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迷茫
生活中的卑微者,向来就是微不足道的尘土,随时随地都会被掀翻在地,撅着屁股接受命运的强奸。
对他们而言,强奸生活或是主宰自己的命运,简直就是意淫。癞蛤蟆为什么吃不上天鹅肉,不是因为它不想吃,而是天鹅飞得高,而它跳不高,彼此间的差距注定它永远都是痴心妄想。
李向东也常立志,可立志不等于实现。
要不是被项勇欺负的狠了,又被姐姐身上的伤痕刺痛他的神经,再加上胖男人讲的话,他根本不会生平第一次严肃地考虑这些深奥的问题。
左手紧攥着能给他勇气的戒指,脑海中却回忆着往事,他的拳头不禁越握越紧。同学的耻笑,亲人的受辱,让他的胸腔像是要爆炸,要么轰轰烈烈地死,要么苟且偷生地活,两种选择,可结局南辕北辙。
桌上的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亮,李向东突然从床上下来,拉开书桌,里面有一把匕首,这是他十二岁过生日时姐姐给他买的。
他抬起腿,拿起匕首狠心插下去,匕首入肉,鲜红的血液顺着大腿根部流下来,流到放在下面的戒指上。
大腿根部的疼痛让他缓缓地舒口气,下决心容易,但狠下心去做却难,他正是要用自己的血告别过去,让勇敢的戒指作证。
从前,懦弱的李向东已不复存在。他,注定要征服一座座高山。
和一个每天看别人眼色生活的中学生谈伦理和道德,甚至正确的人生观,简直有些扯淡。他只会凭着自己的喜恶行事,哪怕做错了也是以后的事。
错与对的界限本就难于划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理解,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每个人都会从自己的立场看问题,判断对错。
黎明,一束光亮刺破黑幕,拉开了白天的序幕。
李梦诗起床时却发现里间的房门大开,她匆忙穿好衣服进去,里面空无一人。当她正惶恐时,却发现弟弟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买来的豆浆和油条。
“你腿不方便,妈没叫你。我刚帮妈把菜车子推到菜市场,顺便买了些早餐,快趁热吃。”
为了李向东的学业,母女俩从不许他插手家里家外的事。以前都是她帮母亲送菜到市场,没想到今天弟弟帮她做了。她伸手抚平弟弟头上的乱发,甜蜜地笑了,这世上有什么事能比看着牙牙学语的孩子长成男子汉更令人欣慰呢?
李梦诗第一次发现弟弟的笑竟然如此的阳光,如此的爽朗,又充满男人的味道。
姐弟俩吃完温馨的早餐,姐姐去上班,弟弟则背起书包大步流星地走向以前令他心悸的学校。
他答应姐姐好好学习,不惹事,但却没说,有人惹着他,他会怎么样。
一中门口,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学生们欢声笑语地步入学校,这里是他们学习的场所,更是他们青春的见证。
离校门不远处,一些高大粗壮的男生分成几伙分别在各自固定的位置上拦住过往的同学,被拦住的同学从口袋里掏出几张钱币,交到他们手里,还献媚地冲那人笑笑。间或也会发生些不和谐的响动,有个别同学被拦路的男生踹几脚,低着头被警告一番后,面无表情地走进学校。
社会是个大熔炉,学校则是社会的浓缩版,各式各样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这帮拦路的男生如同牢房里的牢头,凭借着自己的身体优势收取保护费。
在这里,收取保护费的对象往往很固定,而且还是分区操作。当然,也有些不守规矩的学生头越界捞钱,比如高二的学生收取高一一班的保护费,自然会引起小霸王等人的不满,这时候双方就会比谁的拳头硬,单打或群殴随意。或者比比后面罩的人,看谁的老大厉害。
学校并不是象牙塔,跟外界完全隔绝。学生们也不再是单纯的群体,他们中有些人其实是社会上大混混的跟班,或者跟人家混个脸熟,又或者有些人根本是扯虎皮唱大戏,根本与人家不熟。可放到学校这所小熔炉里,却也是学生们需要仰慕的对象。
学生们有学生的想法和追求,跟成年人完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通俗讲就是代沟。
少年人冲动,有热情,办事全凭自己的喜好。可缺点也同样明显,欠思量,分辨是非的能力比较弱,这些都是少年人成长的必经阶段,无可避免。有些人甚至为自己的青春付出很沉重的代价,这也很正常。达尔文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哪里都通用。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句话一点不假。
学生们上学,一些家长们会将孩子一天的花费全交给他,包括吃早点,买零食等等开销。孩子们花钱又手大,没有计划,这些拦路收保护费的学生要么经过高人指点,要么无师自通,趁着学生手里的钱还没花出去,提前收,一早上的收获也蔚为壮观。
项勇等人也混杂其中,专门收自己班同学的钱。收钱也有窍门,并不是每个人身上都得雁过拔毛,如此拔下去他们最好的结果就是被学校开除。
柿子挑软的捏,老祖宗的话没错,在这方面来讲他们还真是乖孩子,照做。
软柿子当然是指像李向东之类的胆小怕事的同学。
高一一班,开学没多长时间,大家不知根知底,项勇等人收取的对象自然不多,就像公司刚开业,业务不可能一下子多的做不过来,总得慢慢发展。
见李向东走来,项勇快步上前伸出手,嘴里低声说道:“二十。”
李向东点点头,说道:“二十,不多,你昨晚是不是见过我姐。”
项勇裂开大嘴笑了,这小子挺上道,才这么几天便被他收拾的服服帖帖,看在钱的份上,昨天差点累死的旧账就不算了,顶多算没开张。
“没错。你在前面跑,你姐跟在我们后面追,我还以为你姐有多厉害,没想到根本弱不禁风,推一把她就摔倒在地上。”
“你动的手?”
“没错,要不是看她是女人,我会打得连你妈都认不出她。”
项勇满不在乎地回答道。
在他想来,胆小怕事的李向东今天之所以如此合作,全是因为为他撑腰的姐姐也在他们手上吃了亏。
其实,李梦诗并不是他推倒的,而是大壮这小子干的,他顶大的个,欺负弱小的女人算怎么回事?
少年,向往武侠小说里为朋友顶缸的哥们义气,尤其喜欢以老大自居的项勇,哥们义气的情结更浓。为这种哥们义气没少吃亏,但他不在乎,照样我行我素。
“快点,马上要上课了。”
项勇见周围的同学渐渐稀少,便催促李向东。
李向东点点头,看了眼左手戴的戒指,右手伸进裤口袋里掏东西。
项勇原以为李向东会掏出二十元钱,却不料他从口袋里迅速地掏出匕首,全力刺向自己的腹部。
事发突然,谁也想不到一向胆小怕事的李向东竟然敢拿刀子捅人,包括项勇自己。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李向东慢慢地从自己腹部抽出闪着寒光的匕首,当他发现自己腹部创口出鲜血涌出来时才下意识地发出一声惨叫。
啊!
魏大壮等人被眼前怪异的场景吓呆了,楞了几秒钟。在学校,动拳头是常事,可动刀子的人他们还没见过。
他们毕竟是学生,而且还是重点中学的学生,坏也坏不到哪去。
此刻,手握着匕首的李向东让他们感觉面对着恶魔。
“捅人了,捅人了。”
周围的同学立刻四散开来,魏大壮跌跌撞撞地冲向教学楼。他们全被项勇身上流出的殷红的血吓得声音都在发颤。
少年,原本是绚丽多彩的季节,在他们的印象中全是美好的事物,何曾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
李向东却似吓傻了般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苍白的脸上竟然露出一丝呆板的笑容。其实,他更想呕吐。
第一次拿刀捅人,李向东的心其实在怦怦乱跳,当刀子扎进项勇的体内时,他竟然有种杀猪的感觉,乡下人杀猪他见过,他感觉捅人和杀猪没多大的分别。唯一的区别是杀猪不犯法,杀人却犯法。
捅死了,还是捅残废了,像是一道紧箍咒般紧紧地缠绕着他。一想到会被关进牢房,他浑身的力气和勇气刹那间被抽空,尤其是项勇凄惨的叫声,更像是催命的鬼嚎。在犹豫片刻,他突然转身,片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逃了。
第一次下手,还是捅人,有片刻的快感,随之而来的却是惊惶失措。
在一夜前,他还是个受人欺负不敢吭声的窝囊废,可今早,他竟然真的拿刀子捅了项勇,这种巨大的转变放在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谁也受不了。
很快,项勇被校方送进医院,可肇事的李向东却不见了踪影,老师们找遍了学校周围的所有地方,也没看到他的人影。进校登记的资料根本不祥,想去他家找也是不可能。
他,竟像空气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