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穷是原罪
“妈,妈……”于微时瞬间奔跑在乡间小路上。
小汽车开始发动了,缓缓驶离。
于微时心更慌乱,迈开小短腿,不要命似的朝着小汽车跑。
小汽车可不等她,渐渐加快速度,扬起一股灰尘,将要驶离出她的视线。
于微时不管不顾,一门心思的追着汽车跑。
后头,于父等人在急呼,她都听不见。
她的眼里只有那辆带着她母亲离开的小汽车。
小汽车渐驶渐远,于微时披头散发,眼泪鼻涕齐流,疯狂的追着车跑。
摔到了,不知痛,爬起来继续追。
再被石子绊到了,还是坚强的爬起来,哭喊着继续追车。
车屁股后头带起一股浓浓的灰尘,遮蒙了于微时眼,她追的累了,哭的嗓了都哑了,一个不小心,跌跌撞撞摔到路边的沟渠。
渠水不深,但足可以淹没一个五岁的孩童。
于微时被水一浸,打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启动,她手忙脚乱的扑腾。可不懂水性,身体还是在往下坠。
昏昏沉沉中,于微时放弃了挣扎,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水,开始意识混乱。
“……啊!”于微时低呼出声,从睡梦中惊醒。
被窝里的她,竟然觉得冷如冰窖。
抹抹额头,却有一层薄薄的虚汗。
于微时大口喘着气,闭上眼睛。
她知道自己做了个真实的恶梦。那不是梦,那是当年的场景重现。
当年,她追跑着那辆带走母亲的小汽车,掉到水里,幸好被及时救起,但也生了一场重病。发着高烧,说着胡话,一直打摆子拉肚子。
家里人都急了,先是连夜带去县里医院求诊。
好不容易控制了打摆子拉肚子,却还在高烧说胡话。
奶奶亲自出马做了一场通灵法事,没想到,转过天,她的病情渐渐好转。
又躺了几天,于微时高烧完全退了,人也清醒了。
看起来好像一切都恢复了原样,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从那时起,她就开始能听到一些新死去的鬼魂说话。
母亲的离开,让她一夜之间懂事许多。
她能听到奇怪的声音,也没过于惊慌,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按部就班的生活。
于父怕她思念母亲,总是将她带在身边。
于微时也曾问过父亲:“为什么妈妈要离开咱们的家?”
“因为她觉得这里不适合她。”
“哪里适合她呢?”
“大城市。”
“为什么不带上我们一起去大城市呢?”
“因为爸爸舍不得这里学校的学生们。”
“所以,妈妈才一个人离开?”
“是的。”
“她真的不会再回来了吗?”
“我想不会了。”
“那也不会再回来看我了吗?”
“这个……会吧。等她有空,会回来看你的。”
“什么时候有空?爸爸,你能带我去找妈妈吗?我会很乖的。”
于父不答,鼻头一酸,掩面:“微微,对不起。”
“爸爸,为什么你跟妈妈都在说对不起?”
于父不知该怎么回答。
人各有志,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是一路人,总归不能走到最后。
后来,每到过年过节,于微时还能收到母亲寄来的礼物。很丰富,都是乡下孩子羡慕的好东西。
于微时很矛盾。
收到美好的礼物令人欣喜。可一想到母亲在遥远的地方,可能永远不会再回来,又莫名心酸。
她把礼物都塞到一个箱子里,也不拿出来玩。
渐渐的,她听到婶婶和邻居的闲言碎语了。
原来母亲,一直不甘心待在这个清贫的家,属于不安分的女人。
当然,她没有出轨乡巴佬们,却在网上重遇了当年旧相识,聊的火热,聊的亲昵。被父亲发现了,开始了争吵。
不过他们的争吵还是克制的,并没有当着小小的于微时吵。
他们开始了冷战,开始了分居。
可当时的于微时还以为父亲在学校忙工作,所以一个星期只回来一次,吃了饭又走了。
到最后,矛盾无可调和,只有离婚这一条路。
不出所料,父亲极力争取抚养权,双方达成一致,于微时判给了父亲。
……
这个夜,辗转难眠的还有景云,也就是于微时的母亲。
夜已深,房间里的供暖设备,特别温暖。
景云披着一件睡袍,走到外间,倒了杯水喝,然后就站在窗前发呆。
于微时,识于微时!
这个名字还是她起的呢。
她跟于经年,相识于微时,正好姓于,现成的名字。
大学那个午后,青秀挺拨少年和着阳光闯入她的视线。
恋爱的感觉真好,那时难舍难分,志趣相投,青春任意挥洒,理想是那么的美好。
跟着爱人回乡下当老师,听起来很高尚的职业和精神。
可这一切在回归到现实后,总究抵不过柴米油盐酱醋茶。
过惯了舒适日子,由奢入简难呀。
景云在女儿出生后,就渐心不满了。
学校里成绩比她差的,长的不如她好看的女同学,越混越好。反正都比她过的好几倍,甚至好百倍的都有。
这叫她心里怎么平衡呢?原本,该过上人上人的高质量生活的人是她呀。
老实说,于经年对她很好,于家也对她很不错。
但,穷是原罪!
当一个诱人蛋糕摆在面前,景云犹豫再三,决定抛开一切,忠实于内心的召唤,放弃虚无飘渺的感情,选择了蛋糕。
一切如她所愿。
她还年轻,生了孩子后更漂亮了更有女人味了。
很快就再婚了,很快就办了移民,当然也很快就有了其他孩子的出生。
渐渐的,那个遥远的乡村里女儿,随着时间的推移,被遗忘。
直到,前阵子,那个晚晏上的不期而遇,景云才猛然醒悟:原来,那个遗忘在岁月长河中的女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身高像她爸,五官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长,漂亮极了!
景云捂着脸,忽然感到后背多了件厚实的外套。
她扭头对上丈夫关切的目光,挤个笑:“你醒了?”
裴三叔也笑了:“你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睡前多喝了杯茶,醒早了点。”
裴三叔默然片刻:“小云,你是在为于小姐的事发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