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再相见
凉若离开之后,给颜卿霜诊治的医师这才擦了一下满头的大汗,为难地看着左玄,身子都在微微颤着。
“王后怎么了?”左玄看着医师的模样,双眉越蹙越紧,声音更是冷若寒霜。
“王,王后,她,她已经,有了身孕了……”医师不敢欺瞒左玄,说话间,额角的汗液顺着脸颊流下。
这王宫之中哪个不知道这王后是前几日王上才从军中带回来的,可是如今脉象已经能探出喜脉,那必定已过半月,所以这孩子的父亲只怕,只怕……并不是他们的王上。
医师想到这里,急忙跪了下来,头垂得低低的,“王上,臣不敢欺瞒王上,王后这些日子身子极虚,又一再晕厥,胎象很是不稳,敢,敢问王上,是否,保,保胎……”
医师声音越发地小了,王上极为宠爱王后这个谁都看得出来,可是乡野村夫尚且不能忍受自己的妻子与旁人有过苟且,何况眼前这个还是西戎的新王,一个手段狠辣极致的新王。
左玄听着医师的话,眼神变得阴鸷可怖起来。
有了身孕,她竟然已经有了身孕了,有了凤浔生的孩子了?
医师感觉到左玄身上那陡然变得极为压抑阴寒的气息,大气都不敢出,额间的汗滴落到地上,吓得他整个人几乎要伏到地上去。
“若是要落了这个孩子,可会伤到她?”许久,左玄才出声问道。
“多少会,会有些损伤,但是臣一定竭尽全力,帮,帮王后调理,让王后及早恢复,日后影响应当不大。”医师趴在地上,双眸盯着地面,颤声说道。
王上想要落了这个孩子,那这孩子肯定不是王上的了,他如今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不知道是不是还能有命继续活下去了。
“既然知道该怎么做了,还不退下?”左玄的声音依旧阴冷。
“是,是……”那医师如蒙大赦,急忙退了出去。
左玄走到床榻旁,看着颜卿霜,目光游移,最后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霜儿,不要怨孤,你我之间不能隔着他的孩子,孤不会让你知道这一切,孤会好好待你。”
左玄轻声说着,在颜卿霜身畔坐了下来,将她的手攥在了手心之中。
“霜儿,你知道吗?孤年少时也曾随着父王进过凤启华京,孤掀开车帘看着那大街小巷上惊慌躲避的华京女子,只觉得无趣得紧,那时孤就想不明白,为何大哥,三哥他们一个个都说华京女子让他们流连凤启而忘返,明明一个个弱得让人心生无趣,那时候孤觉得,孤是绝对不会爱上华京的女子的……”
左玄说着,目光落在颜卿霜的脸颊之上,眸光温柔,满含深情,“可是孤也不曾想到,会有这么一日,不但爱上了一个华京女子,还爱的这般刻骨铭心,霜儿,你如今就是孤的命,你说命如何相让?”
这一夜,左玄在颜卿霜的床榻旁守了一夜,第二日颜卿霜醒来就看到了合眼靠坐在自己身侧的左玄,不由得伸手轻轻推了推他,“王上,你怎么在这里坐了一夜?”
左玄见她醒了,眼中闪过柔情,“昨夜见你那般,放心不下,亲自守着心中安些。”
左玄柔声说着,伸手,轻轻将她揽入怀中。
“王上,王后,”一个婢女听到声响,在门外出声道,“奴婢进来伺候王上,王后洗漱。”
“进来吧。”左玄出声道。
门口的婢女便推门进来,伺候他们洗漱更衣。
颜卿霜坐在梳妆镜前,身后的婢女刚准备帮她梳发,左玄却突然走了过去,从那婢女手中接过了银梳。
那婢女急忙递过银梳,安静地退到一旁。
左玄捏着梳子,轻轻地帮着颜卿霜梳着头发。
“王上,这些事情你交给她们做便好了。”颜卿霜从铜镜中看着身后帮自己梳发的人,出声道。
“没事,孤今日想亲自给你梳发。”左玄说着,认真地梳着,仔细地给颜卿霜盘了一个发髻。
颜卿霜不懂,只觉得那个发髻格外地庄重华贵,左玄盘好发髻,轻轻捏着她的下颚,让她看向自己,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意。
这是西戎王后封后时该梳的发髻,只是那时候的颜卿霜哪里会肯,这封后也只是他的一纸诏书,并未行册封之礼。
“替王后更衣吧。”左玄说着,转身走到外面,医师已经熬好了汤药,在门口候着了。
左玄接过他手中的汤药,转身向着里面走去。
颜卿霜在婢女们的伺候下已经换上了西戎王后的装束,繁复异常,自带威严。
“王上,今日为何要我穿成这样?”颜卿霜看着左玄,出声问道。
“日前匆忙,封后大典还未正式举行,今日补一个给你,可好?”左玄看着颜卿霜声音依旧温柔,出声征询道。
颜卿霜微微颔首,并没有觉得有哪里不妥。
“把药喝了吧。”左玄见她应允,心情稍稍好了些,亲自喂她喝药。
颜卿霜几次心口剧痛昏迷,只以为这个药是治疗心口痛的,也没有多问,乖顺地喝下了药。
左玄见着她一口一口乖乖地将自己喂的药喝了干净,心中闷闷的,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事已至此,他没有回头路了,他决不允许任何人拦在他与颜卿霜之间,哪怕这个人是一个还未成型,无辜的孩子。
“王上,巴图将军活捉了凤启大将凤浔生,此刻正在宫外求见,王上,见吗?”寝宫外,一个女官打扮的人出声问道。
“今日是王后的册封大典,既然巴图将军活捉了凤启的大将,那就请凤将军作为王后的母家人一起观礼吧,西戎与凤启和解在即,也不需要多动干戈。”左玄说着,目光温柔地看了一眼颜卿霜。
颜卿霜烟眉微微蹙着,凤浔生,不是说是凤启战神,自第一次上战场至今从无败绩,怎么竟会被活捉了?
左玄见颜卿霜蹙着眉,心中划过一丝紧张,担心着她在听到凤浔生的时候,心中是否会有异样,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握住了颜卿霜的手。
颜卿霜抬头看向左玄,勾唇轻笑,好似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左玄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封后大典隆重而又庄严,底下众人之中,凤浔生紧紧攥着手中的绢花,几乎要将那绢花捏成粉末。
身上的气息凝聚,守在凤浔生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紧张起来。
“怕什么,他非神非鬼,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普通人而已,为了一个女人甘愿被穿了琵琶骨,”巴图说着,狠狠拽了一把手中的铁链,“现在的凤浔生哪里还是那个战神,不过是个废物罢了。”
穿透琵琶骨的铁链在巴图的摇晃之下在凤浔生的骨肉之间摩擦,剧烈袭来,凤浔生却依旧站得笔直,眼中带着浓浓燃烧的火焰,看着正在举行封后大典的两个人。
凤浔生双拳攥得极紧,“左玄,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你到底拿什么胁迫了她?”
“凤浔生,我一生敬重你,可是我巴图怎么也没想到我这般敬重,西戎人称鬼将军的人居然如此愚不可及,居然为了一个女人沦为阶下之囚,当真是个笑话,什么战神,都是狗屁。”巴图看着凤浔生,啐了一口说道。
这一战,凤浔生一路屠杀,死在凤浔生手中的西戎战士不计其数,原本若是败在战神手中,巴图也就认了,可是当凤浔生看到那绢花和那封信放弃抵抗的那一刻,巴图心中却突然不是滋味起来。
虽然是敌人,可是凤浔生是他心中的神,可是如今,这个神邸一样的男人却在他面前倒下了,他心中没有半点欢喜,只有恨,说不上来的恨,如同憧憬被人狠狠撕碎一般的感觉。
“别看了,她如今已经是西戎的王后了,而你却成了西戎的阶下囚,你们之间,再无可能了。”
仪式在一点一点的进行之中,凤浔生看着颜卿霜的表情,心口处好似有一股烈火在灼烧着一般,熊熊的烈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他看到颜卿霜在笑,那么温柔的笑意,对着左玄,没有半分被逼迫感觉。
可是一个人怎么可能变得这么快,他的霜儿怎么可能会变?
凤浔生收回目光,突然看向巴图,目光中冷然决绝。
巴图心中一慌,小心还未喊出口,就看到凤浔生一把夺过身旁侍卫手中的剑,利剑横扫,身边的几个侍卫,都在那一霎那被凤浔生割破了脖子。
巴图武功稍高些,却也被凤浔生划破了脸。
这一方角落顷刻之间,鲜血四溅,巴图看着凤浔生,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被铁链穿透了琵琶骨,你怎么可能还能夺剑杀人?”巴图手中举着剑,满是防备地看着凤浔生出声问道。
凤浔生伸手,一把拽住铁链,用力从肩甲处抽出。
低吼声传来,颜卿霜下意识地看向声音来源,一眼望过去就看到一大片的血迹,以及周围人慌乱的样子。
“护驾,护驾,保护王上,王后。”
所有侍卫突然蜂拥而来,挡在她与左玄面前,而侍卫面前凤浔生肩甲处渗出的血早就将他身上白色的袍子染得鲜红无比。
剑尖上,鲜血滴下,凤浔生浑身散发出浓浓的戾气,举剑之间地上就会多几具尸体。
他已经杀红了眼,这些侍卫,根本挡不住他。
“左玄,你若将霜儿还我,我可以停手,如若不然,今日我定你屠你凤启王宫。”凤浔生脚下,尸体成堆,他一步步迈上台阶,向着左玄和颜卿霜走去,声音冷如寒霜,一字一句,在这西戎王宫上方炸开。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这个能力,西戎人人惧怕的可以以一人之力退敌兵千万的鬼将军,他说要屠了西戎王城,他定然可以做到。
“王上,快走……”巴图倒在血泊之中,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只喊出了这么一句。
颜卿霜看着像个血人一般的凤浔生一点一点靠近,眼中一片猩红模糊,心口处的疼痛再次肆虐而起。
左玄没有回答他,他便依旧一步步逼近,眼前的侍卫一个个倒下,直至此刻,他就站在他们面前。
“霜儿,过来。”凤浔生看着一身西戎王后装扮的颜卿霜,眼中冷意越加浓烈,出声问道。
“宸亲王,王上已经要与凤启议和了,您又何苦再造这么多杀孽,何苦在这西戎王宫多增这么多的冤魂。”颜卿霜拦住左玄面前,看着凤浔生,出声道。
穿过锁链之处的琵琶骨早已被磨损,凤浔生一路强撑着走到这里就是为了要带她走,可是此刻的颜卿霜看着自己,态度那么陌生,就好似根本不认识自己一般。
凤浔生猛地看向左玄,抬剑指向他,“你对她做了什么?”
颜卿霜下意识地往左玄面前再站了站,拦住了凤浔生的剑。
她知道凤浔生的剑有多快,在凤启时就听过他的赫赫威名,可是她不懂,鼎鼎大名的凤启战神为何会在西戎王宫之中大开杀戒。
止戈休战不是一件互赢的事吗?
“孤没有对她做什么,霜儿是孤的王后,凤将军何其无礼。”左玄看着凤浔生,眼神直视他,丝毫不让。
凤浔生再次看向颜卿霜,看着她眼中的漠然,没有再多言,疾步绕到左玄身后举剑向着左玄而去。
颜卿霜双眉一蹙,一把扑倒了左玄。
凤浔生急忙收剑,内力回震到自己,一口血自口中溢出。
颜卿霜跟着左玄一起倒在了地上,小腹处传来剧痛,鲜血染湿了裙摆。
“王后,王后她,她……”一旁的婢女吓得不行,左玄一把抱起颜卿霜向着寝宫而去。
赶来的西戎禁卫将凤浔生团团围了起来,凤浔生跪跌在地,看着颜卿霜裙摆的血渍,双眸猩红。
那是他的孩子吗?他和颜卿霜的孩子,就这么没了?
凤浔生缓缓站了起来,举着剑怒视着周围的禁卫,厮杀声再次响起,禁卫一波又一波地涌上,直到凤浔生浑身鲜血,再次跪跌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