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平海无波底下浪(3)
推开院门,想象中的横尸满地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小院里只有两具尸体,一具在院子里,另一具靠里一点,在屋子的门口。两具尸体都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面貌了,他们都蜷缩着,暴露在外的皮肤呈现一种诡异的灰紫色。虽然只有两具尸体,但是血却淌了满地,好像两个人身上的血都流尽了一般。
银衫男子皱起了眉,他走过去,蹲在两具尸体旁边仔细地查看了一番,他突然猛地站了起来。
“难道是七步殇?”他喃喃地问道。
他从怀中掏出一只细竹筒,打开塞子,一股甜腻的香气飘出来,瞬间就随着风扩散出去。那是产自萧国朝城三大武学世家之一的秋瓷彻的百里香,香飘百里,常常用来传递信号。
放出信号之后,银衫男子折回门口,不多时便见一同样一身银衫的少年从树上跃下来。
“公子。”少年对银衫男子抱拳行礼,恭敬地问候。
银衫男子嗯了一声,向少年一伸手,少年便将一包裹递上。银衫男子拿了一副鹿皮手套和一只盒子出来,又走进小院,将里面那具尸首上的一副沾了血的簪子取下来,丢到盒子里,又把盒子扣上,递回给少年,鹿皮手套则摘下来,随手丢了出去。
“昭雪,带着东西先回去,然后告诉父亲我三日后到。”银衫男子对少年说。
少年道一声是,便又消失不见了。银衫男子看着屋里的尸首,叹了口气,将院中的柴草垛搬来盖在尸体上,点了把火烧了。
火燃起来之后,银衫男子离开小院,骑上马走远了。当男子的背影消失不见的时候,小院外的树上突然跳下来一红衣女子,她看着男子离开的方向,脸上挂着难以捉摸的笑。
“秋瓷彻,萧风眠?有点儿意思。”
三日后,萧国朝城内,银衫男子——萧风眠牵着马慢悠悠地向一处大院的门走去。门口站着一个青衫少女,正四处张望着,看见萧风眠,她便撒了欢一般扑过来,一面喊着:“哥!”
萧风眠笑着接住少女抱在怀里,疼爱的摸了摸她的头。
少女抱了萧风眠一下,松开后便说:“父亲在里面等着呢。”这人正是萧风眠的同胞妹妹,萧月隐。
萧风眠点了点头将马给了下人牵到后院,自己与萧月隐一起进了家门。
一路往里走着,萧月隐还笑嘻嘻地问萧风眠:“兄长这次出门游历数年,总该回来了吧?”
萧风眠拍了拍她的头,说:“这么盼着我回来?”
萧月隐眉毛一挑,一脸认真地说:“我是怕兄长出门在外,被美色眯了眼睛,忘了回家。”
萧风眠微微一笑,星子一样的眸中闪过一丝玩味,然后便听萧月隐趴上来,神秘兮兮地问:“兄长这次出门,可有被掷果满车啊?”
萧风眠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又不是那晋国世子言衡,没有那等倾世容颜。不过那些绣了情话的帕子倒是收了不少~”说到最后,抛了一个玩味的眼神给萧月隐,显然是逗弄她玩。萧月隐恼了,对着萧风眠一阵拳打脚踢,萧风眠就站在那里受着,等她打够了,才指了指前面二进院门,说:“出气了?那咱们进去吧。”
萧父早就接到萧风眠侍卫昭雪的通知,今天一早就等在了家里。萧风眠自从十四岁出去闯荡,到现在已经有八年了,这八年来他回家的时间也是屈指可数,萧父也是十分想念儿子。
晚上家宴之后,萧父突然问萧风眠:“风眠,你也不小了,为父打算将家主之位传给你。”
萧风眠心里一凉,面上还保持着温和的笑容,婉言推辞道:“父亲尚且康健,儿子如何敢距高位?”
萧父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你既不愿任家主之位,为父自然也不勉强你。不过你有一年没回来了吧,这次回家就多住些时日,你妹妹也十分想你呢。”
萧风眠素知自己对于家里尽到的责任甚少,也十分愧疚,此刻站起来,躬身道:“是,谨遵父亲教诲。”
晚膳之后萧月隐缠着萧风眠讲了不少最近江湖上发生的事情,好不容易讲困了她,萧风眠才让侍女扶着她回房休息去了。
送走了萧月隐,萧风眠将房门关好,回到桌子旁边坐下。昭雪悄无声息地出现,将那只盛着小院尸首上取下的发钗的盒子递上来。萧风眠接过盒子来,也不打开就是放在桌子上。他问昭雪:“可有传信给安堂主?”
昭雪道:“两日前已传信给安堂主,安堂主大约两日后到达。”
“好。你去准备一下,接待安堂主。”萧风眠说完,便摆了摆手示意昭雪退下了。昭雪推门出去后,萧风眠看了一眼桌上的盒子,也走向卧房了。
夜晚,整个秋瓷彻也安静下来,只有几处岗哨的地方还亮着灯火。一道人影若秋叶落地一般悄悄落在萧风眠房间的房顶之上,然后她轻巧地向下一翻,便从窗户倒挂进了屋子,整个过程无声无息。那人进屋之后,便向桌子走去,他并未穿夜行衣,只是夜色太深,看不清他的容颜。就在他走近桌子,打算伸手取那盒子的时候,他忽然停下了动作。他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位姑娘夜访我家,不知有何贵干?”萧风眠带着浓浓笑意的声音响起,前面的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不小心还是上了你的套。不过又能怎么样呢?你又抓不住我。”她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来,人便迅速向窗边跃去,一跃便出了屋子。萧风眠也不急着追出去,他慢吞吞地转过身来看向她离开的窗口,就在那女子跳出的瞬间,外面的院子里就亮起了灯光。
外面领人围堵女子的昭雪站在最前面,现在院子里的灯火足以照亮女子的身形,他看到那是一位年轻的女子,穿了一身红衣,一头黑发只在脑后松松挽起一半,两鬓垂下的头发被吹得四处张扬,如墨一般的长发随风舞动,她红色的裙带也张扬得像是爪牙。
萧风眠慢慢从门口走出来,站在门口檐廊下,笑着对女子道:“姑娘既然来了,怎么能轻易离开呢?”
女子拂了拂头发,愈发笑靥如花:“凭你这几个人,难道可以拦住我?”
萧风眠低头轻笑,抬起头来又认真地看着女子问道:“在下自问与姑娘无冤无仇,不知姑娘为何一路追着在下,一直到家里都不放过呢?”
女子头一歪,居然有些俏皮的模样,她说:“本来是想将那遗物取来,不过你既然是秋瓷彻的人,自然不会拿它做什么坏事,是我多思了。”
萧风眠心下了然,说:“果然是为了那东西,你究竟是什么人?”
女子拢了拢被风吹乱的衣衫,一跃跳出了包围圈,跳上了房顶,她的身影不见后,空中还余留着她如泠水击石一般的声音:“会再见的。”。