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京师乱象
京师里的义和团愈来愈多,端郡王的府上,也愈来愈热闹了。这些扎着红腰带,带着红头巾的异乡人,渐渐成了京师里不可或缺的风景。端郡王的大院是他们聚会的场所,当然还有载勋、载澜他们,已将京师寺庙当做集合地点。这些来自河北、山东等地的农民,大多都是因为大旱颗粒无收而忍饥挨饿的人,当然还有一部分是运河码头失业的船民。由于轮船、铁路开始兴建,货物流通渠道增加。显然这给很多人带来了便利,但是一部分靠渔船摆渡的人,却成了失业者。这些饥瑾之下的灾民,曾经在饿得最没有指望的时候,发生过人吃人的现象。据说有一个人曾经吃了九个人,最后他自己受不了良心的责备,还是自杀了。
清末的衰颓令人想不到得发指。皇室贵族们却依然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这里的人们,个个都渴望争权夺利。吃喝玩乐还够,不祸乱一下国家,怎么能够彰显得出他们的贪得无厌呢?而中国的老百姓却过得民不聊生。更何况年年战乱频仍,割地赔款,还要承受层层盘剥下的赋税呢!而一旦遇到荒年,官员们都往朝廷里报喜不报忧。当慈禧沉浸在虚有的政绩中,自以为自己是个多么伟大的治国天才,依旧宝刀不老时,乍看着江山象是稳定了,可是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了!这一反,将更大的祸患酝酿起来。
光绪变法刚刚打开言路,又因顽固派的阻挠立即堵塞了。各地的民主主义者暗地里活动,开始筹备推翻满清政府的统治。孙中山在日本成立兴中会,正在筹集资金组建军队。慈禧她老人家不顾一切的夺权运动,只能加速清王朝的最后灭亡。不要说慈禧在做垂死挣扎,就是光绪皇帝,无论如何努力也都改变不了反动朝廷覆灭的命运。
各地不断发生民教冲突,教案事件累积重重,政府束手无策,农民愚昧迷信,怀疑大旱皆因洋教而起!又有神婆、神汉怂恿,一股股灭洋势力逢拥而起!于是杀教会灭洋人,甚至杀尽所有的教民!抢到教堂里的财物和食物,互相平分,既能维持温饱,又能一解心头对洋人的怨恨!清末乱象世间罕见!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大清朝连民心都找不到了,天下何以存在?无政府主义的义和团运动在曾任山东巡抚毓敏的支持下,挑起“扶清灭洋”的大旗。这其实是很明显的政治行为,是对外的公开挑战,对内的邀宠求和。“扶清”很明显具有有官方趋向,尽管官方并未从中明确介入。义和团的“毓”字旗,挂的只是一个督抚的名字。代表着个人对于洋人的怨恨,而不是代表政府的外交政策。在这杆大旗下,很明显,大清的法度已被蚕食。而变法的皇帝,却成了阶下囚徒!
毓敏不会带兵打仗,所以只能鼓噪团民一致对外,以减轻政府的压力。而团民又缺少一位统一的领导人,只能象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流窜寻找发展的出路。皇室王爷们的介入,恰恰又给了他们一个更好的去处!端郡王不是军机大臣,何况没有慈禧的命令,他没法动用政府的军队,所以只有依靠义和团的力量解除心头之恨!很明显,载漪不仅自私而且霸道。这就是一个外交总理大臣,处理政事的个人无政府举动,也是慈禧用人的“英明决策”!洋人发照会要求平息义和团,这是人家的权力,你执行不执行是另一码事。人家对大清朝废帝立储的事,有保持沉默的权力,相反,表示祝贺才说明他们干涉内政呢!那是巴不得朝廷内部斗争越激烈越好!虽然洋人欺负中国,但也不能说人家做的事情都没有道理吧?不要说洋人,从后世人来看,光绪有错吗?他不过就是缺少一些智谋罢了!从发展的角度看,洋人在一定程度上还是尊重光绪皇帝的!而这种尊重,立即被端郡王视为极端异己!而对于一个国家来说,列强并不欺负弱者,而是欺负这个国家无能的政府!而载漪和慈禧,只能深化这个王朝无能的程度!
其实,说到底,还是端郡王一时受宠若惊,想得到大清的皇权想疯了!在个人极端而不且实际的幻想中,这个腹中草莾的败类,集结义和团,拼命向洋人宣战!慈禧显然是没有主意了!其实她比载漪还恼洋人!毕竟他与光绪势不两力!不要看光绪无能,但实际上他俩才是真正的对手!慈禧需要一个既能作为对手,又能作为傀儡的皇权继承人!斗争合作,合作斗争,这其实才是他和光绪之间最微妙的关系!他俩谁也离不开谁,谁又不能容得下谁!而一旦洋人支持光绪,很明显就威胁了她在幕后的统治!试想,她能不比载漪着急吗?在矛盾面前,她开始举棋不定了。慈禧毕竟老了!头脑也昏了,许是权力这东西通常都使人智令神昏,甚至惶惶不可终日。
慈禧迟疑,端郡王却不迟疑,这个呆霸王不怕天不怕地!说打就打,说骂就骂,说做就做,说干就干!京师里还有王爷们做不成的事?毕竟这儿是皇族们的地盘啊!于是,义和团的“神功”在载漪的鼓吹下,几乎家喻户晓,以至于京师市民战战兢兢,无条件服从。
这天晚上,龙腾打京师的街上路过,准备到瀛台看望光绪。忽见京师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门前都挂着红灯笼。龙腾觉得很奇怪啊!怎么也不过年,也不过节的,家家户户挂灯干什么啊?实在忍不住,抓住一过路的问了一下,那人说:“义和团大师父命令,家家挂红灯避邪气!谁家不挂,今天夜里谁家就遭殃!”
“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龙腾叹了口气,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人这么说呢!
又过了两天,见家家门前都贴着红纸。龙腾又奇怪了,再了一问,那个说:“义和团让家家门前贴块红纸,谁家没贴红纸,谁家就要死人!”
哇塞,哪来这种说法?龙腾摇摇头。
龙腾跟光绪说了一下自己的看法,他发现自皇帝被囚禁以来,京师里乱象丛生,国不象国,已经毫无法度。看起来,这仍然是顽固势力与维新势力的斗争。顽固势力想跃上政治舞台,必然张牙舞爪,狐假虎威。义和团的性质与载漪一样,只会武功,但又是缺少文化思想的农民。尤其是那些巫婆神汉,正代表最底层的一种反叛力量,他们的出现正是国家厄运的前兆。龙腾说到这儿忍不住叹了口气:“皇上!这一切真是让人忧心啊!”
“是啊!进亦忧,退亦忧。我却在这儿眼睁睁地看着大清走向毁灭而无能为力!”光绪气愤地说。
“皇上保重身体!别生气了。我再出去看看!对了端郡王要我跟他出去,我要走了!”
龙腾告辞光绪,刚走出瀛台没多远,却见不远处就有义和团在表演“神功”。龙腾看惯了那些所谓“刀枪不入”的把戏,感觉没什么意思,正要往前走,忽听走路的人大声喊道:“着了!着了!义和团真神啊!”
“怎么回事?”龙腾抓住那人问道。
“军爷,大师兄就喊了一声‘火’,前面那间草屋就着了,你说神不神啊?”那人对龙腾说道。
龙腾半信半疑,走了过去。只见那个表演的大师兄,站在高高的台子上,正光着膀子,两手合十,半蹲着身子,鼓着腮帮子念咒语。“神助拳,义和团,只因鬼子闹中原。劝奉教,自信天,不信神,忘祖仙。国五伦,女行奸……”忽然他直起身来,猛地向后一转身,向前一指,大叫一声“火!”前面那个茅草屋又着火了!
“好,好啊!”围观的人都大声欢呼!
龙腾感觉奇怪,独自踱到那个茅屋附近,只见那个茅屋里的人正在逃生,孩子都吓迷糊了!
“还有老人在里面呐!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啊!不让人活啦!”
龙腾来不及瞅一眼哭倒在地上的妇人,赶忙冲进着火的茅屋里!火光在头顶上燃烧,茅屋里的老人躺在床上不能动。烧坏的屋梁眼看着要落下来!来不及了!龙腾赶忙一个箭步向老人奔去,将他一把抱起,向门外跑去!老人的衣角还燃着火焰,龙腾顾不得许多了,一跃从屋门前跳出!那个燃烧的木门仍然被剧烈的火焰吞噬着,房顶终于不能承受,倾刻间倒塌了!龙腾吓了一身冷汗!回头才看到自己的袖口都已经被烧烂了一块!还好,没有人员伤亡!可是这户人家的财产全部烧光光了!一家老小怎么生活?
龙腾忍不住心生悲悯,但也无奈!从破袖口里掏出一块银子,交到那个哭哭啼啼的妇人手里:“这位大嫂,留下这点银子,重新置点家业吧!”
那个脸上熏得乌黑的妇女,吓得也不敢抬头,跪在地上拼命朝龙腾磕头!龙腾顾不上许多,便慌忙向端郡王府上走去!谁知一出门,忽然看到一个义和团团员从一个小巷里跑出来。龙腾忽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一伸手抓住了他,问道:“是你放的火吗?”
“爷,不是!我不负责放火!”那人吓得哆嗦成一团。
“那是谁放的?”龙腾问道。
“他们早走了,我只是来看看,能灭火不?”那人嘴里胡乱说着,就要挣脱出来逃跑!
龙腾抓紧了他,问道:“是谁让你灭火?”
那人干脆跪地上磕头:“爷,饶了我行不?这是秘密!我不能乱说的!”
龙腾看他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禁动了侧隐之心,一放手,说了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