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步宫楼(3)
“嗯?什么?”
“蕖儿的姐姐,我芍姐姐怀了身孕,别人我都不放心,想让仲儿帮忙照顾一段日子。”
“他近日清闲,应该会帮你这个忙,过会子这两个玩闹回来,你和他说。”
才说着,就见白蕖揪着杜仲的耳朵大步跨进清雅堂,杜仲一边哎哟哎哟叫唤一边求饶:“好姐姐,姑奶奶,我错了,饶我这一遭,那玩意还你就是了。”
白蕖气鼓鼓:“哼!那次在金肆还了也就罢了,现在再说,没用!”
我笑得喘不过气:“蕖儿快放了你仲哥罢,好歹也是个紫阳山上的上仙,哪能被你这小丫头又拉又拽的呢。”
“姐姐,你们九重天上的人都这么爱欺负人吗?”
“那我呢?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了?你快把阿仲放下来,你我还有事儿求他。”我嗔怪她。
“求他?他有什么中用的!还一味讨厌惹人烦!”
杜仲见了不爽道:“你还说别人?你可也不是惹人烦吗?小爷我碰见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蕖儿别无礼!这是紫阳山玉怀仙杜仲。论医术无人可及,我想……”
“咱们大宣都没医者了吗?偏要让他来!”
“你以为我稀罕?小爷我什么身份呀?你求我我还不帮呢!”杜仲立马还嘴。
云鹤笑得直咳嗽:“好了好了,仲儿,你左姐姐想请你照顾一位襄王妃的身孕,你可帮?”
他孩子气地一昂头:“嘁,我才没那么随便,可不是什么人都肯照看的!想当初请我照料的不是夫人就是掌司,还有天帝的……”
白蕖不耐烦地打断他,直嚷嚷道:“襄王妃是我姐姐!”
“是你姐姐?你把我惹这么惨你还央我医治你姐姐,你可真不要脸!”
“我没央你!姐姐,咱们不要了,宫里的太医咱们不放心,棋盘街的也多的是!”
“好了好了,蕖儿别赌气说这话。”我见又要吵起来,忙折衷是非道:“仲儿,就当帮左姐姐一个忙,好吗?等姐姐回去给你制云扇卷,好不好?”
他一听仙品云扇卷,脸色稍霁,又转念想想我的种种好处,才道:“行。左姐姐之前帮了我恁多,也该我替左姐姐分忧些许……其实——”他乜斜白蕖一眼,语气变得生硬:“要不是这蹄子,姐姐说什么我早答应下来了,求之不得呢!”
我浅笑,这话我确实相信,杜仲向来有情有义。
“我还是有隐忧。仲儿,你不必日日都去的。斟酌着保证芍姐姐的胎无事就好。”
“嗯,好。左姐姐放心,有我在,这个孩子一定会健健康康生下来!”
我装着男子作揖的样子行了一礼:“那么……在下谢过仲弟。”
众人见之皆笑。
云鹤道:“这样,我先和仲弟回去收拾,顺便向天帝告个假,天帝知道仲儿一向散漫,也惯着他。不会不同意的。云意,你和蕖儿放心就是。”说着带着杜仲向外走去,不过须臾,就没了影儿。杜仲离开前还狠狠朝白蕖瞪了一眼,白蕖毫不客气还他一眼。
我忍着不笑。点点白蕖的脑袋:“你呀,真是不知是非!你可知道那是什么人?就这样又打又拧人家耳朵。你真以为他打不过你么?论武艺,在天界除了少仙蓝长史,你云哥,还有北襄子和他不相上下,还没听说过他败过给谁。你也忒不识好歹了。”
白蕖撇撇嘴,不以为然,反而傲气地一偏头:“我就是讨厌他那副样子!”
“好了好了,咱们去看你姐姐。”
白蕖一听,方高兴起来。
白芍的精神还很好,端坐着看着茶经,我一边踏进内室一边笑出声来:“哎哟哟,如今可了不得了,怀上小世子了。也不早些告诉我们两个妹妹,白白为你糟心那么多。”
她放下茶经,轻嗔道:“哪有这样的人!一进屋不说些知冷知热的话,反倒来排挤我。”
白蕖撅起嘴:“姐姐,之前我还一直以为王爷心里记挂他那个发妻,对你不好呢。”说着颜色一变,化作笑意浓浓:“现在看来呀是妹妹白操心了。这个孩子——”她捂住嘴开始笑得前仰后合。
白芍双颊泛起红晕,有些不自然,她作势要去打白蕖,白蕖笑着躲闪。她羞赧地垂下头:“王爷他——初始是对我淡淡的。如今想来——日子久了,也是对我有感情的吧。”
我只觉很安心。也是之前太杞人忧天了罢。襄王是个重感情有情义的,而白芍又是这样温柔贤淑又满腹才华的女子。柔软却自强,温婉又坚韧,虽不擅武,仍能骑射御,敢于和男子赛马。可称有道韫林下之风,木兰之巾帼之姿。也得亏大宣的风尚,才能造就这样的女儿家。
我想,她和昭皇后应该算得上是女子的典范了吧。
正在凝神,只听白蕖慌慌张张地嘱托这个嘱托那个,白芍抿嘴看向她:“你这副忧心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生过孩子呢!”
白蕖的脸瞬间化作两抹酡红:“我哪有!姐姐与其说这个,不如说说什么时候让云姐姐做我这小外甥的干娘?”白蕖扯住她姐姐的衣袖撒娇。
“一知道有了这个孩子,我就属意让你云姐姐做干娘了。赖也赖不掉的。”白芍笑意澹然,如一池柔煦春水漾开层层縠纹。
我假装生气,扭过身去不再理睬她:“芍姐姐真不讲理,人家还没同意,就自作主张,谁要当你这小娃娃的干娘?”
“那可不行,我都和孩儿说好了,干娘的称呼,他非你不认,你就是再推脱,也没用了。”白芍笑吟吟过来拉我的手。
说笑了大半个下午,我和白蕖才依依不舍离开了王府。
我让白蕖早早歇下,独自一人坐在窗台边,抚弄连翘。
如果说要仙人带上灵鸾环才起作用,那也未必。我自下凡以来就觉得敛歌的说辞太过勉强:因为我是九方司夫人,所以要用九方司的灵鸾环。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事情难道不分轻重缓急?罗轻衣比我更通音律,又不在音司任值,显然可以避嫌。她又曾在宫宴上用凰邀奏曲。为何不让她带灵鸾下凡?
我纳罕极了,我本人真的有辨音的本事?我越来越怀疑。敛歌?他是不是知道什么?我为什么会有这本事?凰邀是狐族的遗琴,我又怎么辨得?
罢了罢了,眼下要紧的是白芍的胎。过几日是孟贵妃生辰,我想起小银铃,不知道她可好,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我万般心烦意乱,伏在琴上。
“姐姐怎么睡在桌上?要是受寒了怎么好?”白蕖皱眉叫醒我,“可是还在烦心这些事儿么?”
“我没事。”
“姐姐得早些睡,明天还要应付那些茶客,又要早起。”
“蕖儿,七日后是孟贵妃的诞辰。”
“咳!我晓得。真烦,又得去应酬了,还得装出一副笑脸来,真是累!”
“我那天进宫遇到一个宫女,才比你小一两岁,在里头受苦受累,可怜。我答应了她,把她带出宫。”
“从宫里带出个宫女?姐姐开玩笑吧!哪儿有那么容易?”
“所以,你得配合我呀。”
“我怎么配合你?”
我拣要紧的细节和她说了。
她歪头蹙眉:“这样能行吗?”
“试试就知道了。”
近日的事还算顺利。虽说襄王出了边关的事总让人心惴惴,但杜仲常常夜里入王府替白芍诊脉,告诉我们,胎像一直很稳定。我这才放心。
白蕖问:“杜仲干嘛大晚上去?做贼似的。”
我说:“白天都是太医,怎么去?蕖儿放心,他毕竟不是凡人,不会惹祸上身的。”
我和白蕖整日不是待客,就是替白芍做孩子的肚兜,小鞋。日子过得很充实。又收拾出一株东海赤霞珊瑚,当做孟贵妃的贺礼。
七日之期很快就至。我和白蕖在向晚时分,提前两刻出发,前往紫奥城。
我获悉,来客众多,都是亲王携家眷,还有鲁国公,越国公,魏国公等人亦会出席宫宴。
我让白蕖先行,自己趁着空转进花房。
我眼前的,还是那个少女,可又不大一样了。她气宇轩昂,指使着一群新来的小婢子莳这搬那,还有和她差不多大的宫女低声问询花种的安排。往日怯懦畏缩的眼神在她眼中早已完全泯去,取而代之的是飞扬的神采,如萤火明烁。
“今儿个是贵妃娘娘芳诞,梅要飞玉踏燕红心梅,配上新出的玉兰枝,可别弄错了!”
“翠儿,你和莺儿把那六盆云归澜翠放春景宫正门。”
“雨儿,手脚快些!还有三盆莺啼血可别落下了!芩儿,你和雨儿一道去!”
我微笑,亦有些震惊。短短一月之内,她居然真的做到了,好一个银铃儿。
我婉转一笑如轻云出岫:“一月不见,怎么花房就改朝换代,连操办诞辰花品这样大的事都让丫头做了主了?”
她扭头一看是我,喜叫出声:“姐姐!”她奔来抱住我,喜滋滋仰头看我:“姐姐,吕嬷嬷因事获罪,皇后娘娘说我聪明,就让我先帮赵嬷嬷管着。姐姐,你是来参加辰宴的吗?”
我摇头:“我是来带你走的。”
她的两眼弯成月牙,眉梢亦卷起好看的弧度,一瓣樱桃唇咧得露出贝齿,想要说什么,却只道出一个字:“好!”
“过会儿宫宴开始,你们照例要送梅吧?”
“嗯。贵妃喜欢梅,这时节正好又是梅出的时候。”
我点头,轻拍她的手,细细嘱托了几句,才含笑着转身离开,脚步匆匆便奔去追白蕖。白蕖在不远处等我,见我就悄声道:“姐姐,和苏绫姑姑知会过了。”
我拉住她的手向灯火辉煌的内宫走去。
春景宫极宽敞华贵,是皇宫举行家宴,歌舞的常用场所。待众人拜见过皇上皇后,一一就坐。皇后气质高远端庄,如兰温润柔婉;孟贵妃以粉黛妆掩面,更显傲气凌人,娇俏妩媚;一旁的宜淑妃一身规矩宫装端然而坐,依然保持着浅浅的笑意;其余如婉妃,容昭仪,秦婕妤,陶充仪,颖修容等人皆螓首蛾眉,傅粉施朱,各有颜色。接下来便是国公和诸位王爷,我不见白芍,便知是襄王远行,她又有着身孕,故不露面了。又眼波流转,即望见高坐之上的疏清,她抿嘴含泪地看向我,我向她轻轻一点首,登时有些伤感。
一时之间殿内歌舞升平,笙歌不绝,在烛火艳帜高涨的映照下,众人举杯尽盏,互相敬酒,又高谈阔论,又切切嘈嘈,春风满面恭祝孟贵妃芳诞。好一派纸醉金迷的光景。
孟贵妃笑吟吟开口:“皇上,今儿是臣妾的生辰,不如让臣妾做一回主如何?”
皇帝含笑,颇带了几分兴趣:“怎么?宜芙又有了什么有趣儿的点子了?”
“妾以为,平常的歌舞管乐太过普通,不如来些新鲜的。”她娇媚回应,“妾母家表妹凝宛素日喜欢玩赏丝桐,又听闻舒贡造很有雅趣,连待平常客都是以琴曲做茶费,想来技艺也不差。不如让二人同奏清音以娱宾客,再让众位姐妹,王爷品评如何?就弹《云中仙》罢。”
我手指紧握,贝齿不觉狠咬住下唇,这孟贵妃又要做什么?我对你和你母家人再四退让,又何曾得罪过你,何曾威胁到春和景明居的地位?你为何步步紧逼,定要抓住我不放?
皇帝颔首:“这主意倒听着稀罕。朕知道宜淑妃和婉妃向来擅长水袖,就让她们随琴音一舞吧。”
众人听之皆颇具兴趣地抬头,想要看看难得这淑妃婉妃双姝同台,将会是怎样的一番以舞斗芳,又有二位茶琴艺皆上佳的贡造合奏作曲,确实是有意思。
淑婉二妃听旨后面不改色,欣然起身一拜:“请容妾前去更衣。”
不一会儿就有内监将琴架摆在堂中央,我和汤凝宛各施一礼,款步上前,就着玉凳坐下,各自调试琴弦。
皇帝见我身侧只有白蕖一人,不免有些皱眉:“舒贡造,你好歹是朕亲封,又是舒家嫡女,怎么身边只有一个丫鬟侍奉?未免太不成个样子,还让人以为朕苛待了你。”
皇后也说:“你是正五品的身份,平日里带出去也不能没有人在近身服侍。”
我和白蕖忙跪下。我浅笑解释道:“谢皇上,皇后关怀。这位是臣女的亲妹妹而非婢女。她很能干,所以臣女一直不需要有旁人帮忙。”
白蕖帮腔道:“民女是舒贡造家妹,有民女助长姐,倒底也还算妥帖。区区小事,还劳皇上,皇后娘娘费心。”
“这也不成体统,带出去也不好看。一会儿让苏绫择两个好的赐你就是。”
“谢陛下。”
他抬手示意我坐下。
我起身落座,以指一勾弦,感觉有些奇怪——该琴音色空灵清澈不假,然而琴弦已老,显然是用旧了的,触感发薄发脆,虽说不影响音韵效果,但随时有绷断的风险。《云中仙》又不似《桃夭》曲调柔缓舒和,一个不慎断弦,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承担对上不敬的罪名。
我心头反倒一松。孟贵妃牝牡骊黄,真以为我是凡人?用这微末功夫对付我,未免也太小看我了,想当初和柳笙随外祖母习琴,弦缺了两根的琴都玩过,哪怕你这区区用旧了的?
孟贵妃不足为虑也。此女不懂遮蔽锋芒,凡事太过招摇。又一味咄咄逼人,不肯放过,反而自露马脚。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只有收放自如,懂得规避,趋利避害,才能长久。
正想着,二妃已莲步踏出,一袭霓裳羽衣光华秀美,真当是慕彼之华服兮,闪烁文章。其静若何,松生空谷;其神若何,月射寒江。一时间所有的目光皆定格在二女身上。
琴声起,淑妃婉妃踏音而舞袖翩跹,仙袂乍飘,环佩铿锵,流风回雪,轻逸飘摇。舞衣随肢体慢摆而扑风揺游,好似天宫谪降仙。众人都看得呆了。皇帝更是大悦。
云中仙。我乍然想起水鸢,水鸢的云中一舞,其意境深妙堪比清风明月,远山含雾,足以倾倒尘世万千。
心头不觉失落。然来不及等我出神,紧接着的音律开始变得而稍显跳跃灵动——孟贵妃就是等着这儿让我出丑吧。
我心生一计,将本该重而短促的弹拨化为泛音,轻柔点过,又不失其灵巧之味,听起来就像是应和汤凝宛的重音,一柔婉一叮然,反而更像是锦上添花。
一曲毕,四人起身福一福。皇帝抚掌抃笑:“好!这一个个不仅人面桃花,更兼具林下之风。确实是妙!”
宁王的口气不疾不徐:“淑妃娘娘,婉妃娘娘的步态舞姿可谓神仙中人,无人能及。臣弟府中最好的舞姬也不能比拟十之一二。舒姑娘的泛音,在云中仙的原来基础上,更平添几分空冥,更显仙人凌波微步,罗袜生尘,正与汤夫人相得益彰。”平王含笑:“宁弟说的是。臣弟亦觉得,淑妃和婉妃的舞姿,可堪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魏国公夫人亦不觉赞道:“淑妃和婉妃之舞乐出众,众人皆知。然而两位贡造的琴声实在是令人始料未及。原以为莳茶之人不通音律,没承想不鸣则已,一出手就如此精妙。”
孟贵妃显然没有料到我会做如此改编。忙一笑掩饰:“皇上看妾说的不是?果然一曲动天下。”
正巧苏绫姑姑领着一列举杯奉盏的小宫女款款走近,浅声道:“皇上,新制的春茗。”
皇帝阖眼一应:“嗯。”
我和汤凝宛分别行礼退下,正要走向各自座位。
小银铃只顾低着头,跟着前头的赵嬷嬷端茶往前小步快趋,才到左侧我方才抚过的琴座,因未觉我移步的方向,端着茶就扑了上来,登时浅色而带几抹梅瓣随那玉瓷相击的“哐当”一声悉数泼洒在我的缎袍上,洇染开深深浅浅的几大朵繁花。
“啊!”我失声而呼,面对满衣湿热,一时坐立不是,难以应对。
她惊觉失手,忙慌张跪下,带了几分似有若无的哭腔求饶道:“姑娘恕罪!奴婢、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一时失手,还望姑娘宽宥!”
其余宫女一见此景,皆有些慌乱。皇帝不满地蹙眉:“这是怎么回事!毛手毛脚的,这些小事也做不好!还不快拖下去!”
皇后却疑道:“诶?皇上等等,这不是花房的小宫女么,很伶俐的丫头,自吕嬷嬷出事,花房来不及调人,妾指了她管事,在花房帮了赵嬷嬷不少忙。妾很喜欢她。”
皇帝来了兴趣,身子向前一倾问道:“哦?既是花房的丫头,为什么会跟随苏绫来奉茶?”
苏绫笑着一福身:“回皇上,奴婢去花房交代赵嬷嬷孟贵妃芳诞所用的梅花,正巧这丫头听见了,说用梅花瓣,松针入茶最是清口,宜雪水烹制,解酒最佳。奴婢私心想着诸位小主,王爷今夜为贺贵妃,必定少不了饮酒,就私自做主以此代替醒酒汤,也很是清雅。”她突然引着众婢跪下:“奴婢自作主张,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不怒反笑:“小小花房宫女,竟懂得这些。”
银铃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回皇上,奴婢父亲生前是做茶叶生意的,所以奴婢略知一些。”
白蕖“呀”一声,喜笑着冲我道:“姐姐,这茶的配置竟和姐姐新制的手艺相似呢!”
我忙回头一嗔:“皇上在呢,说话也不拘着些规矩!”
皇帝轻笑:“你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是,今日民女所带贺礼除了一株东海珊瑚,还有新配了松针腊梅的早春新茗。”我有些不安地浅笑回应,“今日这个小丫头倒是先拔了头筹,和臣女想到一块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小丫头借花献佛呢。”
众宾闻之皆忍俊不禁,掩口喜笑出来。皇后面向皇帝:“皇上,妾本无渴意,可听舒姑娘和这宫女一说,倒是突然很想一尝为快呢。”
皇帝很满意地看着银铃:“好,那就呈上来吧。云意啊,没想到这一个小小花房丫头,竟和你如此有缘啊。”
白蕖道:“皇上还说姐姐身边少人服侍,依民女看啊,这样一个灵巧的小宫女,又通茶艺,在姐姐身边可不如虎添翼么?”
皇帝喝了一口,不觉叫好,闻之遂点点头:“好,今日就借贵妃的彩头,赐你姐姐——”他转向小银铃:“你叫什么名字?”
“回皇上,小银铃。”
“好事成双,苏绫,一会儿你再去亲自挑一个和银铃差不多大的小宫女,赐给舒贡造。就当是朕感念她的好茶品。”
苏绫笑:“是。”
说话间众人早已一饮满盏。吴王捻着手中茶盏不断翻看,嘴角溢出不自觉的笑意:“加了松针,腊梅,清气十足。”吴王妃亦有孕在身不宜饮茶,却也道:“妾虽未得幸一饮,可也嗅得出,比平常的茶要清爽很多。”
“根柯洒芳津,采服润肌骨。”皇帝又饮一盏。
宫宴的气氛顿时欢悦许多,苏绫命人收拾残局,领着宫人退下。我亦退至偏殿更衣。春景殿内又是一片欢愉声色,笙歌再起。
苏绫笑盈盈来了偏殿:“怕这儿宫女服侍不好,奴婢就亲自来看看。”
“哪儿能不好呢?云意如今都有自己的小奴婢了。”我向她郑重行礼:“今日的事,若非姑姑,也不会如此顺利。云意谢姑姑。”
“姑娘快快请起,举手之劳而已,奴婢怎么受得起。”她忙来扶我,“奴婢想不到,姑娘会对一个花房里头的小宫女如此上心,姑娘善心,奴婢自愧不如。”
我摇头:“可怜人罢了,能帮就帮一帮。我也得谢姑姑帮我。这个人情,云意记下了。”
回到春景宫已很晚,皇帝说了一些闲散之事,众人就徐徐散了。
我正和白蕖往外走。忽闻身后有女声沉稳柔缓:“舒姑娘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