了。”
连荣从对战室里走出来,精神有些恍惚,云山月偏过头,有些不忍心看着现在的连荣。
高鉴良倒是迎了上去,低声的问:“没事吧。”
“没事。”连荣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真的不能给他留下一丝丝的机会啊。”
“明天还有最后一局。”云山月慢慢的磨蹭了过来,有些担忧的说,“你今天下的真的特别好,今天的这局面,评的上今年的名局了。”
“如果不算那个漏勺的话。”连荣摇着头无奈的笑了,他笑起来还是挺温柔的。
职业棋手巅峰期的年龄都很少,十多岁,二十多岁,可笑的是过了25岁就是英雄迟暮了。
连荣今年才21岁,刚到他的巅峰期,还能维持好几年呢。
“山月,我想请你摆一下,你最开始赢高永夏的那盘棋。”连荣想了想,忽然对着云山月说,“我想知道你最开始是怎么想的?”
“哎,那盘棋,说起来也是凑巧,那年高永夏所在的队伍在围甲已经保级成功了,干脆就放任他去了其他台,听他们队的教练说是高永夏主动对上山月的。”高鉴良也渐渐的想起了那件事情,“但是他们两个对上,山月一直在输,所以当时我们也没怎么觉得她能赢。”
可就是那盘棋,赢了拿下世界冠军没两天,还在得意志满的高永夏。
连荣低下头细细的思索了一下说:“我记得那时高永夏很罕见的在围甲复盘了很久的一局棋。”
“好,你想要什么时候看?”
“回酒店吧。”连荣松了一口气,他收集的高永夏棋谱里,有这么一局,他也打谱练习过,可毕竟当事人在这里,有一些问题,或许从她这里能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我也去围观看看!”高鉴良看了看连荣,又看了看云山月,忽然说,“那场棋我们队内也复盘讨论了很久,也许能给你不一样的感觉。”
“好。”
晚上八点,在连荣的房间里,云山月摆着一盘棋,她倒是没有讲太多,就把当时自己的想法简单的说了说。
云山月不计较自己的棋形是否优美,即使把的棋下成了愚形也无所谓,她当时下棋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赢过高永夏。
“这对杀看着真是惊心动魄。”连荣看着盘面之上黑白两子几条龙扭在了一起,一会儿这条死了,一会儿这条忽然又活了的,看着都后背冒汗。
云山月也点着头,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了往事:“但是高永夏似乎是想彻底杀死我的龙,最后结果就是他杀崩了,因为他杀崩了,又因为开局下不怎么样有一手成为了恶手,所以他输了。”
高鉴良坐在一旁歪着头连连点头说:“中后盘高永夏确实太兴奋了,如果他当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稳妥的下完,山月没有赢得可能性。”
连荣好似得到了一些灵感:“杀龙能让他更兴奋吗?”
云山月倒是有些意外的疑惑:“杀龙能不能让他更兴奋我不知道,但是这应该跟高永夏的性格相关。”
“性格?”两个人都看向了云山月,带着一丝迷茫,“什么性格。”
“高永夏恶劣的性格。”云山月眯起了眼睛,“高永夏下棋喜欢压制对方,往往下不到收官,对手就自动认输,而且他在一些挑战赛无关轻重的比赛里面都是带着一种戏谑的心态去下棋,以玩弄对方兴趣,所以这个时候他往往最喜欢杀龙。”
杀一条龙就能让对方心态崩了,更不要说没准还盯上了其他地方。
云山月对高永夏的研究要比对其他任何一个人的研究都要深刻,她甚至还会去关注对方下棋时候的表情。
甚至是读了一些相关心理的书籍才这么决定的,所以在后来的围甲当中她没有一直输,而是在有输有赢,虽然输多赢少。
连荣和高鉴良两个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云山月:“当时做相关高永夏棋局研讨的时候,怎么忘记把你叫上了,你可比他们都好使多了。”
往常研究高永夏只研究他的棋,可没想到云山月连高永夏这个人都研究起来了。
“请我也没用,我对上他的机会太少了。”云山月摇着头,想起了那个魔咒。
连荣与高鉴良互相看了看,也想起那个中韩魔咒——只要云山月在场,高永夏的棋没有输过的时候。
想到这里,两个人打了一个哆嗦。
“尽人事,听天命吧。”连荣送走了两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总觉得,云山月和高永夏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不一样的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