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幸运

此时，距星盟科学研究中心“完全虚拟现实技术研发小组”发布选拔测试志愿者公告已经过去了二十四小时又三十分钟。

几乎就在网上报名活动截至的同时，有幸参加测试的志愿者名单也新鲜出炉了。

全称为泛太阳系行星联盟科学研究和规划中心，简称为星盟科学研究中心的这个庞大机构，顾名思义是星盟级别最高的科研机构。

虽然这个站在人类科技最前沿的机构平素颇为低调，但其主官“主任”却被好事者戏称为星盟第四人。

意指其虽只是星盟的科研机构主管，但权利之大仅次于星盟政府主席、议会议长和防卫军司令。

理所应当的，星盟研究中心总部必然位于第三星域新太阳系的首都星之上。这颗得天独厚的行政星，也是人类在历时249年的星际探索中，发现的最接近母星地球的一颗行星。

就在参加虚拟现实测试的志愿者名单确定之后不久，两个身影出现在研究中心“完全虚拟现实技术部”所在的院落里。

虽然按照行政星自然环境标准，首都星与地球同为最高的一级，但实际上对人类来说前者比后者更加宜居。

更像是座珍惜植物园的大院子里，只有中间孤零零一座不高的圆顶建筑物，来自各星域的奇花异草分布于四周。

纵横交错的小径两侧稀疏分布着些许灯光，朦胧的光映照着星空下偌大的院落。

两个年轻人并肩走在小径上，二十多岁的一男一女。

高个是其貌不扬的莫楠，他是完全虚拟现实技术部的主管，是这项技术的主要发明人之一。

身高稍矮，长着一双会说话大眼睛的妙龄少女，是莫楠的副手唐雨，同时也是另一位发明人。

“我说师妹，你和那个陆零是不是亲戚？”莫楠咧着嘴笑嘻嘻的问，“怎么你的筛选程序，就认定他一个？”

唐雨不满的瞥了一眼对方，不答反问道：“对外公布选拔二十名志愿者，师兄设定的人数怎么是十四个？那六个名额被你给你家亲戚了？”

“胡扯什么！”莫楠赶忙申辩道：“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军部硬是要往里塞人，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们一开口就要一半名额，还是我好说歹说才保下来十四。”

“老师说的一点都没错，军部的老粗就那德行，占不着便宜就是吃亏。”唐雨不以为然的说，“咱们这次测试主要就是军事训练领域的应用，派一帮精英过来纯属浪费资源吃饱撑的。”

“谁说不是啊。”莫楠叹气道：“没办法，测试需要他们配合，验收时也少不了他们，那六个名额就当买路钱了。”

“我说师兄，你怎么说服作训部那群‘花岗岩脑袋’的？”唐雨很是好奇的问。

“我先是告诉他们，让新兵参与测试效果最好，老兵参与用处不大。”莫楠摇头晃脑的说道：“之所以不给太多名额，是怕星舰、战机、机甲这三帮人打起来。六个名额不多不少，正好。”

“作训部拗不过我，最后只好捏制鼻子认了。”莫楠哈哈一笑，转头问：“不要试图转移话题，赶紧老实交代你和那个陆零是什么关系？”

唐雨喳喳怪笑两声道：“老师常说，要善于利用逆向思维，所以我在程序里设置了几个特殊条件。”

“管审核的那帮老头对SVR视若猛虎，提出的要求苛刻之极。光是虚拟环境下失去意识后的系统保护，观测数据就需要五百次以上。”

她得意的看了一眼莫楠，笑着问道：“师兄你那个筛选程序只挑选精英，再加上作训部精挑细选的‘好苗子’，啥时候才能完成这五百次失去意识的系统测试？”

“难道说……那个陆零？”

“是啊，我看过他的信息。小时候出过事故留下后遗症，只要情绪一剧烈波动立马歇菜。”唐雨笑得像个小恶魔。

“刚十六、孤儿，十五岁离开福利院之后沉迷游戏。性格孤僻、不善交际、除了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叔叔之外没有其他亲属，活脱脱一最佳实验品，简直是王牌小白鼠！”得意洋洋的唐雨双手叉腰喳喳怪笑道。

“还是师妹考虑周全！”莫楠竖起大拇指夸赞道。

两人边走边说渐行渐远，讨论的话题也离技术测试越来越远。上一句还在争论第二星域和诺奇德人的摩擦孰是孰非，下一句就跳跃到沈落雨巡回演唱会的花边新闻上。

获知自己“中了大奖”的陆零，对他们两个的对话一无所知，此时他正沉浸在痛苦与喜悦之中。

实在没想到自己能从二百多亿报名者中脱颖而出，所以当陆零从个人终端得知他获得测试资格的时候，狂喜瞬间淹没了他。

随后，他就悲剧了。

强烈的情绪波动下，悲催的陆零再次病发，头部剧痛的他四肢抽搐着昏死过去。

虽然这次全星盟都为之瞩目技术测试很快就选出了志愿者，但距离这些幸运儿去首都星集结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这么长时间并非是让他们赶路的，而是给他们留下足够的时间，安排工作和家庭方面的诸多事宜。

毕竟，这是一次长达六个月时间的封闭式测试。可不是所有人都是陆某人那样的无业游民，还是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孤家寡人。

也许是自身性格的原因，也或许是虚拟世界里建立的友情还不够深，陆零并没有和星盟英雄里为数不多的朋友们说实话。

他撒了个小谎，说自己打算开始成年旅行，过段时间之后可能就不再上线了。罗逸峰和丽莎两个和其他人一眼，都以为陆零受了挫折之后不玩了，也没当回事。

只不过丽莎居然说她一个月之后不能在进游戏了，至少要半年多才能回来。

这倒让陆零心里生出一丝莫名的期盼，寻思着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幸运？只是想想入选的那个几率，又觉得实在不大可能。

等待的时光总是显得如此漫长，虽然只是一周多的时间，但却让陆零深刻体会到度日如年一词的含义。

按照研究中心给他的行程安排，陆零将在星盟历203年4月25搭乘白鸟航空的航班飞往首都星。

在星际时代搭乘民用航天器出行，旅途中飞行时间的长短，并不完全取决于出发点和目的地的距离。

出发点和目的地的空港等级高低，才是决定路途所用时间长短的关键问题。

依照星盟的交通管理体系，民航空港被划分为四个等级。

一级空港，每天有固定航班飞往临近星球或卫星。二级空港，每天有飞往其他星系星球的航班。三级空港，每天有飞往其他星区的航班。

只有达到四级标准的民航空港，才设置有跨星域的往返航班。

举个例子说，你从第三星域首都星出发到距离最远的第四星域主行政星公干。因为二者都有四级空港，那恭喜你，可以朝发夕至的跨越这段连跑得最快的光，也要感到绝望的遥远距离。

先搭乘小型飞行器从地面到空间站，再从空间站起行飞往深空。和其他舰船一起进入星舰编队中。然后舰队跟随星舰进行空间跳跃，直接到达目的地附近，再搭乘飞行器到达星球表面。

反过来说，即使出发点到目的地的距离不算很远，甚至在同一个星域甚至星区内。但由于出发点或目的地空港等级低，那你就一站一站的折腾吧。

有时候说某地偏僻未必是距离多远，而是没有良好的交通环境。

通常来说，星盟交通条件最差的地方往往是一些偏远的矿星。除了往来定期往返运送货物的货运舰之外，那些地方和外界完全没有公共交通可言，和监狱星几乎没有任何区别。

陆零所在的落叶星，作为第三星域青竹星区的主行政星自然有四级空港，交通极其便利。

不过，他搭乘的航班需要经过两次迁跃和六天的飞行，才能与5月17日抵达首都星。

半个多月的旅程并非因为距离远，偏偏是因为距离近。实际上，青竹星区恰恰是距离新太阳系最近的星区之一。

正因为距离近，所以用不到空间跳跃。

之所以采用迁跃飞行，不是不能用或者不想用更快捷的空间跳跃，只是成本问题罢了。

通常情况下，民用航空除非是跨星域飞行否则绝不会使用空间跳跃。

4月24日陆零离开公寓前往空港，昨天他专程到公墓和父母道别，顺便感谢他们保佑自己有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因为是第一次出远门，他特意提前一天出发，打算先到空间站体验一下，在太空里过夜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第一次总是充满了新鲜感。

何况空间站的食宿费用都包含在机票里，不是有句话说，免费的，总是最好的。

首次太空之旅和陆零在影视作品里看过的差别不大，不过餐厅的美食给了他许多意外惊喜，饱餐一顿之后某人心里的错误认知瞬间崩塌。

原来，烹饪机加工的合成食品和厨师用天然食材烹饪的菜肴一比，纯粹是渣渣一般的存在。他以前居然一直认为，烹饪机是一个伟大的发明。

翌日，候机厅里的陆零有些无精打采。

昨夜，他翻来覆去一直睡不着，人生第一次失眠。半夜爬起来想去酒吧喝一杯，又因为未达到合法的饮酒年龄给机器人酒保一顿奚落。

没休息好，又生怕睡过头耽误行程把闹钟定的过早，此时自然没什么精神。

候机厅里的旅客很多，有的三五成群高谈阔论，有的默不作声带着耳机摇头晃脑。不过大多数人都在观看个人终端的光幕，电影、新闻、娱乐节目、机甲格斗……

百般无聊的陆零终于等到登机时间，进入自己的客房之后倒头就睡。

昏昏沉沉中，陆零生平第一次离开了落叶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