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2 章 李牧白(全文完结)

第 102 章 李牧白(全文完结)

还记得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正下着一场大雨。

那天雨很大,很密,几乎阻了大半的视线。

然而,我还是看见了她。

那时我刚审讯了一夜的反贼,很累,靠在回程的马车里闭目养神,也不知怎的,就忽然往窗外瞥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

令我牵挂了整整一生。

奔跑在漫天雨幕中的她,仿佛天地间精华孕育出的精灵一般,美丽又轻灵。

那画面美极了,但却美得那样的不真实,好像稍微轻轻伸手触碰一下,就会立刻消散似的。

美人我见多了。

我出生皇室,母亲贵为魏国长公主,是魏皇的同胞姐姐。

从小到大,我身边充斥着各色各样的美人。

或温柔娇媚,或清丽聪慧。

都只不过似四季繁花一般,开了又谢,反反复复,并没有什么新意。

但是她不同,

她的出现,彻底打碎了我对美人的看法和感觉。

那是一种直击心房的冲击感。

如鸿蒙初开,开天辟地,一切由混沌瞬间被斩破,渐渐清明起来。

天地间再无一物,只能茫然地望着她一人。

很奇异的感觉,

她也并不似美艳如去年西域番国进贡来的绝色舞姬,也并不似京中名媛千金那般娇羞美丽,更不似百姓人家小家碧玉那般娇俏可人。

她的美,难以言喻的清新,独特,令人瞥上一眼,再难忘怀。

她穿着一身单薄素净的衫子,早已被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着美好的曲线。

如瀑青丝也尽皆濡湿,攀附在雪白脖颈上,与那雪白的肌肤形成强烈的反差感,婉转又美好。

她顾盼生姿,轻灵的脚步踏起晶莹的水花儿,宛若浑然不知尘世的戏水精灵一般。

那样的美好的人儿,

我怎舍只得一面之缘。

我示意原本打算减速的车夫,疾驰过她身侧,骤然溅起水花儿,实打实地扑了她一身。

不出所料,

她停滞了脚步。

我命车夫勒停马车,丛容撑开油纸伞,换上惯常的斯文模样,下车缓缓向她走去。

呵,

这世间的一切,

哪有那么多巧合。

所谓的偶遇,

不过都是蓄谋已久罢了。

许多事情,

你不去争取,

又怎会有契机呢。

近到她身前,我暗自庆幸自己明智的决定,近看之下,似乎更合我心意了。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虽然看得出来她对我甚为戒备,但谁能拒绝一个温文有礼的男人带来的体贴温柔呢。

我成功为她披上了我的披风,并约定了隔日来取。

这样,我就能够再次见到她,慢慢接近她了。

次日我如约而至,我并不知道她具体住在何处,但我并不想去探查。

毕竟,未知的,才是最有趣的,不是么。

我下了马车,静静立在车畔,感受着她存在过的气息。

今儿我特意穿身月白长衫,我喜欢月白,也知道这个颜色最能掩盖那些污秽杀戮,可以将我衬的像个温文尔雅的斯文书生。

空气里忽地弥漫着缕缕清甜的气息,这味道我昨儿在她身畔闻见过,是她的味道。

我微抬眸,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她。

她站在巷口,怀里抱着一只包袱,也正望着我,小鹿一样的眸子里流淌着细碎的光,可爱极了。

我提出同她一起回去取披风,她有些犹豫,但终究是没有拒绝。

原本只是想多了解她一些,认认门,瞧瞧她具体住在哪一户而已。

然而当我看见那简陋的小小院落时,竟难得地生出了些许,我以为早已消失殆尽不会再有的情绪。

那就是,不忍。

呵,

说来有趣,

我虽明面上官拜翰林院编修一个文职,暗地里却是个名副其实的刽子手。

经过我手中的性命,不计其数。

我甚至都不记得那些人的名字和模样了,在我眼中,不过都是些蝼蚁罢了。

未曾想到,每日浸在哭嚎求饶声中早已不为所动的我,面对她的处境,竟然还会涌出不忍的感觉。

哪里有什么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她这样美丽的娇嫩花朵,就应该娇养在温室里才是。

我提出了想要替她换一个住处。

令我意外的是,

她果断地拒绝了。

她一定不曾知晓,她倔强的模样,有多么可爱。

难道当真有清高如傲雪寒梅的女子么?

看她那架势,当真是不肯接受一点点施舍。

其实我也并没有一定要收了她的意思,不过心念一动,想要随手帮一帮她罢了。

但她的推拒,却令我格外高看了她一眼。

见多了曲意逢迎千娇百媚却心怀鬼胎的名媛千金,忽地遇到这样别致的女子。

有趣,

着实有趣。

但她还是太单纯了,她的那些心思在我眼中,仿佛一张白纸,毫无遮掩,轻易就能看的一清二楚。

她既然清高,不肯轻易接受他人的帮助,我也只好多费些心机,顾全好她的脆弱。

我见她懂得打理名贵的衣料,便提出举荐她去长公主府工作。

为什么不直接带回我府上呢,

实在是因为,我不想再次惊扰了这只小心谨慎的小猎物啊。

她是那么的敏感多思,若是直接提出带她回府,依着她倔强要强的性子,只怕会立刻将我扫地出门才是。

唉,

被人牵动情绪,为人着想的感觉竟是如此新奇,对于我来说,实在是新奇的体验呢。

好在这次她没有再拒绝我,她似乎也有着某些难以启齿的难处,她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应下了。

我知道此行的目的算是达成了,也不再多说,径自回打道回府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没有再去寻她。

并不是我不想去寻她。

相反的,自打从她那里回来,我便时常恍神,时不时地脑海里就会浮现出她的身影。

渐渐地,竟然有些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感受。

我有些疑虑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过区区一个寻常女子罢了,因着清丽容貌多看她两眼罢了,岂能任她左右我的情绪

我不去探听她的消息,也不打算刻意再去见她。

我想,也许时间久了,也就淡了,忘了。

然而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真的有着几分道理?

去看望母亲的时候在垂花长廊再次遇见她时,我觉得,我真是在浪费光阴。

她于夕阳笼罩的花蔓之间,美的不可方物,垂首想着心事,似乎有些烦忧。

我的目光再也挪动不开,忍不住唤了她。

我真傻,

我李牧白何样人也,想要什么女子不能有?作甚要像个愣头青一样逃避自己的感觉。

既然心之所向,那就伸手捉住她好了。

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

反正,如今她就在眼前不是么。

那天我的心有些纷乱,有些语无伦次,似乎有些笨拙地向她自报着家门。

其实我并没有多少和女子接触的经验,往日我都不怎么搭理她们,闹得如今面对着她,倒教我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

或许是我的语无伦次令她有些不快,她只是淡淡地看着我,问我,

“少主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是了,

我同她说这些做什么呢。

我一时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借故走开了,徒留我在垂花长廊枯立良久,直到夜幕低垂,我才怅然地离开了母亲的府邸。

回到府里的我有些失落,甚至有些不敢相信,我在面对感情,面对她的时候,竟然会稚嫩如斯,实在是令人咂舌。

正巧那天夜里魏皇镇压了一群结党营私意图谋反的乱臣贼子们,由我亲自主审。

我只得暂时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在审讯里,可是无论我如何逃避,如何想要摒弃思念她的念头,她的身影都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无论彼时我是在拷打上刑,还是在言辞逼供,都能够扰的我心绪不宁,根本无心处理事务。

如此几日下去,我实在是受不了了。

我将手中的事务丢给下属处置,再次借着探望母亲的名义去了长公主府。

然而,却根本寻不到她。

苏嬷嬷告诉我,她病了,辞工回家养病去了。

我心下似被春日的蜜蜂狠狠蛰了一下似的,刺痛不已。

我得去见她,

就现在。

冒着炎炎烈焰,我敲响了她的院门。

她很快便开了门扇。

朝思暮想的面容自缓缓拉开的门扇后渐渐出现在眼前,我的心也似乎一点一滴地盈满了起来。

她看上去气色不错,并不似生了急病的模样,我暗自松下了一口气。

她待我还不错,引着我在檐下避暑,递给我一碗甘冽的清水。

我有些按捺不住,虽知道有些唐突,但还是对她说了句,

“我带你回去。”

也不知究竟是哪里惹恼了她,竟令她板起脸来,非要撵我走。

我想要同她解释些什么,

但我又能解释些什么呢

我肖想她的意图,她似乎也瞧出了些许端倪罢。

所以,才如此坚定地推拒于我么?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令她如此不喜我?

其实我完全可以强要了她,但不知怎的,望着她,我却迟迟下不了决心。

反而,还有些许酸涩的感觉。

我还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我堂堂李牧白,竟入不了她的法眼?

呵,

实乃是滑天下之大稽。

罢罢罢,

你若无情我便休。

也不是非你不可。

然而上天似乎总同人开玩笑。

当我平复心境,去京郊替母亲摘鲜果的时候,竟又再次偶遇了她。

这一次,

并非我刻意为之。

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似一道光束,直直打在我心上。

难道这便是天意弄人么。

一再偶遇,

我们应当,是有缘分的罢。

她似乎在躲避些什么,惊慌失措的模样活像一只在苦苦奔逃猎人追击的小兽似的。

没有多想什么,我旋开披风,直接把她揽入了怀中,将她庇护于我的羽翼之下。

她真软啊,

像最轻软的云朵。

她真香啊,

仿佛是最甜美的花朵。

我知道,

我有些沉醉其中了。

果然,没多久就来了几只找茬的虾兵蟹将,我忽地不那么想替她打发这些人了。

甚至希望她们胡搅蛮缠的久一些。

有些可笑罢,

但这就是我当时心中最真实的想法。

送她回去的路上,我刻意放缓了马儿奔跑的速度,想要拥她久一点,再久一点。

可是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这条路,终于还是到了尽头。

我目送着她的身影走回小巷。

蓦地,她头一次为我回转身来,她望着我,

“你不问我么?”

“你想说么?”

她摇摇头。

“那便不说。”

她似乎有些动容,我知道,我的回答,博取到了她些微的好感。

她道了句“多谢。”

拎着裙摆扭身儿跑远了。

而我却依旧立在巷口,回味了许久。

其实有什么可说的呢,无论她遇到什么难题,有什么难言之隐,我都有把握,替她去摆平。

捱了几日,实在捱不过纷杂的思念,我忍不住又去找她。

很可惜,她并不在家。

我敲了许久的门,都不见开,只得闷闷地站在烈日之下,有些郁郁寡欢。

但我却并不愿就此离去,仿佛只要能在她院门下站着,能离她稍稍近一些,都能略微缓解我心中的思念之苦似的。

卑微如斯,

令我自己都险些认不得自己了。

也不知枯立了多久,伴着少女们的欢声笑语,空气里漾起了那股清甜。

我抬眸望去,只见她同另一个女孩结伴而行,正往我这边走来。

她似乎有些羞赧,倒是她边上的那个女孩活泼爽利的很,三言两语便抖出了她的难处。

原来她在筹措盘缠,想要回江汉祭拜母亲。

我顺势提出了我也要去江汉,完全可以捎带她一程。

其实我哪里要去江汉呢,不过是想要送你回家的人,无论你住在东南西北都顺路罢了。

她似乎很是犹豫,旁边的女孩子倒大喇喇地替她应下了,还将一把鲜嫩的藕带塞给我,嘱咐她做些小菜来谢我。

天助我也,

看来当真是一段良缘,否则怎会处处都有助力呢。

她终是邀请我进了她的小院儿,替我捧了盏茶,自去起火做饭。

我远远望了她许久,

她摘洗叶菜的模样都那样的美好。

那样的画面,是我从未见过的,既朴实,又幸福。

我似乎有些明白那些说什么一院两人,三餐四季,同所爱之人厮守在一起,哪怕粗茶淡饭,都甘之如饴了。

如果是她,

我或许会愿意,

愿意去尝试那样静谧恬淡的生活。

这个小笨蛋,全然不知我吃不得辣,还夹酸辣藕带给我。

可这是她的一番心意,我怎忍拂她。

本想强忍过去的,但我还是小看了身体倔强的反应,那辛辣的刺激,险些触发了我的咳疾。

她似乎也被吓着了,匆匆将我揽在怀里,亲手喂我饮了一杯。

这一刻,我甚至有些晕眩。

或许,我能将那一盘酸辣藕带都吃尽也未可知。

次日清晨,我便去接了她,启程前往江汉。

原本一切都没有什么异样,但是渐渐逼近城门的时候,她却越来越紧张。

我询问了车夫,原来是南平王世子在设卡,虽不知他为什么设卡,但这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无论是谁设卡,都拦不了我的去路。

看她紧张的六神无主的模样,我只当她是被那阵仗给吓着了,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用行动告诉她,

不必担心,万事有我。

出了城门,她似乎松快了许多,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甚至还会同我打趣儿。

我有些欣喜,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更近了一步。

或许,照此发展下去,我终将走进她紧紧被包裹在坚硬外壳下柔软的内心。

我们路过一处潋滟的木槿花海,那花朵开的极盛,连延至天际,望不到尽头。

我喝停了马车,陪着她缓缓而行,漫步于这浪漫的粉紫天地间。

她同我说了许多心里话,我也渐渐了解了一些她的内心世界,回程的时候,她甚至都默许我托着她小臂,挨着她同行了。

然而这一切令人眩晕的幸福感,瞬间便似泡沫一般烟消云散。

魏峙的出现,彻底折了我刚刚发芽的幼苗。

他挟持着她,迫使她跟他走。

而她也似乎有什么要紧的把柄被死死捏在他手里似的,竟然当真同他一起走了。

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怒火中烧,奔回京中彻查。

可调查的结果却骤然将我打入了无间地狱。

原来她,

早就同他在一起了。

呵,

李牧白。

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我从愤怒,到心有不甘,

再到反复质疑,最终心灰意冷。

她仍是爱他的吧,

从前就是她主动攀附了他,

如今又自愿同他一起离去。

呵,

可笑,

可笑至极!

我不再去想她,

不再去想那些令人心动的点点滴滴。

因为只要一想起她,

我的心就会无法抑制地酸涩起来,隐隐生疼。

时间缓缓流逝,

所有的伤痕都会随之淡去。

我也是,

似乎渐渐不再那么痛了。

魏皇下旨,重华宫家宴,我本不欲去,并无宴饮的心情,但魏皇再三遣人来催,我也只得入宫赴宴。

夜凉如水,我独行在宫道上,往重华宫正殿走去。

还未及走到正殿,竟忽地闻到了熟悉的清甜气息。

我心下一紧,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攥住了我的心房,用力拧压着一般,令我痛彻心扉。

抬眸间,我看见了蜷缩在一旁暗处的纤细身影。

那抹曾令我魂牵梦萦的身影,甫一出现,仍令我心绪翻涌,情不自禁。

我下意识地唤着她,伸手去拉她,她回首,却憔悴极了,孱弱的仿若一触即碎的琉璃。

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怎的同魏峙回去了才区区几日,便这般形销骨立,病容憔悴。

我心急如焚,她却似十分避忌我似的,急急躲开了几步。

我想同她问个明白,魏峙却似阴魂不散一般再一次出现了,

“你怎的总来纠缠...我的丫鬟?”

他丢下这么一句,拉走了她。

我强忍心中怒火,跟进了大殿,坐到了他隔壁的席位。

他似羞辱示威一般,竟然当众扯落了她脖颈上的纱巾。

纱巾逶地,露出她雪白脖颈上刺目如血的殷红痕迹。

我承认,我被彻底激怒了,我想要将他碎尸万段,除之后快。

但看见她羞愤地怒然立场,我的心中却隐隐生出了一丝欣喜。

她,

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愿意同他在一起啊。

难道,

她并不是心甘情愿的么?

看到他慌乱起身想要追出去的模样,我甚至有些想笑。

魏峙啊魏峙,

那样美好的人,你若再如此不珍惜。

那便休要怪我,

夺人之好了。

自此之后,

我许久未曾再见到她。

不是我不想见她,

而是我不知道,她是否想要见到我。

直到那日母亲寿诞,我亲自前往珍宝阁取为母亲订制的头面,却隐约听见街市传来的喧闹。

我临窗瞥去,却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她再一次奇迹般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夏竹悦,

若说我们无缘,

为何会一再遇见呢?

这一次,

无论如何,

我都不会再放开你。

我给你过你选择的。

你选择,

离开魏峙,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那么,

无论什么,都不能再阻止我捉住你了。

即便你抱着一个孩子,

我也要你。

即便你曾跟过魏峙,

即便你是岐人,

夏竹悦,

我都要你。

我本想慢慢来的,

毕竟我觉得,我很乐意在你面前扮演一个善良的温润书生,你似乎也很喜欢这一款。

或许扮的久了,

我真的能在你你面前扮一辈子温润书生啊。

骗你并不可怕,

能骗你一辈子,也是爱意的一种体现不是吗?

你哼唱的那首歌谣是怎么唱的来着,

“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我生待明日,万事成蹉跎。世人若被明日累,春去秋来老将至。朝看东水流,暮看日西坠。百年明日能几何,请君听我明日歌。”

你瞧瞧,

我都会唱了。

你的这首歌谣,深深地坚定了我的决心。

我不要再等什么明天了,

从今天开始,

我就要立刻和你在一起。

当你询问我外界的情况时,我故意同你说现下不能出去。

当你的人来寻找你时,我故意引你躲去了密室。

甚至当母亲责骂我时,我也是故意向你卖的苦肉计。

小竹啊,

我多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发现我的这些用心。

我多想在你面前做个永远温柔善良的好人。

可是,

你为什么要在最后一瞬间逃避我的亲吻呢?

你为什么要如此决绝的抛下我不告而别呢?

究竟是为什么!

是我不够好吗?

是我不够爱你吗?

我分明已经,

倾尽了我的所有啊。

我真的,

很爱你。

魏峙怒气冲冲来质问我的时候,我起了些许恶意,我怕他先过我找到你,便故意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令他以为你抱的那孩子,是我们的孩子。

那个傻瓜,他当真信了,你是没有瞧见,他当时的那副可笑的模样,脸都气歪了。

呵,

其实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我活像个被抛夫弃子的鳏夫似的。

母亲怒我不争,

可是我什么都不想去争,

我要的并不多,

我不过只想要一个你而已啊。

为什么都得不到呢。

我在京中遍设关卡,

派尽暗探遍地去寻你,却再无你的踪迹。

小竹,

你究竟在哪里啊?

我不断地问着自己,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才会令你离我而去。

我们分明,还差一点点,就能在一起了不是吗?

在那段晦暗的日子里,我自己都能察觉到,我似乎有些疯魔了。

我发疯似地思念着你,

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颦一笑,你笑起来弯弯的眼角,你唤我时甜甜的声音。

若是求神问卜能够探寻出你的踪迹,

我都能即刻去捉尽天下的算命瞎子。

你永都远不会知道,

当我在魏皇身边听见你的行踪时,我花了多大的克制力才不至于御前失仪。

我恨不得立刻飞去关外将你捉回来。

我要将你牢牢锁在我身边,

永远囚在我身边。

你的眼睛,

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你的嘴巴,

只能唤着我的名字。

你一切的一切,

都只能属于我李牧白。

我当即向魏皇请命,领军出关。

魏皇虽不舍,但终究是允了。

当我赶至你落脚的客栈时,

我兴奋地几乎能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都要沸腾起来了。

我能轻易毫不留情地了结那些碍手碍脚的暗卫们。

但我却不忍扰了你的清梦,宁可站在门外的长廊上静静等待你醒来。

等你醒来的那几个时辰里,

我无数次地幻想着当你打开房门,看见我在等你的时候,将会是怎样的神情。

会不会也像我一样欣喜呢?

会不会,扑上来紧紧地给我一个拥抱呢?

你那样骤然离开我,一定是有什么苦衷的罢。

你对我,

多少还是有着些许感情的罢,对吗?

可是...

你躲我?

为什么?

你为什么节节后退?

你在躲什么?

你,

怕我?

可是我听闻,

魏峙去锦城找你的时候,你分明...对他很热情啊。

为什么不告而别?

望着你殷红的唇瓣儿,

我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小竹,

我要吃了你。

或许只有将你拆入腹中,

你才能彻底同我融为一体,

永远不离开我了是么。

呵呵,

你不必这么害怕。

我倒不会真的字面意义上的吃了你。

我只是,

想要彻底拥有你罢了。

可惜你那个下属实在是狡诈,竟然逃脱了出去,我只得先将你带回营地。

回营地的路上,我故意与你共乘一匹,故意不去护着你。

夏竹悦,

我要你主动抱我,

我要你紧紧地主动拥抱我。

你确实也这么做了。

可见你在坠马和拥抱我之间,还是能够做出正确选择的不是么。

这可是你自己主动的啊,

拥抱了我,

可就再也不许放手了。

把你安置在营帐中,本欲同你温存一番,但我作为统帅,实在是抽不开身,只得先去应付那些各怀鬼胎的各国使臣。

好一番虚与委蛇之后,散场走出营帐的我,却瞧见了我最不愿瞧见的一幕。

你要去哪儿?

我的小兔子。

要溜出军营么,

是不是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真是不乖啊,

该怎么惩罚你才好呢?

我随手捡起一颗石子儿,想了想,扔下换了块更小一些的,轻轻掷中了你的小腿。

你回首惊慌失措的模样,

着实取悦了我。

仿佛我是天底下最善于捕猎的猎人,已然搭弓引箭,瞄准了你的命门。

而你,

我的小兔子,你插翅难飞。

那些使臣也都是识趣儿的,纷纷退去,我也有了足够的时间,来陪你慢慢耗了。

我有足够的自信,

能令你彻底地爱上我。

不过,

在这之前,

我还是先让你成为我的女人罢。

原谅我这笨拙的示爱方式。

我想只有这最原始的方式,才能彻底表达我对你的爱意了。

可你却拼死推拒着我。

为什么?

因为他么?

夏竹悦,

你为什么拼死也要保护他?

为什么拼死也要推开我?

心中的恶魔呼啸着,我强忍着随后一丝理智,想要放你一条生路,

“你现在主动吻我,我就原谅你。”

“你休想!”

你咆哮着,彻底挣断我最后一根弦。

恶魔呼啸而出,占据了我所有的理智,我疯狂粗暴地对待你,想要彻底征服你。

然而却不知怎的,

我忽然眼前一黑,脑后剧痛,彻底失去了意识。

我好像,

又一次失去了你。

呵,

你好像,

已然成为了我心中最大的执念。

折磨着我每一个辗转难眠的日夜。

我很快又查到了你的行踪,

你和魏峙在一起?

很好。

你又一次选择了他是么?

没关系,

我会将你带回我身边,

无论你愿不愿意。

我想我可能是疯了罢,

但疯了又有什么要紧,只要你在我身边,要我怎样都可以。

如果没有你,

活着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我率军隐匿于暗处,猫戏老鼠一般,逐一射杀了魏峙近身的人。

他终于忍不住了,要我现身。

好啊,

我出来。

看着小猫儿一般乖巧窝在他怀里的你,

我提出了一个解决方案。

把你交给我,

我放他们一条生路。

我是当真会说到做到的。

可是他,

却不识抬举地一口回绝了这个提议。

好罢,

无所谓,

那就打仗罢,不过是多费些功夫而已。

以他的那些游兵散将,如何同魏军铁蹄抗衡?

我根本无心于这些杀戮,只牢牢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你的那些个下属也是心大的可怕,怎会将你独自安置在山涧里?

这岂不是将你白送给我么?

我抛下所有人,抛下一切去找你。

什么战争,

我在乎的,永远只有你啊。

你脖颈上的这些红痕是怎么回事?

嗯?

你作何解释!

你当真以为我不会杀了你么?!

好啊,

我一眼没看住你,你就将我求而不得的东西,拱手赠与了他?

我拼命想要覆盖那些痕迹,想要抹除那些痕迹。

你只能是我的啊,

你只能打上我的印记啊。

你怎么可以带着他的痕迹。

剧烈的疼痛自背后弥散开来,

你挣脱我跑了出去。

我甚至来不及拔出你扎进我背脊的发簪,只能强忍着疼痛奔出去找你。

夏竹悦,

你站住啊,外边战事纷乱,刀剑无眼,要是伤着你可怎么办?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当我追上你时,你已然处在了漫天箭雨里。

我扑过去挥舞长剑想要替你挡去所有的危险,

然而背脊上的伤势令我难以挥动长剑,情急之下,我只能以肉身将你死死挡住,为你挡尽风雨。

我知道,

我要走了。

身上中的数箭都不算什么,但自背后洞穿腰腹的这一箭,极为致命。

我能明确地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我越来越乏力,越来越冷。

趁着意识开始涣散之前,

我想要多看你一眼。

你怎么在哭?

是为我而哭的么?

别哭,

你没事就好啊。

要是,

能够重来过就好了。

小竹,

别忘记我好么,

若有来生,我想要做一个真正温润如玉的书生。

活成你喜欢的样子。

可是这一切,

似乎都不可能了。

确实是不可能了。

再次醒来时,

我被人抬出了绿洲。

漫天大雪里,

我渐渐离你远去。

我知道,

我败了,

我彻底的败了。

送我出去的人告诉了我,

是你救了我。

我不是败给魏峙,

而是败给了你。

一败涂地。

你摒弃前嫌救了我,又将我送走,我便知晓,你已经彻底放下了。

我在你的心中,

再也没有丝毫位置,

再也无法激起丝毫波澜。

爱的反面不是恨,

而是冷漠。

我被送往了一个遥远的国度,养好伤势以后,我就地办了一间书院,亲自任教,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我说过,

若有来生,

我要做一个真正温润的书生,活成你喜欢的模样。

历经生死,我也释然了许多。

我依然爱着你,

但或许你过的幸福,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罢。

如今我偶尔还会听到你的消息,

知道你过的很好时,

我便会笑一笑。

小竹,

我依旧爱你。

遥祝安好。

全文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全文完结了宝贝们,咱们,下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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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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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2 章 李牧白(全文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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