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旱灾尾巴
要么说张老二有远见呢,他就不跟着学,光种耐旱的粗粮,要是来年呢再旱,至少能填肚子,要是不旱也没啥,大不了就任务完不成呗?完不成就完不成,要旱了总不能让人等着饿死吧。他当了这个队长,就得对乡亲们负责,不说谋福利吧,至少不能让人给饿死呀!至于上面下达的任务,那是能完成就完成,不能完成也不能逼着大家伙儿都去死。
结果又让他给料着了,这场大旱持续了到现在,都足有三年了,其它村里早早就饿死人了,中间也不是没再来借过粮,但有了前年的教训,村里人都学精了,眼瞅着这困难日子不知道啥时候能过去,这粮食再多也不够啊,再加上这地里都快要绝收了,来年的粮食还没指望呢,咋地也不能再外借了,不然自家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时不知有多少跟亲朋好友闹翻了的,闹翻就闹翻,在生存面前,其它的一切都不算个啥。这几年,各个村里都挂了白事,看着别人的惨样,社员会就庆幸自家队长能拿得住事儿,顶得起梁子来,随着旱情愈发严重,村里除了几个老人因病或自然死亡,再没饿死的人,但凡张老二说的什么,村里人就没有不照办的,就算当时想不通,那也是办了再去问。
这威望,简直空前绝后了。
赵二牛就琢磨着这村子还算有点子家底,正又赶上张老二打听他干啥去,心里一动,就说了:“这不灶上头断了顿儿了吧?就出来寻摸寻摸,看能不能找条活路。”
张老二心想,这年头哪还有活路,就劝他:“这外面日子也艰难,赵哥你住山里边儿,靠着山怎么着也不能饿死了,何必出来受这罪。”
“这深处可不敢进去。”赵二牛心说,要不是缺盐少粮的,能就这么出来么。嘴上就说:“树皮都给扒干净了,再个说家里油盐都没了,这人要没盐吃,咋活得下去呀!”
张老二心说也是,就又问:“那你们村离这儿有多远哪?”
赵二牛就瞎扯:“那可不算近,我天不亮就出来了,山路又不好走,怎么着也得有十七八里了。”
哟嗬,那可真不算近。张老二心肠也热,就开始替他犯愁:“咱们村离公社还有七八里呢,你这一去一回,走得快也要两三个钟头,这都下午一两点了,等你再回去,不到天亮都不能到家,夜里走山路也不安全。”想了想又说:“这样吧,眼瞅着这地也种不了,队里的牛成天歇着呢,兄弟我赶牛送你走一躺。”
赵二牛也不客气,就一拍腿儿:“那敢情好,我可承你的情了!”
张老二心想多个朋友多条路,今儿你帮别人一把,明儿你有事,别人还能不帮你一把吗?就摆摆手起身:“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本来也打算这两天去趟,给主任汇报一下工作,今儿去明儿去的也没啥区别,就顺个道的事儿算个啥。”
赵二牛也跟着起来,扯着嗓门儿吆喝着就把赵保国从地里给喊回来,赵保国赶紧儿的就爬出来,再把衣裳给糊弄糊弄,就凑他爸跟前儿去了问:“爹,咱这就走了啊?”
赵二牛摸了摸脑袋,又拍他屁股一下,把他儿子给囧得,多少年都没这待遇了,这猛地来一下子,还是真是叫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保国囧囧有神的背了背篓,就见他爹从他背篓里翻腾了一下,拿出一块儿约莫着能有半斤重的肉,又再把底下的遮好,就拎着肉朝张老二过去。
“老二呀,哥哥家里也不好过,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赵二牛就把那肉往张老二手里塞,“这不前两天儿啊,这混小子饿急了眼,奔山里头去了,不知咋地惹了一头山羊死追着他,当时可把我给吓得。这不,好容易弄死了,家里头也没盐不能腌,天儿也不能放,就凑和着熏了熏,估计也不能好吃,但好歹算个荦哪,我就琢磨着拿出来给换点儿粮盐啥的,可别怪哥哥小气啊,实在是屋里接不上顿儿了,这半斤肉啊,你拿着,回去给老人孩子添个菜,叫家里人也沾沾荦,等日子好过了,哥再好好谢谢你。”
张老二能接吗?他虽然也馋肉,但这事儿也不能这么办哪,明知人家里断了炊,还拿人粮,这肯定不能哪!于是他就死活不接:“赵哥你瞧你说的,我张老二是那种人吗,你家里头困难,我还拿你肉,这……这我成什么人了啊?”
赵二牛觉得这人是个厚道人物,又有点儿权利,指不定以后还有用得着人家的地方,就一门儿心思想让他收下:“这咋不能收了呢?你哥屋里头再穷,这半斤子肉还舍不出来呀?整一头羊好几十斤,我估摸着这人总有穷有富的,拿县里头去肯定不能没人要,到时候换了粗粮,也不能缺口吃的呀,这半斤子肉值当啥?再说我这也不是给你的,那是给我那大爷大娘大侄子的,收不收的由得了你说了算?”说着就把肉硬塞张老二手里头了,张老二哭笑不得,想拿着吧,又觉得自己没帮上多大忙,心里头有愧,这要不拿吧,人都说那份儿上了,再拒绝就不给面子了。
“那…也成!”张老二想着家里人这两年都没沾过荦了,一咬牙也就厚着脸皮收下了,大不了要有什么事,多帮衬帮衬也就是了。“我张老二今儿就算认你这个老哥了,这样,赵哥不是想换粮食吗?这肉都拿出去太打眼了,回头我带你去粮站一趟,我有个哥们儿搁那里当办事员,回头想法子给换了,这样不用经过别人眼,也不怕有人眼红!”
“那敢情好啊!”赵二牛就乐了,心想这半斤肉没白送,要没这肉,人也不能这样帮忙,最多用牛车送上一程,要说吃亏是福呢,这肉舍了,粮不就来了吗?
“赵哥,走。”张老二就挑着水桶,招呼赵二牛道:“这外边儿日头太毒了,跟兄弟屋里头坐坐去,正好我再让那口子把这肉给炒了,咱哥俩儿喝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