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步宫楼(1)
“清雅堂开局——”
堂门如书页徐徐展开,门外早已是车马碌碌,绿云扰扰,极尽着喧嚣候着这一刻。也难怪他们早早等候,都耐不住性子了。
若是换在前朝,按规矩女子不可抛头露面,更别说做生意。于是我倒渐渐喜欢起这个开放而繁盛的大宣朝,许是皇族有一半的北骊血统,连几任帝王又都是雄才大略英主之辈的缘故罢。
原本昨日忙碌,夜晚睡不大好。晨起面色有些发白,我强行用桃花妆掩面,又用了一碗参汤,希望可以打起精神应付客局。
琴架和矮凳早已备好,只是外头喧嚷不息,等着看热闹的有,更多的是抱琴而来跃跃欲试的。我本来就头疼,这下子更吵得我心里发堵,我微微蹙眉,白蕖会意,走到堂门前当风一站,贝齿轻启,雕刻着嘹亮清明,穿云击石的喉音:“各位来客,请安静!”
她的声色如青儿雀般透彻人耳,众人闻言皆不自觉止了言语,满怀期待的看着白蕖和端然坐于檀木雕花椅上的我。
她朱唇开合,缓缓道:“各位,咱清雅堂还是老规矩,七弦琴一把,雅曲一首是最要紧的,不知哪位公子小姐愿意先来?”她看看我,我微微一笑,她点头转向众人,“我们家掌事姑娘说了,今日谁拔得头筹,她亲自献曲一首,为悦客欢。”
如石入静水,原本安静的人群闻言再次沸腾起来。
我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灵鸾环。只要找到就好,我手中有天帝亲赐的护身玉,只要功成就可持玉回上界。我无比期待今日的成果。
“我来——”一声娇俏的女音翩然落于耳畔,先闻其声,又见其人——一个二十许的妩媚女子从人群中款步而出,唇红齿白,善睐明眸,丹凤眼带着几分凌厉的傲气。
我心下一凛,不由得站起身来。
“诶?这不是春和景明的汤掌柜么?”
“还真是呀!是汤凝芝掌柜,大掌柜汤凝宛的妹妹。”
“嘿,你还别说,这汤掌柜可是才女啊,她表姨母孟家又是京中大户。弹个琴算什么!”
“她也来喝茶?真是怪了,她茶楼里的奇珍异品还不够自己尝的么?”
“哪家好那家坏谁知道呢?总要试一试和自己家的比较么!”
“咳!喝什么茶!你没看见汤姑娘的脸色么!我看呀,她显然是来生事的!”
“两位京城无人不晓的女茶商,向来是暗里较劲惯了的。这乍然面对个面……有意思。”
“……”
众人首耳相接,切切察察,议论不止。
白蕖脸色微变,不觉看向我,“姐姐。”
我将众人的言语置若罔闻,放下盛有参茶的盏,移步上前,面上早已换了一副恰到好处的浅浅笑意:“既然是来人,就是我清雅堂的贵客。汤姑娘,良久不见。原应上座相邀,与君对饮。奈何我今日生意还是要做,也请姑娘和那些客人一样,守我这规矩。”
她一抬下巴,淡淡道:“这是自然,只是舒妹妹上来就说这么一大匣子话来堵我,倒好像是觉得我汤凝芝不懂规矩似的。”
我不以为忤,“真是说笑了。汤姐姐冰雪聪明,自然知道云意并无此意。”说罢笑着相邀:“请。”
她从侍婢怀抱里取来一琴,是幽深的鸦黑色,泛着淡淡的光泽,题字显然是名家手笔。我觉得熟悉——是镂月琴,出自前朝斫琴大师陈若隐之手。呵,如此显赫华耀,果真是有备而来。
白蕖看得愣神,一时口快道:“好名贵的琴!汤掌柜这琴怕是要千百把雪花银吧?”
她极无礼地斜视白蕖一眼,轻嗤道:“我还以为,舒妹妹堂里出来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没想到如此浅薄,真活像个没眼力又粗鄙无知的乡野丫头。我可告诉你——这琴是山景的名品,价值可不止千百,而是十万银元,叫做镂月——”
她故意将最后二字拉长音调,身后的侍婢都掩口笑了起来。这本不能怪白蕖,她通筝艺,善箜篌,精琵琶,算是大户人家小姐中极有才华的了,却唯独没有专门学习过琴,自然不识晓这些。白蕖有些尴尬,可她仿佛并没有停止的意思,像是见了熟人般仔细盯着白蕖看,又笑了起来:“我当是谁呢!我和舒妹妹实在是投契,不瞒妹妹,妹妹的这丫头真和我汤府里头那个做洒扫的小姑娘长的一模一样。那燕儿啊,原本还是绘春楼里头的雏儿,看着可怜才买回来的呢。竟与舒妹妹的这个丫头如此有缘啊!”这话大有侮辱之意,台下之人闻言皆咋舌,有更多的人驻足看赏,想看看这飞扬跋扈的汤小姐是如何让刚被钦定的贡造下不来台的。
她巧笑倩兮,没有丝毫愧意,反而目光直逼视着我,大有挑衅之意。
白蕖忿然作色,双脸涨的通红,眼中顿时有泪光盈盈,她生生咬牙将泪忍住。
我又惊又怒,汤凝芝果然不是善与之辈,我恨极,狠狠攥紧了手指,无声将白蕖护在身后。然而面上恍做懵懂不知般反问她:“舍妹无知之举,实在是让姐姐见笑。只是姐姐可听说过言未及之而言,谓之躁?主雅客来勤,姐姐来我这我只当是弄琴喝茶,是风雅之事,怎么一上来就指着云意的小妹说三道四?”她皱眉,还未启齿,我便飞快接下:“姐姐对我一口一个舒妹妹唤得亲热,却对舍妹如此无礼,岂不是有伤风化,又和姐姐这汤府二小姐的高贵身份不符么?”我故意咬重“高贵”二字,又故作惊讶之态,“呀,我知道姐姐一向心直口快,怕不是见了我这清雅堂茶客盈门,看不过眼,要多说几句嘴来故意诋毁?”
汤凝芝闻言变色:“你信口雌黄!我春和景明居不如你清雅堂?真是笑话!我有什么理由来诋毁你?”她呵呵冷笑:“我才说一句,云意妹妹就有十句来回我,若不是心虚,还有什么可解释?”
“汤掌柜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换做任何一个常人听到别人诋毁自己的家妹,都会不忿吧?”忽有男子的清越之声如拨云开雾,光风霁月,引得众人往那边厢瞧去。
好熟悉的声音,莫不是?我心下狐疑,脑海中浮现的影子和面前疏朗俊逸的人面无瑕叠合在一起,我几乎要惊呼出来,我极不信,却由不得我不信。
是云鹤!我突然觉得紧绷的身子一松,心头亦不再焦灼,眼眶有些热,想要哭出来。
他对着我一笑,又转过身来面对着汤凝芝,“汤姑娘今日实在是无礼了。还好在下来得及时,否则怕是要听汤姑娘更多污言秽语呢。”
她怒目道:“你?你又是何人?敢在这里大放阙词?!”
他清秀的面庞一扬,“在下是二位的兄长。如何?其实汤姑娘不必知晓我是谁。因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您无礼挑衅罢了,是非在于人心,而非口舌言语几句就能颠倒黑白了。”
我有些好笑,世人就是如此,处处都有人云亦云,常常都是一人有言,其余忙不迭就要趋之若鹜。
汤凝芝的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
他咬“颠倒黑白”时一字一字加重了语气,转向我时语气变得温柔,“云意,你们受惊了。”
白蕖早已擦干泪意,有些怔怔地盯着云敛歌。
汤凝芝双颊涨红:“你说是她们的兄长就是了?谁能证明!”
“无需证明。谁也不会无端站出来维护两个不相识的女子,更何况在下何必无缘无故沾染些不明不白的亲戚?鄙人一双堂妹从南方远到京城,也算是半个客人,若在下早早知道自己的妹妹来这儿会遭此侮辱,绝不会应允她们当初离开的要求。汤掌柜的话在下方才全听见了,将大户人家的嫡出小姐比做青楼里倚门卖笑的曲巷流莺,汤姑娘可是真能啊。”他淡淡道,“汤掌柜若是来喝茶的,弹琴一曲即可,若是没有什么别的事了,还请回吧。我清雅堂只接风雅之客,不接言行粗鄙的无知村妇。”
汤氏一张雪白的玉面早已闷得如霞似锦,她暗一咬牙,还要再说什么,终是没有开口,转首忿忿而去。那抱着琴的琴女连忙跟着鱼贯而出。
众人皆掩口而笑,都说这二掌柜素日傲气的很,如今想要给清雅堂颜色瞧反而被作践得气了回去。必定要成为这几日人们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了。
我无心再多想,寻琴还得继续,便用眼神示意云敛歌,他会意,爽朗一笑道:“云意啊,你俩先慢慢挑着,我进里屋歇歇,这么远跑来,当真口渴。”
我笑着接口:“刚刚说了这么会子的话,难怪口渴了。”我又对着白蕖道:“哥哥风尘仆仆赶过来看望,必定累的慌,你去沏盏锦香觅,给他解解渴。”
白蕖正难堪,听了我这话,忙不迭应着去了。
我笑对众人:“方才真是失礼,让大家看笑话了。也难怪,汤掌柜向来直爽,无心之语也是有的,既然堂哥已然出声解释,云意也不愿多作计较。”
“之前说过,谁拔得头筹,我舒云意亲自奉茶奉琴。各位请吧。”我话锋一转,无比期待地扫视过各人。
出乎我意料的是,先跑上来的是个才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但琴技却惊人的娴熟。可惜的是,琴是好琴,琴师也是好琴师,我却没有感触到凰邀的灵力。接下来的几位亦佳,可是我依然没有丝毫敏感的感觉。
我闭上眼,有些失望。正巧白蕖回来,我便看向她道:“这几位,引着去左楼上的牡丹阁,木兰居。”
我见一华敞马车候已多时,知道不好再推,暗暗叹了口气,我昂首:“杜公子,就别拘着了。快进来吧,好茶候着呢。”
马车上笑嘻嘻走下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富贾杜旬鹤的小儿子杜松节,一副纨绔子弟的放浪样儿,面带戏谑:“舒姑娘。”我面不改色,笑道:“前几回公子带琴来,云意都不甚满意,这回怎的又来了,怕是见云意的茶太好,这下赶都赶不走了。”
他贴近我,不怀好意地笑:“茶好哪比得上人好?你这俏模样儿,望之就能解人渴,也不枉我巴巴地过来了。”
我心下泛起一阵腻烦与厌恶,不动声色地躲开:“您请吧。”
他不以为意,击了击掌:“进来吧。”
门外旋即出现一个抱着琴的妙龄少女。我笑看他:“怎么?公子自己琴技难登大雅之堂,就要让这小美人儿代行云意的茶费?”
他道:“你且看着吧。”
少女坐下,开始拨弄指尖下的丝丝缕缕,编织着一曲《广陵散》,这应该是个老琴姬了,手法看似飘忽,实则十分有力,在原曲的基础上又有自己的特色,可谓引商刻羽。
我微微觉得心一动,似乎感觉到什么清幽的共鸣色——难道是凰邀?我一下子警觉,不,不,不可以这么冲动,再听听,南宫左,一旦错,便是不可挽回的。
一曲毕,我做出惊讶的样子击节赞叹:“好一个少女琴师!杜公子,云意闻之不觉技痒,此琴音妙,云意甚喜之。”
我转向众人,“今日杜公子所带来的琴曲是在下最钟意的。如此,今儿个你们也别等了,来者皆我楼上坐吧,算是给之前汤掌柜的事儿浪费各位的时间,给各位赔罪。”
杜松节闻之一喜。众人更是喜笑颜开,纷纷进了门,由白蕖引着一一就坐,清雅堂不复往日沉寂清幽,热热闹闹起来。
杜松节讨好似的将琴摆在我面前,供我使用。
我问他:“这什么琴呐?”
杜松节嘿嘿笑:“家母的琴,前阵子刚收拾出来的,叫连翘。”
“唔,这么说,这琴也有数十年了罢?”我故作漫不经心地抚弄着琴弦校音。
他忙应:“少说也有二十年了。”
我默默一算,若他没有撒谎,但看时间就知道不可能是凰邀。然而我并不死心,对着他一笑:“杜公子,云意极喜欢这琴,若是改日有时间,可介意云意登门拜访,再献丑一二?”
他喜不自胜,忙点首道:“自、自然,你什么时候有空,我都备下候你。你要是喜欢,我送你就是。”“这么贵重的东西,我可不敢要。”他摆摆手,茶也顾不得喝,带上琴,唤了那琴姬喜笑而去。
他甫一离开,我才揉揉笑僵的脸,恢复了冷色,方才强压下去的恶心又浮上心头,耳畔是楼上茶客的絮絮交谈和丝竹管乐声。我一手支颐,饮着剩下的参茶,参茶早已冷了,我喝的急,不觉呛了一口,伏在檀木桌面上咳嗽。
我视线里出现了一双白色鹤纹踏云履,和一只清瘦的手,上头搭着一帕合欢绢:“慢些喝。”
我抬头看他清朗的面孔,数年不见,居然有些陌生,想起下凡来种种辛苦,不觉泪已满眶,呜咽不止。
他有些心疼地蹲下身子,用帕子替我拭去泪,“别哭,阿左,别哭。我来了。”
我哽咽:“你怎么才来……来凡尘四年了,呜、没想到这么不顺……投了凡胎了……呜——那个我找不到……”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哭的太用力,一边啜泣一边打嗝似的抽噎着。
他被我的样子逗笑了,他一笑,有如清风明月外与天际。不过一笑,又是哀愁爬上眉间:“那日桐花钟失常,你坠下云层,青丝锁又断,我和水鸢真的吓坏了,你知道吗?她趴在桐花台前一直哭,说你会不会……青母拉她,她不肯走。这下子全仙界也瞒不住了,你可知道你走的这段时间天界有多少乱。桐花钟强行被青母封闭,璇玑图失灵。水鸢,你外祖母,柳笙,画璧,杜仲,顾长史,芳凝和明欢,还有九歌夫人凌连夕,都很挂念你。”他停一停,“柳笙还想偷偷下来找你,被九歌夫人给拦下的。我紧赶着忙完了,天帝应允我从望南山那条道下来找你,好不容易才下来,可是你青丝锁断了,我只能靠着你合欢簪的微弱气息找到的你。”我颔首,因为那支簪子,是他给我的,所以也只有他能找到。
说到这儿,云敛歌的语气也有些心酸,“终于见到你,却看到的是你和你那个小丫头就那么被那个女人羞辱,我差点没过去给她一掌。至于那块象牙牌,你知道的,我信手拈来,哄哄那些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破涕为笑,“我外祖母好吗?水鸢和柳笙好吗?还有他们,他们都好不好?”
敛歌皱眉:“怎么,我说了这么多,你只问他们好不好?不问我好不好?”
“你就活生生站在我面前呢,我很放心。”
他又笑了,刮了刮我的脸颊:“你外祖母很好,就是想你,水鸢和柳笙也是。你外祖母之前听了你下去之后,桐花钟失效,一时气血上涌,险些……好在柳笙在,好歹是缓过来了,现在早已没有大碍,你别担心。水鸢在你走后夜夜惊梦,整个人精神变得很差,九歌夫人不忍心,替她向天帝告假,她就整天呆在你的合欢居里头,前阵子连杜仲去找她,她也不出来。如今忙着收拾桐花钟残局,忙了,倒也不想那么多了。”他悲悯地看向我:“每个人都很好,就怕你不好。天帝叫我带话给你,琴,慢慢找,不着急,等你一回去,就进封你为天机阁长史。”
我含泪而笑:“我不要什么天机阁长史,我只要你们都好好的。”
他温柔的看向我:“好,你且宽心就是。”他顺势站起身,将我揽在怀里,“你有什么苦的,难过的,都告诉我,这四年你经历了什么,也都和我说说……”
我将头埋在他衣襟中,感受他身上合欢的清味,一颗心从未如此安定过,好似找到了归属。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阿左,我该走了。”
我感到惶恐,双手不由得揽得更紧了,“等会儿,让我再抱你一会儿。”才止住的泪又在眼底泛起。
“我还会回来的,我不似水鸢他们,确实下不来,我是唯一被天帝特例应允来去自如的。我答应你,每隔一段时间,我就来看你。”
我闭上双眼,不知不觉泪已拆两行,濡湿了他的缎衣:“好。”
“对了,”他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皱了皱眉,“你下来之后,有没有觉得……头痛,晕眩,或者是昏厥?脑中有没有……浮现什么奇怪的记忆?”
我茫然地看向他:“我一下来就进入了叶姑娘的身子,确实头痛,那也是因为她的记忆进入了我的脑中,所以一时没有适应的缘故吧。”我有些奇怪:“怎么了?”
他摆摆手:“我就是怕桐花钟伤了你的身子。”
我含笑:“我没事儿。”
“那……我就先走了?”
我歪着脑袋浅浅一笑:“那么,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他抚摸我的秀发,有些不舍地凝望着我的眼眸,终于轻叹一声,拂袖而去。
我目送他归去,终于瘫软着,倒在椅子上,以手扶额,觉得极累。我目光飘忽,一眼瞥见从扶梯噔噔噔跑下来的白蕖。
我跑过去紧紧抱住她:“今儿个姐姐让你受委屈了。”
她摇头:“姐姐,我不委屈,若这么点羞辱都受不住,如何做白家的女儿。”她倔强地抬头,目光熠熠。“其实姐姐也可以叫我花奴。”
我问:“花奴是……”
“我的小字。”她笑,“姐姐别觉得奇怪,文德皇后的小字还是观音婢呢。”她一停,又一脸坏笑着歪头看我:“我知道他是云鹤仙云敛歌,我把锦香觅给他的时候他自己说的,他还问我怎么怎么,他人挺好的,我们聊了好一会儿。咳咳,姐姐呀——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呀?”她笑眯眯,方才的窘迫已悉数消弭。
我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也不是什么,只是我在天界时的故交之一。”
“我看的出,姐姐喜欢他。”
“瞎说。”
“就有。”
“……”
“啧啧,云公子慢走,奴家不送——”
“你个小蹄子,学会听壁角了!”
“何止偷听,我还偷看呢!怎么样?姐姐把他揽得那个紧呀——”
“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你!”我又急又羞,追着她要打,她笑着逃窜。
我突然想起,白蕖明年也要十五了,一丝忧虑漫上心头:“我倒要问问你,你再过几年也该出阁嫁人了,可如今风波未平,要是熬成了老姑娘,那你——”
她打断:“大不了不嫁就是。我白蕖要嫁,就要嫁喜欢的人,绝不迁就。再说,姐姐也没嫁呀。”
我没好气地看她:“我到时候是要回去的,这婚嫁自然由天帝做主,我担心的是你。”
客人陆陆续续散了,白蕖也不搭理我,自个儿跑去送客,边跑边嘟囔:“姐姐的婚嫁是板上钉钉了,你跟云少仙那难舍难分的样子,我看离私定终身不远了,你和他又深得天帝宠信,还怕那一道圣旨下不来么?”
我脸颊发烫,啐了她一口:“你胡说什么!”可嘴角竟不自觉漫起一丝笑意,双指绕着手中绢子,栩栩如生的合欢花。
合欢者,大抵朝朝暮暮事如意,岁岁年年人合欢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